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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朋友


风波过去,这午后又回到了同往常一般的寂静。

        “官家,你小时候有养过什么猫啊狗啊的吗?”

        钱望舒今天没什么写本子的心情,文章卡在一个场景转换上一直没有动静,她干脆搁下笔,托头伏在书案上随便起了个话题。

        “小时候只替师叔养过鸡。”李慕乾在榻上打坐,闻言盘珠子的手一顿,半晌才缓缓答了句。

        “鸡啊,我也养过,不过后来刚长大就被我爹拿来炖汤了。”钱望舒回忆着小时候国公府花园里鸡飞狗跳的日子,摇头咋了咋舌。

        “国公倒是个性情中人。”李慕乾听罢淡淡评价了一句。

        “欸不对,寺里为什么会养鸡啊?”钱望舒抓到了他话里的矛盾。

        “师叔捡了几个蛋来孵出了小鸡,就让我照顾。”

        “那后来呢?”

        “鸡,被师叔吃了。”

        官家的话里竟透出了些由童年带至的怅惘。

        钱望舒侧头静静看着他回忆童年往事,瞧着那张庄严的佛像上忽染了些许遗憾,她竟有一瞬觉得李慕乾有些可爱。

        他到底不是尊佛啊。

        “哦,我差点忘了,你的师叔是惠济禅师。”钱望舒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

        李慕乾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问道:“你认得他么?”

        这话倒是问到了钱望舒。

        “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钱望舒皱了皱眉,终于明白了洞房那晚李慕乾见到她为什么会是那副反应。

        敢情惠济这老和尚当初是什么都没同他交待啊!

        这事麻烦,委实麻烦。

        钱望舒眸色略暗了暗,快速在脑中计算搪塞与解释之间的得失利弊。

        算到最后,钱望舒却怎么也算不清楚,竟发现这是一笔糊涂账。

        她向来不喜欢麻烦,所以干脆换了一种衡量方法。

        “李慕乾,相识这么久,我们如今算朋友了么?”钱望舒晶亮的烟瞳认真地望着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官家沉默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们如今算朋友了么?

        所以算吗?

        李慕乾在心里问自己。

        心池里忽然翻起了一圈涟漪。

        然后涟漪变得越来越剧烈,成了波涛汹涌。

        他木然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垂眸看向空空的地面,手指死死抵住了一颗菩提珠,迫使自己的心静下心来。

        那些巧笑倩兮,舌灿莲花,装模作样,小心翼翼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牵动着他的神经,牵动着他的喜怒,牵动着他的一切。

        可她是个谎话张嘴就来的小骗子啊。

        他在反驳他的心。

        可她泡的茶,的确很好喝。

        他的心也在反驳他。

        罢了。

        李慕乾轻笑了一声,沉吟道:“怎么不算呢?”

        春来雨落,河水满涨,终是漫进了井里。

        -

        钱望舒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她会得来肯定的答案。

        “你到底还有些良心。”钱望舒满意地点点头,决定措辞将他与她的恩怨误会都说个明白。

        “李慕乾,你听好,这件事我只解释一遍,不管听完你是原谅我也好,还是继续怨怪我也好,我都不在乎了。”钱望舒先给他警告。

        “你说,我且听着。”李慕乾倒是比她想得平静。

        “小和山脚相遇,不是我临时起意,几日前我便在云林寺中见过你,所以才同惠济法师联系,想骗你陪我演场戏,他才会让你去小和山采药。

        “我同他说过请他日后替我同你说清事情原委,再替我告罪一二。

        “可想来大概是他老人家寺中事务繁杂便将我这件小事忘记了,如今由我亲口告知倒也算是圆满。”

        钱望舒说完,心中倒是轻松了许多,她耸了耸肩转回身,盯着自己的话本出神,并不想再去关心那人听完是何反应。

        “原因呢?”背后响起了李慕乾的声音。

        “我不自己代入写不出东西。”

        “那又为何非要我陪你作这部戏?”

        嘶,这厮怎么还没完没了了,都他娘说清楚了还非要揭人家伤疤!

        钱望舒烦躁地攥了攥手,咬了咬嘴唇,就此豁了出去。

        “我没灵感写不出本子了,所以去云林寺散心,瞧见你为穷丫头仗义执言,就又有了。”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恃才傲物的人亲口承认自己曾经江郎才尽更残忍了。

        “行了,想笑就笑吧。”钱望舒叹了口气,准备好了接受李慕乾的嘲笑。

        “阿弥陀佛,是贫僧逾越了。”

        她竟然等来了他的道歉。

        -

        黄昏,勤政殿东侧殿。

        “有件事一直没同你说。”李慕乾主动接过了钱望舒从食盒里拿出来的菜肴。

        “什么事?”钱望舒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嘴上随口应了他句,手上还在为两人布菜。

        李慕乾抬头看了她一眼,话在嘴里囫囵了几圈,最后道:“明日浴佛节,师叔想请你随我一同回去。”

        钱望舒在心中愣了一下,实在猜不透惠济老和尚请自己去云林寺的用意。

        “官家这话存了许久了吧。”钱望舒摆好了碗筷,走到了李慕乾对首座下,途中还不忘揶揄他。

        “如今倒也不算太晚。”李慕乾没被她这话伤到多少,一脸平静地拿起勺子舀了一碗梨汤送到了钱望舒那里。

        “官家可真是个好性子,明日的事今晚才同我说,这也算不晚。”钱望舒在夹菜的途中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

        “左右也是能出宫,不是么?”李慕乾云淡风轻地为钱望舒捋了捋这事的好处。

        好哇,这和尚竟然拿出宫的事情威胁她。

        但是想到孙少珍这位佛祖座下最虔诚的信女明日一定会去云林寺烧香,钱望舒又突然没有了理由拒绝。

        “行吧,”钱望舒撇了撇嘴,作出了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但我有一个要求。”

        只是夹了筷笋丝放到碗里的光景,钱望舒的小脑瓜里便又生出了一个“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主意。

        “圣人请讲。”

        见李慕乾答应地爽快,钱望舒立刻换上了一张笑脸,同他好言问道:“那个,去完云林寺我可以回趟乐丰楼吗,好久没去了。”

        李慕乾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问了句:“世人可知道,乐丰楼主满月姑是圣人你么?”

        呃,好像并不知道呢。

        皇后驾临平民街巷,说起来好像确实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骚动。

        这事说来棘手。

        钱小圣人脸上的期待瞬间便消灭了下去,两弯秀眉可怜地耷拉着,连那双水波灵灵的灰瞳都失去了光彩。

        官家拿饭碗的左手一顿,脑子里竟不自控地开始帮她想对策。

        “那我就不拿皇后身份去呗,明天我可以扮成小内侍陪你去云林寺啊!”钱望舒的对策随手就来。

        不错,又是一个写作小素材。

        李慕乾略略抬了抬眉,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说风就是雨。

        他沉吟了片刻,又启言道:“一会儿让梵华为你准备一套内侍的衣服。”

        -

        翌日清晨,和宁门口。

        官家的大銮舆已经在门口候了许久。

        内侍官焦急地在车下来回踱步,时不时便抬起头瞧一瞧天色。

        “官家,娘娘若再不来,便要误浴佛的吉时了。”梵华走近銮舆,对李慕乾轻声禀了一句。

        “她大约又贪睡了,便再等上一等。”

        李慕乾说罢,撩开车帘也看了一眼天色,便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不妥,遂又补道:“再等一刻不来,便让她乘自己的凤辇去吧。”

        幸好,钱望舒总有些“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本事。

        自和宁门内,急急忙忙跑出了一个小内侍,捂着自己的帽子便一头扎进了官家的大銮舆里。

        此情此景,倒是让周围一干宫侍看得个目瞪口呆,想这厮怎生得如此大胆,竟敢闯官家的御车。

        众人更没想到的是,侍立在銮舆边的内侍官非但没有阻拦,还主动替那小内侍拉开了车帘,待他进去后又急急指挥仪仗启程前往云林寺。

        -

        “抱歉啊,我来晚了。”钱望舒一边缓着气一边同李慕乾告罪,她知道浴佛的吉时是耽误不得的。

        李慕乾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一句话,兀自从茶几上翻了个瓷杯倒了杯温茶水,送到了钱望舒面前。

        “为什么不乘辇出来?”李慕乾问。

        钱望舒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他手里的茶,喝了一口,又缓上一口气,耸了耸肩道:“现在我是小内侍钱望舒,坐辇子出来不就露馅了嘛。”

        “哪个内侍敢坐帝驾?”李慕乾好心提醒了她一句。

        钱望舒喝水的手一停,侧头瞧了他一眼,脸上忽然浮起了一抹笑意,反问道:“是啊,哪种内侍会坐官家的大銮舆呢?”

        “圣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李慕乾轻睨了她一眼,直接闭上眼念起了心经。

        “别啊,这茶还挺香的,官家再给我来一杯呀?”钱望舒瞬间收起了笑意,不再逗他。

        见李慕乾并没有想再理她的意思,钱望舒无奈地轻叹出一口气,只得向他低头。

        此去云林寺一路太过遥远,她可不想被憋死。

        钱望舒觑了眼李慕乾的脸色,小心翼翼地伸出脚,用自己的鞋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可怜兮兮道:“哎,为了赶上浴佛吉时,我可是连早饭都还没吃呢,想喝个水饱都不行。”

        下一刻,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

        “杯子给我。”

        “多谢官家。”

        钱望舒立刻将手里的空杯子放到了李慕乾的掌心里,看着他灵活地翻手将茶杯由托改握,另一只手拎起茶壶,又稳稳倒上了一杯茶递还给她。

        乖乖,李慕乾的手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钱望舒看得出神,一时间竟忘了去接他手里的那杯茶。

        “圣人还没睡醒么?”

        “哦,对不住,晃神了。”钱望舒回过神,忙接过李慕乾手里的茶,十分不辜负地享用了起来。

        -

        车外的声音逐渐热闹了起来,队伍应当已经行到了闹市区。

        熟悉的叫唤招徕声朝钱望舒扑面而来,虽然与她远有一车之隔,但她还是清楚闻到了宋家坊新出炉糕点的味道。

        “咕咕~”

        某人这次是真的没有扯谎。

        钱望舒为了尽量赶上李慕乾给她的汇合时间,穿戴完衣服连早饭也没吃就从内宫深处的浓华殿一口气跑到了和宁门门口。

        肚子闻到了那股钱望舒已经惦记很久了的鸡蛋糕香,叫得更欢快了。

        钱望舒额上缓缓升起一阵尴尬,她轻咳一声,为表自己无恙还一脸轻松地挑起了车帘瞧了瞧外头的风景。

        可是,真的很香啊。

        “饿吗?”李慕乾听到了。

        “不必麻烦,我再忍忍就好,不要误了吉时,”钱望舒知道李慕乾的意思,却又不想耽误浴佛的行程,遂又补了句:“我想尝尝云林寺的斋饭,要留肚子的。”

        李慕乾略带怀疑地看了她一眼,缠珠的手忽然握拳提到了嘴边,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遂又瞑目默念起了心经。

        “官家可有何吩咐?”

        车外响起了梵华的声音。

        “让他们行快些。”

        钱望舒意外地扫了李慕乾一眼,心觉这兄弟有时还是很够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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