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就去做个好人吧!
栖梧嘴角冷笑,看了看蠢蠢欲动要逃到那三人那边的京坤,转眼看了看清风霁月,衣角轻扬的几个正道人士,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胡说信手拈来,质疑一般的声音嘲笑道。
“两位前辈,观望了几天了,非等人杀光了,才过来出场救人,算计的真是时候啊。”
慧岸虽是和尚,但是带着一股豪爽,直言不讳道。
“我们今日方到,看你在此为非作歹,忍不住出手相助,修炼鬼煞乃是禁术,会造下无限孽业。劝你还是早回头是岸,别再涂炭生灵,为害人间。”
栖梧缓缓的扭头,骨骼的声音咔咔作响。眼里丝毫不带怯意,说出的话那般锐利,那般坚定,好像是真的得了理一般,谴责嘲讽别人。
“哦?两位前辈不是看着这个少年凄楚,想帮上一把。但是这灭门惨案,你们担心他开口要你们帮忙复仇。就索性要我这邪魔外道先杀光这些人,你们再出现。这般,你们即做全了正道的模样,还不用造下杀孽,还能得到成全了自己的名声。明明不用做什么,最后被这小子歌功颂德。你们跟了好几天吧,现在才出手,卡的时间刚好是这个时候,真是了不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了不起。”
接着,栖梧便鼓起了掌,响亮的掌声,如同嘲笑一般在周围回响。
说着便是斜了头,看向瘫软在地上疑惑的望向那道士和尚的京坤,嘴巴带着得逞的坏意。
慧岸忍不住开口道。
“你这妖人,我慧岸头顶天脚踏地,何时做过这般满心算计之事,莫要信口雌黄。”
栖梧定定看着那满口咆哮的和尚,倒是奇特,别的和尚都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他有些特别。不像和尚,倒像个侠义道上的屠夫。面对这不用听也知道说的是什么的指责。他淡淡问道。
“哦?头顶天脚踏地?没做过算计的事情?那,司华年呢?”
慧岸面对那浅笑质疑,心里好像心虚了一些,气息都弱了不少。
“你,你竟知道华年?你,你是什么人。”
栖梧心地得意,这些事情,是他上辈子只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司华年不知道,天阴不知道,莫念真不知道。他也只是在中间一边听到一个说法,才揣测出来的答案。他也不理慧岸的神色微变,自顾自的说出事实,加重自己的筹码。
“那年司华年不叫司华年的时候,他举家被灭族,他满心愤懑,你们救了他,却劝他别去报仇。你们啊,是存着坏心思的,因为你们知道,有人会帮他报的,对不对?而帮他报仇灭了那一族的,是拿着极欲之眼的疯子天阴和镇灵之剑之主莫还真,对不对?你们早知道他们自己会去,所以自己束手旁观,让你们最厌恶的邪魔外道为你们动手。对吧,两位,我讲的有没有错?”
这连环的质问,如同锤子一般一遍一遍捶打他们的心。两人心虚的很,不约而同低下了头。
栖梧看他们神情有变,更火上浇油道。
“呦,好一个正道人士啊,手上不用沾染鲜血,仇也有人帮你们报,还理所应当的受司华年的崇敬。和尚,他叫你声声师尊的时候。你心中可否亏欠?毕竟帮他报仇的又不是你,而你们却被说着有世间大爱。可你们这世间大爱,只怕只是喜欢在世人面前装装样子吧。”
“你们啊,是不是早已经失去了大爱本心了?顾忌因果,束手束脚的,怕这个不敢做,怕那个不敢做。为了世人的尊崇偏生装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为了那个金光灿灿的佛像,失了佛心。我看你们这道也不用修了。虚伪的很,是不是,问问你们自己。”
京坤楞楞的看着双方针锋相对,他修为微弱,在这局面中,没有半点可说话的份。只是,听了栖梧的话,心里平静下来,看着那一道士一和尚,再看看栖梧,神情复杂。
慧岸高大身子一滞,眉心中央金色道纹颤动。一圈一圈的金光荡漾开来,但是每溢出一层,额间金纹就淡一层。
苍远道急忙安抚道
“道兄道心质疑,境界跌落了,莫要被他三言两语蛊惑了。原地打坐,屏蔽五感,莫再被这邪道算计!”
苍远道手中问霄出窍,顿时气势大涨,问霄灵光亮起,剑气冲天而起。一人一剑,俨然站立天地之中,风云呼啸。
栖梧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强大灵力,如波涛骇浪般,拍打在他的身上。他无形中感到可怕的压力。
出窍中期遇上合体中期,差了一个大境界。而且天阶上品法器问霄威力恐怖如斯。苍远道本人还是无情道剑修,合体期单挑基本无敌手,无论是剑意,灵力剑术,临云界没几个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栖梧神色严肃,手中缓缓的拿出绿意森森的练鬼囊,随手掷出,便缓缓升空。练鬼囊中,凄凉声响乱成一团。不安,绝望到撕裂的情绪由鬼袋中慢慢散发出来。
诡异的乐器,顺着黑光,如同章鱼的触角,缓缓蔓延爬伸出来。偶尔的几声小孩窃笑,带着回音,像在人的身后,神情一紧,细听又像是非常悠远。
那鬼囊阴气森森,在空中绿光一现,开出一条缝来,争先恐后的鬼魂涌了出来。
凄厉的鬼魂,终于被释放而出,乐曲加成之下,怨气煞气更加深重。满天满地被鬼魂身影覆盖,听到号令,犹如燕子折返而下,俯冲向那白光执剑的身影。
京坤看着满天死于他手的鬼魂,脸色阵阵发白。
苍远道凝神戒备,手中问霄光亮大盛,对上怨气冲天的鬼魂,手中剑光环绕成圈,剑快到看不见,轻轻几划,白光在空中一闪再闪,首当其冲的几只阴魂,收拾不住,被生生斩断。
魂飞魄散之际,化成原本老人婴孩模样,呆滞在原地,身影渐渐淡化,最后一声尖叫,脸上带着绝望恐惧,面上慢慢扭曲。朝着中心慢慢卷曲成一团,在惊恐的尖声吼叫下,虚空消逝。
哪怕是无情道的苍远道,也被那老人家的鬼魂触动,心下不忍,不敢再下黑手。
只是他也只能转攻为守,剑光敛去,横在身前,抵御着满天尖笑的鬼影。只是他前后左右皆是鬼影,结界尚未立起,几只鬼怪已经上前啃咬他的手臂。
他不忍下杀手,只能用力甩开,只是天上鬼怪如同鸟雀般,黑压压的飞了下来。哪怕他剑术再高,掣肘之下,也是有些应接不暇。
青鸾护主,几道疾风,硬生生的将鬼群吹散。只是他不过元婴修为。鬼群之中,凶狠的鬼怪元婴期也是不少。疾风过后,折返的鬼怪将它团团围住,齐声的欢呼雀跃,一张张贪婪的大口撕咬着。
苍远道看着青鸾被困,手中握剑一紧,已打算不再留情,但是空中声势又起。
无数阴灵红光乍现,在空中滞住不动,电光火石之间,毫无规律,绝望而悲凉的千百道哭声,尖锐的响彻天际。
鬼泣!
鬼泣的威力极大,更何况那鬼魂中有大量金丹元婴鬼魂,施展起来更是威力大增。哪怕强大如苍远道,此时也是头晕目眩,血脉一阵混乱。
正在鬼魂正欲扑腾而上,耀眼金光,带着祥和之力突然绽放。盘地而坐的慧岸,终于动了。他手中忽现一金色引罄,敲打之下,声音悦耳动听,仿佛能使人忘去一切烦恼。
淡淡的金光笼罩当场,罄声如波纹般在空地环绕回响,乍闻之下,恍惚如天宫乐曲,云烟缭绕,仙女舞动。
在一片祥和之下,手里的鬼魂怎么样都不听他使唤了。栖梧惊诧道,佛家至宝忘忧思!
慧岸手上敲打着引罄,嘴里往生咒金字念出,金光洗礼的鬼魂,一个接着一个拖去黑色法咒束缚,变得透明澈亮。天上金光荡起一个圈,鬼魂飘然飞去,便脱了束缚,进入轮回。
苍远道见栖梧露出破绽,问霄化作万千剑光朝着栖梧射去。
栖梧反应极快却也避闪不及,身上衣袍破开好几个洞,脸上面具应声粉碎,白皙的脸上划过一小道红痕,鲜红的血珠渗了出来。风中,乌黑长发乱舞。
京坤望着他,整个人呆了下来。
骨相未成,就是还没有成年。
慧岸惊讶道。
“你骨相未成!十六七岁的出窍中期?!”
骨相未成,就是还没有成年。
修真人士,面容青春常驻,除非修为已到瓶颈,突破不了,耗了命数才出现老态。面容看不出年纪,但是骨相可以。修为高深的人物可以轻易看出一个人的骨相,就知道他多少岁。
修真人士,百岁金丹,三百岁元婴已经是天资聪颖了。而像苍远道这般天才之中的天才,也是四百多年才修成合体期。这未成年的出窍,匪夷所思。
京坤惊震的回头,一双眼睛打量着栖梧。
“你究竟是什么人?夺舍?天人之子?灵兽异兽?”慧岸见他不答,追问道。
栖梧冷笑,果然见识不小,那么快就猜到他是什么神份,只是他没空搭理这群人。打不过就跑,他抓着京坤,急忙的遁去。
高高大大的一个人,竟像一个包裹一样被人轻轻松松的提着。
栖梧看着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里边疾风阵阵,乌黑云雾遮着,里边危机四伏,掉下去生机难寻。下边是乱石嶙峋带着毒雾,毒虫的山谷,崖间疾风,哪怕修真者跌落进去,也会被里面漩涡式的风绞成肉片。
后面有人一直在追,只是乱跑,竟然也会到这种地方。
“你没有退路了,束手就擒我们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风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恍惚之中,仿佛好多人好多人的声音也是那么和他说。站在正大光明的高点,对着他说着那般义正辞严的话语。
栖梧转身,乌黑的发张狂的在他的脸上乱舞,绝世无双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栖梧俯瞰着蹲坐在草丛中的京坤,眼中带着笑意。
“你啊,跟着他们走吧。去读圣贤书,去做圣人事。”
然后语气急转直下,如同鲜艳的花儿突然被寒意冻伤枯萎。
“然后,永永远远的记得这些事情,永永远远的被这些事情折磨。去做个好人吧,只有好人,才能被愧疚折磨。”
京坤呆滞的望着他,整个人瘫坐下来,轻轻发出一声苦笑。
栖梧淡淡的看向苍远道他们,眼中不屑,冷哼道。
“你们是不是以为,到了这里,便可以主宰我,主宰我的命运,然后想让我俯首称臣,伏地下跪,说出我的错端。任由你们指指点点,显得你们多么道德高尚,光明磊落?”
栖梧浅浅一笑,脸上灿烂生辉,几缕黏腻的发沾在他的耳边,狂风摇摆着他的衣袖,整个人艳丽的好像缓缓绽放的花儿。他笑容越发诡异,妖艳而魅惑,绿冰一般的眸散发出诡异的光。踩着发白的断崖,背后是蓝天白云。那人消瘦的身影毫不畏惧,笑的不可一世。美得天地失色,让人窒息一瞬。
他静静张开双臂,正对着呆滞的几个人。倨傲而不屑的张开红唇皓齿。静默而坚定的说。
“你们以为能掌控我的命运?不,没人可以!我命,由我!”
那黑色的身影,退回一步,静静往下倾倒,脸上笑容不减,丝毫不慌乱。
那黑色的衣摆在狂风之下剧烈飞舞,犹如张开的黑色蝶翼,那坠下黑暗深渊的笑容诡异而妖艳。
京坤看着他身体直直倾倒,坠入深渊,心漏一拍,急急上前。单手一抓,却什么也没抓住,接着身体腾空,看着就要跟着坠下去。
忽然背后一只手,拉住他的衣物,用力一拽,便回到崖边。看着心神不定,眼神飘忽的京坤。
慧岸不解道。
“你要救他?”
京坤神情呆滞,像是受到什么惊吓,猝然回头,迷茫的眼神不知该往向哪里。
仔细一想,便是头疼欲裂,他悲戚的捂着头,满脸痛苦扭曲的在地上蹲坐。嘴里喃喃道。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崖间的风,呼呼的吹着,像是一首凄凉而冰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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