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后来的事

爹爹说，娘亲生我时很辛苦。

        据干娘说是因为怀我的时候吃得太好，把我养得太肥了，半天都出不来，好在有爹爹陪在娘亲身边，让娘亲用力喊痛时有条手臂可以掐。

        就这样，迎着熙宁二年九月初九的第一抹朝阳，我出生了，能和爹爹同一天生日，我倍感荣幸。

        娘亲一直告诉我，我是一个很幸运的小孩，一出生就有很多人疼爱。可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很幸运，反而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爹爹和娘亲睡觉的时候总是不带着我，爹爹带娘亲出去玩的时候总是把我扔进云林寺里让惠济师叔公照顾我，爹爹只给娘亲做好吃的，爹爹只对着娘亲笑。。。

        好吧，我承认这的确有一点点抹黑爹爹的成分在里面，但客观上我也还是很爱我爹的，可谁让他老是和我抢娘亲呢？娘亲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如果她能给我生一个小妹妹，我就会更喜欢她啦，不过爹爹说生孩子会很疼，比我蛀牙还疼，所以我想想还是算了，妹妹什么的还是顺其自然吧，娘亲有我和爹爹守护就够了。

        我的确有很多人疼爱，外公外婆，师叔公，舅舅和干娘，以及老是惹爹爹生气的干爹，不要问我为什么干爹和干娘不是一对哦，娘亲说这里的故事很复杂呢。哦对了，还有云林寺的许多师傅，还有其他的很多很多人，他们都很爱我。哎呀，爱我的人太多了，实在写不过来呢，看来我的确是一个很幸福很幸福的小孩！

        -

        “宝贝儿子，在干嘛呢？”

        钱望舒走进儿子的寝殿里，见到这个小豆包正一门心思地趴在书案上写着什么，便笑着出声唤了他一句。

        小豆包听到钱望舒的声音便停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笑眯眯地喊了她一声“娘亲”。

        “娘亲，我在写手札呢，”李念殊小朋友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小本本展示给钱望舒看，又摇头晃脑地念着他干爹告诉他的圣经：“太傅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把自己平日里的所见所闻都记下来，这样以后才不会忘记。”

        “我们殊宝贝真棒呢，娘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还在地上玩泥巴呢！”钱望舒摸了摸儿子的小光头，觉得他小嘴巴巴的样子实在是可爱。

        该说不说，她这宝贝儿子的一手字确实被李慕乾与祝英好两人教导得极好，细细一瞧，也自有些风骨在其中。

        “娘亲，你要看看我写的么，爹爹说娘亲作文章是极好的。”李念殊抬头拿他那双晶晶亮的小黑葡萄直勾勾盯着钱望舒，十分真诚的想让她帮忙指点一二。

        “傻小子，这是你的隐私，娘亲看来做什么？”钱望舒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不想白占小孩子的便宜，虽然她心里是好奇他在手札里写些什么的。

        小豆包拉了拉她的袖子，以他小小的年纪并没有懂得她口中所说的“隐私”是何物，只是愈发真诚道：“没关系啊娘亲，孩儿愿意给娘亲看。”

        在一番童言无忌对无可奈何后，钱望舒只得收下了他的小本本。

        “好啦，时候不早，你该去云林寺上功课咯！”钱望舒又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小光头。

        李念殊对佛道感兴趣这事，其实是在他爹娘的意料之外的。这小豆包还是个手抱大的小娃娃时，就能在听到云林寺中比丘诵经时会心一笑，在会说话后，更是主动要求李慕乾带他去大雄宝殿听惠礼讲经。

        虽然夫妻两个无意让他小小年纪就遁入空门，但觉得小孩子小时候学点佛道，还是有益身心发展的。

        -

        （一）

        外公外婆今天回来看我咯。

        听爹爹说，自从我出生前的那场战事结束以后，外公就不怎么理朝廷里的事情了，整天陪着外婆游山玩水，有空就会回来看我和娘亲，还给我们带许多新奇的小玩意。

        哦，悄悄说一声，我觉得朗朗外婆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她懂很多很多东西，知道天空为什么这么蓝，知道鸟儿为什么会飞翔，还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出生的。外婆有一个神奇的小盒子，按下一个什么机关之后，小盒子就会变成大盒子，变得能装下两个人那么大。人走进去，然后咻的一下，出来就会到另一个世界了。

        真可惜，外公外婆吃完晚饭就走了，听娘亲说，外公过几天要陪外婆去参加科学研究去了，虽然我不知道科学研究是什么，但外公能做的事，应该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吧。

        （二）

        干爹太傅今天又没来给我上课，真是服了他了。

        娘亲说，这八成又是干爹的娘亲和爹爹给他安排亲事了。我说，和爹爹娘亲一样恩爱两不疑不好吗，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多可怜呀。娘亲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告诉我这些事情以后我长大就懂了，人生在世，成家虽是大事，但不是最大的事。她还说什么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潇潇洒洒一个人也挺好的，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总有些遗憾。

        娘亲的话刚说完，爹爹就出现在了我的书房门口，他手里拿了一卷昨日殿试时一名考生写的文章，他让我自己读一读，然后告诉他好不好，说完就拉着娘亲出去了。

        我将那文章翻来覆去读了许多遍，等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等来爹爹。

        哎，也真是服了他了。

        （三）

        舅舅从草原回来咯，还给我牵了一头小羊崽来呢。

        我看舅舅想来看我是假的，哄干娘和表妹妹回家才是真的。

        干娘和舅舅是我见过这世界上最奇怪的夫妻了，明明很喜欢很喜欢对方，见面时总要先挑出对方的一些错处才肯罢休。就比如说今日吧，干娘就因为舅舅进门时跨错了一只脚，干娘就拉着舅舅同他辩论了半天，右脚跨门槛的危害有哪些。还有，舅舅总是叫干娘“孙先生”，我实在不太懂舅舅为什么要这么叫她，舅舅年纪这么大，看着也不像是干娘的学生呀。

        娘亲告诉我，这叫夫妻之间的情趣，就想娘亲总是唤爹爹的大名一样。

        啊，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四）

        先祝福一下我自己吧，我六岁咯，今天真是十分高兴的一天。

        哦对了，今天也是爹爹的生辰呢，那就祝爹爹生辰快乐，长命百岁吧。

        早上和爹爹娘亲一起去灵隐山登高了，结束之后就去云林寺里听惠礼师公讲经了，实在是醍醐灌顶。吃了午饭之后，我就一直待在云林寺里陪师叔公喂小鸡，娘亲和爹爹去乐丰楼了，听说今天是娘亲的新戏首演，娘亲说等我再大一些就会带我去看她写的杂剧咯，真想快点长大呢。

        今天是我生辰，所以师叔公偷偷给我喝了一口他葫芦里的酒哦。可我觉得酒一点都不好喝呀，还没有爹爹做的酸梅汤好喝呢，为什么师叔公、娘亲和外公一喝这个就会很高兴呢？

        晚上就还是吃宴啦，不是很有趣。我有点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一群人互相敬着酒，闹哄哄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向爹爹祝完寿后，我就和表妹一起溜到后苑里捉虫子玩啦，我觉得还是这个比较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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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舒，在看什么？”

        李慕乾洗漱完出来，看到钱望舒在烛灯下翻看着什么，便问了一句。

        “在看殊儿写的手札，说是好兄教他要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钱望舒由着他把自己圈进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胸膛上靠着。

        “殊儿写的么？”

        李慕乾提起了一些兴趣，抵在钱望舒的肩窝里跟着她扫了那书页一眼，只不过一眼，他就看了“抢娘亲”三个字，他毫不在意地轻哼一声，低头在钱望舒的锁骨上落下一吻，喑哑道：“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

        钱望舒被他撩拨地心痒，遂合上了手札顺手将其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转过头一门心思回应他的举动。

        李慕乾将她抱回了床榻，亲自为她脱下了鞋袜衣衫，正准备与她共赴巫山时，却听到身下人轻笑着揶揄道：“李慕乾，儿子如今对你有些意见呢，这父子关系你要好好处理哦。”

        “无妨，爱屋及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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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爹爹今天带我去玉皇山打猎啦，没有带娘亲一起去，好可惜。

        爹爹拉弓的时候好潇洒啊，和我平时见到的爹爹完全不一样呢！

        我在玉皇山里发现了一丛很漂亮的野花，我问爹爹能不能采一些带回去给娘亲看看，因为她今天没有来。爹爹答应了，可只让我挑一朵最喜欢的带回去，他说美丽的花要留给大家一起赏。

        在回宫的马车上，爹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我和娘亲都是他最珍爱的人，但因为他先认识我娘亲，所以他会爱娘亲多一点。

        而我告诉爹爹，他和娘亲也是我最珍爱的人，可我平时和娘亲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一些，所以我也会爱娘亲多一点。

        爹爹摸了摸我的头，说这个道理没错，但是这个多一点少一点和挣抢没有关系。

        我想起娘亲告诉我的一句话：爱是放手，不是禁锢。

        爹爹说得应该也是这个意思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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