第17章 第十七回
“你没毛病吧。”
一把推开南文御,司马贝再次尝试站起来,这次倒不怎么费力,很轻松摆脱桎梏。
站得离他远远的,双眸警惕地瞪着他,嘴巴却不饶人,“有病去看大夫,可别传染给我。”
说着,浑身打了个寒颤,就跟南文御真有甚么大病似的。
晚膳时分,老王妃请小夫妻过去用饭,席间一家三口说说笑笑气氛欢愉,老王妃旁敲侧击问了句朝廷上的事情,南文御隐隐面露不悦,只道“一切安好,母亲莫挂心”,老王妃便笑笑作罢。
饭吃的差不多,司马贝打个饱嗝,小手下意识去抚摸圆滚滚的肚皮,两只杏眼眯起来,像一只餍足的小兽。
今晚的饭菜十分可口,她不知不觉间吃了好些,虽然有些撑,但很满足。
老王妃看着这一幕,笑着说:“贝贝甚么时候给南家生个大胖孙子,让母亲也享受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啊这……
司马贝笑容陡然凝滞。
母亲是在催她生孩子么?
这可如何是好……
下意识求救地看向南文御,以为他会帮忙说些话搪塞过去,毕竟他们二人成亲这些时日从来都是分房而睡,怎可能生出孩子。
然,到底是司马贝太信任南文御,就听这不要脸皮的家伙对母亲道:“母亲说的是,儿子和贝贝这就去‘努力’。”
“努力”二字从他口中暧昧多情地倾泻出来,听得司马贝脸颊涨红,根本不想再待在席面上了。
他是有了甚么大病,不就是出去办了个案子,怎的性情大变,以前的冷酷冰山呢?疏离淡漠么?喂狗了么?
满肚子牢骚腹诽,南文御已然起身,朝母亲恭敬行礼。司马贝也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行礼。
老王妃起初稍讶然,然后笑得合不拢嘴,屋里伺候的丫鬟也深觉震撼,王爷可从未如此“轻浮”过,这般闺房私话怎可拿到台面上说。
丫鬟们个个低下头,腮边一如司马贝有两道飞红。
“喂!”出了门厅,司马贝叫住南文御,道:“你今天怎么了?”
“嗯?”南文御挑着眉梢,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回来就不对劲,你是不是……”说着她踮起脚主动靠近,双目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被人下蛊了?”
南文御望着她趋渐逼近的俏脸由怔转喜,点着头,煞有其事道:“嗯,的确中蛊了,相思蛊。司马贝,我想你了。”
突然的深情告白,司马贝直接傻眼。
心脏砰砰砰的仿佛要跳出来了。
无端的又想起那日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他是不是……
“喜欢我?”司马贝说。
稍作思忖,南文御兀自笑了,抿唇耸肩,那样子就像是他知道甚么好玩的事情,却不告诉司马贝,故意叫她抓心挠肝。
司马贝也真的抓心挠肝了。
明明是他不正经,为何她的脸红的滴血,心口忐忑不安,那么迫切的想要一个答案呢。
“南文御!”司马贝急了,“你再笑我去告诉母亲!”
“告诉母亲甚么?我想你都不可以笑吗?”南文御说着,眼睛里有明亮的星光闪烁,有点像司马贝写过的宠溺。
那……这算是承认了吗?
“走吧。”
南文御拉起呆若木鸡的司马贝,回他们俩的福昌院。
一路上没人说话,司马贝耳边都是她自己凌乱的心跳。
挑起事端的家伙,像没事人一样默不知声,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就是不给司马贝一句准话,搞得她一路都在猜测,他今日的反常举动。
到底是不是在耍她。
二人没回卧房,而是去了南文御的书房,司马贝被按在椅子上,南文御让她稍坐,他去取东西。
他转身的功夫,司马贝在心里嘀咕:是不是要送礼物啊,一般话本里面男女主人公确定关系总要送个定情信物的。
这么想着司马贝差点“嘿嘿嘿”笑出声。
南文御出手一定很大方的!跟着他不吃亏!
正满脑袋升官发财的瑰丽幻想,南文御的声音传过来:“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可有勤学苦读?”
???
勤学苦读?
等等……
视线移向南文御,他高大的身影立在书架前,修身挺拔的身躯,与书香交融,是一道极美的风景,若非他手中没拿那套让她倒吸一口冷气的《资治通鉴》的话。
“啊这个……告辞。”
还说甚么啊,保命要紧!
司马贝起身拔腿就跑,只听见身后的南文御轻飘飘喊了句:“拦住王妃。”
然后门口的小厮便将司马贝拦下来,动作熟稔地关闭房门,更过分的是,他们连窗户都关上了。
“喂!”司马贝气得跳脚,“摸着良心问问,本宫平日待你们好不好!”
隔着门,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王妃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可小人听王爷的。”
“……”
好样的,
南文御抿着唇,拿着《资治通鉴》长腿迈步走向那张小几,司马贝看着他步步走进,心里发虚得很。
他不在的半月,莫说学习了,连应卯都没有,若放在常人身上,无事空缺半月,早被冷案司撵出去了,可她是王妃啊,又是皇帝钦点的编纂——以前冷案司根本无此职位——所以大家对她的空缺虽多有怨言但未怎样。
南文御可就不一样。他管得多宽啊,瞧这态度架势,应该是问罪来的。
“好了好了,我承认,这半月我没看书,也没去冷案司。”司马贝盘腿坐在榻上,脚尖抵着脚尖,暗暗生闷气。
南文御站在她身侧,垂感极好的鸦青色直裰,面料细腻,随着他的轻叹衣摆微微动着。
“为何?”
他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淡淡的,倒是没有责备的意思。
“还能为何。”司马贝扭头仰视南文御,“兵符案的事情,算是彻底与丞相结下梁子,现在不论三司还是其他衙门,咱们人见了人家,都跟短一截似的,冷案司上下整日垂头丧气,如丧家之犬一般,你又不在,我去了也是天天缠着我向我抱怨……”
抱怨也没用啊,她能有甚么办法,难不成跑去丞相府掐着老丞相脖子说“你赶紧跟我夫君和好,再搞些阴阳怪气的小手段,老娘就弄死你”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小皇帝就是陷你于不仁不义,当兄弟到这份上,他可真行。”司马贝发泄道。
一声极轻的淡笑,南文御半蹲下来,宽厚温暖的手掌抚在她的脑后,蓦地那处传来暖意,司马贝心里的不痛快消减了些。
“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兄弟,他要插刀只能我来受着。”南文御说。
司马贝有些心疼他,愤愤不平道:“可这对你不公平,那兵符失窃,整个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你本是局外人,是他将你无端牵扯进来的。”
“既姓南,便不是局外人。”南文御说:“南朝建国不久,根基薄弱,朝中大臣很多都是前朝老臣,若让皇帝一人与他们打擂台,恐不是对手,三足鼎立才能长治久安。”
“所以所有的矛头都冲向你?”越想越觉得小皇帝不是东西,叫亲表哥背黑锅,真有他的!
南文御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过些日子陛下选妃,你还需再进宫一趟。”
“什,什么……”司马贝虎躯一震,舌头都打结了,“他选妃,为何召我进宫?”
“先帝后宫中嫔妃不多,先皇后过世的又早,宫中的太妃不敢替皇帝拿主意,你是做嫂嫂的,总该帮衬着点。”
“不是,太妃不敢拿主意,我就敢拿主意了?”司马贝简直要气笑了,她上次在小皇帝殿上都快吓尿了,给他娶媳妇这种事,她可半分都不想参与。
南文御坐到她旁边,也不说别的,只道:“若不去就是抗旨,王妃自己决定罢。”
???
人言否?
司马贝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南文御,我是你妻子,我们才是一家人,你怎的胳膊肘向外?”
南文御单手托腮,回望着她,“夫妻?可我们又不睡在一起。”
“……”
丹东进贡来十车草莓,小皇帝命人送到王府五车,另几位朝廷重臣也各自有赏,但都不及王府五车有分量。
这恩赏来的浩浩荡荡,外人看到皇帝与王爷兄友弟恭,互敬互爱,倒也给朝廷那些个随风倒的墙头草来了记敲打。
人家兄弟终归是兄弟,丞相势力再庞大,也不及王爷,更何况丞相已经老了,还能再活几年?南家尽管有诅咒在前,但皇帝与王爷锦瑟华年,未来的事情谁都不敢说。
是以,王府门庭又兴盛了。
司马贝在老王妃这里吃草莓,两位侧妃和二爷、三爷也都在,许是草莓好吃,也或许是王府兴盛犹胜昨日,曹侧妃到少了许多酸涩话。
“一共十车草莓,陛下大手一挥便赏了咱们王府五车,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啊。”曹侧妃咬一口草莓,笑着说。
胡侧妃微笑接话茬,“左不过是陛下顾念亲情又重孝道。”
“唉,妹妹这话说得眼界可就小了,陛下这是与王爷平分天下,共享荣华。”曹侧妃说完观察一下对面的小两口。
司马贝一手一颗硕大的草莓,左边吃一口甜心,右边咬一口尖尖,乐不思蜀。而南文御专注地看着她吃,时不时在往司马贝面前的盘子里补货。
有丫鬟上前,递给老王妃一份请柬,老王妃按着额角称“老了看不动”那丫鬟一福身,利落道:“是薛家送过来的,邀请老夫人参加画舫游湖。”
“画舫?”司马贝一歪头,有些好奇。
丫鬟道:“回禀王妃,据薛家的管家称,是巧儿姑娘曾居住的欢月舫。”
“哦。”司马贝点下头,又问:“巧儿姑娘又是谁?”
“呵。”二爷南文逸一声嗤笑,“嫂嫂有所不知,那个巧儿姑娘是薛老爷养的扬州瘦马,听说前些日子过世了……这薛家人也真是,人活着的时候用来拉帮结党,死了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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