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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枸杞和御姐


  “你好,陆喻。”

  “你好,程缨。”

  对于西安这座城市来说,盛夏的降落是突然的,似乎雪花还没消融夏花却早已在墙角盛开。

  陆喻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叼着一根延安。

  “怎么样,哥给你说了这烟不错吧,你别看他八块,人啊,最要学会雅俗共赏。”陆喻的对面坐着一个长的很不错的胖子,浓眉大眼,他常说的一句话是搁十年前,哥也是台里响当当的一枝花。

  “还不是因为李珊姐管钱,兜里比脸干净。”陆喻小声在心里嘀咕道。

  胖子确实是十年前的台里一枝花,李良,很多年前西安市台主持人,如今是一所艺考机构的校长。

  陆喻轻弹烟灰,空调房子烟气氤氲,李良的办公室装潢古色古香,文化两个字似乎能刻在房梁上。

  “一会程缨也来,还有谁,党子山,对,他这会应该在楼下了。”李良缩在沙发椅里,但椅子似乎很难容下他的重量,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陆喻有些出神,程缨,躺在他微信好友里s开头的列表中,他从来不给人存备注,甚至连电话号码也没有,他的通讯录里是一串一串的数字,至于谁是谁陆喻全靠号码后四位。

  “她也考中传?播音?”陆喻漫不经心的吐出一口雾气,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很像金色,这黄毛是他家祖传了,他爸就是一头黄毛,外带有些稚嫩的嗓音,陆喻家里祖传不变声。

  “电编,程缨播音没过。”李良拍了拍肚子,颇有些唏嘘的意味:“可惜了。”

  确实可惜,程缨的播音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反而电编没经过任何正统的练习,最后却误打误撞来到了终试。

  今年的艺考是被疫情笼罩下的婴儿,全新的模式,大批的专业停止招考,陆喻也深受其害,他本身是戏剧影视文学的考生,导演仅仅只是辅修,可也走到了最后,原本在上海蛰伏许久只为考取的上戏戏文也因为疫情取消了考试。

  能考的我都考了,陆喻是这么想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中传或者浙传,也只有这两所学校没有取消他的专业考试。

  梦想是最苦楚的童话,陆喻曾经对一个朋友这么说过,现实的沙子很难捏出每个人都想要去往的理想乡,那天他喝多了,他朋友搂着他,哭着说我觉得我没法考上大学了。

  陆喻说完就笑了笑,人生对于他来说或许与儿戏无二,人活在戏里,戏也成了生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陆喻透过浓烟往后瞥了一眼,这里好像个火灾现场,那女的提了两个什么玩意?是灭火器吗红彤彤的。

  或许在很多年之后,陆喻会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久一点,那是他们真正初见时的模样,他不介意把这一刻拍下来,给以后的儿子说,你看,这是我当年第一次正眼瞧你妈,她好像个救火的御姐。

  御姐,确实是御姐,程缨的丹凤眼里有一丝嫌弃,嘴角撇了撇,一米七的身高放哪都很引人注目,腿长的真是不像话,夏天的老冰棍知道吗?又白又细。

  “好呛。”她轻轻咳嗽了下。

  陆喻下意识的掐灭了烟。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忽然给他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平时的不苟言笑,也或许是她嫌弃的眉眼,更或许是烟已经快烧到手了。

  “哎,来啦”李良笑眯眯的看着程缨,女孩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他桌子上。

  “哥,你让我带的。”程缨拿来的是三包枸杞,她是宁夏人,那地方盛产枸杞。

  陆喻有些愣神,御姐穿着短裤穿着露脐装,身上有着冷冽的香水前调,手里却提着两包土特产,上面红彤彤的写着“枸杞王,看上去十分喜庆,就像织女从天而降,手里拎着二锅头问牛郎喝不喝。

  “行,这陆喻,以前应该见过,都是同学。”李良把枸杞和芙蓉王的烟叶放在一起,不愧是老播音员了,都知道要边抽烟边喝枸杞保护嗓子。

  “你好,程缨。”

  “你好,陆喻。”

  程缨笑了一下,看上去颇有些春水解冻的感觉,她一笑,有两颗虎牙。

  后来这笑容被陆喻称为程缨的“招牌假笑”。

  云在天空中下降,风在逗弄着夏蝉,夏蝉委屈的释放着求偶的情歌,这是夏天,这是陆喻,这是程缨,这是陆喻和程缨的故事,无关童话,无关理想乡。

  ...

  第一章:

  “漂亮不?”李良似笑非笑的盯着陆喻:“人都走了。”

  “还行,我觉得还行,就是有点冷。”陆喻扭过头,又续上了一根。

  “空调开太低了?”

  陆喻下意识的掩饰道:“你开几度。”

  “18”

  “整高点。”陆喻缩了缩脖子:“我最近好像有点颈椎病。”

  延安到底比不上芙蓉王,烟草的质感有些过于醇厚,火光在指尖跳动,又或许不止于指尖。

  “你省着点,就这一条,上一条被你珊姐给折了,好家伙,真狠啊。”李良自己也点了一根,他像是一头舔着蜂蜜的胖熊。

  “我不给你带了一条芙蓉王吗?”陆喻表示不满:“你开了抽。”

  “你吃兰州拉面先吃牛肉?肯定是把肉留到最后吃。”李良弹了弹烟灰,手法异常到位,他烟灰缸里的烟头几乎垒成一座小山,他这一弹好像清风过境,山不动分毫。

  “我会就着面吃。”陆喻翻了个白眼。

  房间里只剩无声的吐纳,出来的烟雾是不同的心事。

  “我给你找了个故事老师,一会就到,让她在考试前给你再辅导一下。”李良是个在正经事上很正经的人,不正经事特别不正经。

  陆喻愣了一下,教我?找老师?老师发表在杂志上的文章有我多吗?

  “虚心点。”李良对陆喻很了解,这人容易飘,飘起来就像天上的风筝,拽都拽不回来。

  “我下楼上个厕所。”陆喻的心思好像已经飘了,飘到了楼下,楼下这会谁在呢呢?录音室还是黑匣子会不会坐了一个消防员?

  当陆喻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刹那,他感觉夏日阳光暖暖的气味钻入鼻孔,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他轻轻咳嗽了一下。

  他望着黑色的楼道尽头怔怔出神。

  “要不还是先去买个口香糖吧。”

  机构的外面就是自动售货机,平时陆喻经常在这买点饮料什么的。

  楼下没人,走到中传终试的只有三人,其中,导演系终试整个陕西省只有陆喻一个人。现在是其他学生的午休时间,自然是没人。陆喻拿着薄荷味的绿箭回了机构,这里静悄悄的,黑匣子亮着灯,陆喻在心里拼凑着推开门的条件,忽然,只听见李良在楼上大喊陆喻的名字。

  陆喻就像做贼心虚的老鼠,灰溜溜的钻回李良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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