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仇
半响过后,栖梧依旧心绪不宁,清脆鸟鸣刺穿清晨静谧,窗外竹海翻涌,青色郁郁葱葱。
一片生机勃勃,合该让人心情大好,只是他眉头紧蹙。
思绪转到手边,栖梧摸着铜色竹编墙,手下凹凸不平的触感。阳光随着缝隙射进来,手心遮挡放开,便有光柱在手边,照着尘雾,忽亮忽灭。
吱呀一声,木门开了一道小缝,栖梧闻声而去。视线往下,门外一总角小儿,面带稚气笑颜,明亮的双眼往里张望。
两人视线对上,栖梧愣了一下,久久才回忆起,这仿佛是他养父母的孩子,邵姓带一蟠字。
“哥哥,你今天起晚了哦。”
稚嫩的童音的展示着他的年幼朝气,只见他一边蹦一边进了门。小小的人儿,身量才过膝盖,天庭饱满,很是可爱,任谁见了都想多加亲热逗趣。
只可惜他今天没有得到这个待遇。
四目相对,他的哥哥脸上不复半点儒雅亲和,脸上是严肃到极致,眼里打着陌生的打量和骇人的寒气。
“哥哥?”
他踌躇不安的看着眼前的人,小眼神在那白衣身上游弋,却见身影急促的接近,顿时遮住了背后的光明。
邵蟠往后退了一步,看上去有点害怕,却感觉到五根纤长的手指粗暴的按住了他的头。
栖梧定定的将他的头发长长拉起,检查到跟部。
没过多久,施加小童身上的力气忽然变小。小童连忙挣扎,甩开那只禁锢他的手。
娃儿随即往后退,走到转角,又满是疑惑的回头看了看那白衣长发,面容那般好看的人。只见他直直站立,脑袋斜斜看着栖梧,眼里没有那温暖的关怀,只有越发炙的冷光。
栖梧略带嫌弃的拂了拂手,手里的粘腻却好像怎么样都弄不干净。想了想那刚刚的触觉,那发丝一根根的那么真实,这里不是幻境。
看来确实重生了。
他看着双手,尝试的心态,感受了一下灵力。空中稀薄灵气引入体内,气流像流水般灌彻经脉,却在丹田处,似是被什么拦住。他感受了一下,便知道,这是邵北给他下的禁锢,早早的废了根基。
但是,他见识已经非比寻常,忍着剧痛,给自己下了个印。顿时双眼一黑,眼前事物像是镀上一层灰,再无一丝色彩。
与此同时,五脏六腑灵力急速的翻腾。像是好动的球,撞到壁上又飞速的四处飞弹,将脏器搅了个遍。即使他苦苦压制,终是一股甜腻腥臭的血液从口鼻奔涌而出。
不多时,他脸色慢慢恢复红润,他淡淡看着手里萦绕的蓝光,灵府灵台一片澄静祥和,无半点阻滞不畅之感。
他依稀记得上辈子极怒之下觉醒血脉,是留了隐患的。许是穹苍异火给了别人,加上拖了几十年才把那个术法冲开,到底是伤了根本。
只是,他估算了下身体里的灵力,离完全觉醒还差的远。上辈子怎么觉醒来着,好像是杀了邵氏夫妇才完全觉醒的。
他如今四肢健全,灵力充沛,可以察觉到这屋子里还有三个人,甚至透过屋舍看到红色的人影热源在活动。
他独自在房中,看着那粗糙纱帐晃动,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眼里带着一丝无奈。手心向上,白色寒气在空中慢慢凝结成型,不多时,森森冰刃便被他握在手中。
慢慢悠悠,经过拐角走出院门,小小的竹楼细节之处精致而雅致。这样一座小房,隐于山间竹海,风声过后寻觅无踪。
偶尔听闻的几句人声交谈,才能让人发现它存在过。
院中花草竞相斗艳,皆是一瓢水就能养活的寻常品种,简简单单用竹制矮篱笆围着便成院墙。无一株名贵,无一丝花匠艺意,浑然天成的长着,却喜人的很。
院中栽植一株桃树,许多年了。春季开花,零落的遍地花瓣。夏末成果,很是争气,个个饱满汁甜。树下,有石砌的粗糙桌椅,他们很长一段时间,就着天方地圆日月星辰饮粥下饭。
树下一汉子,浑身黝黑,脸上带了些岁月的纹路,身上青衫包裹长久劳作紧实的肌肉,此时头也不抬的坐在树根上像是在鼓捣着猎具。
石桌前一女子,三十出头的相貌,身材微胖面容姣好。脸上总洋溢着温柔的笑意,让人倍感亲切。她看到栖梧,连忙起身,拿着碗筷,平和的语调招呼着来吃早饭。
栖梧对着她的招呼不予反应,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邵氏,眼底像是冰冷的潭水,掀不起波澜。
邵氏愣了一下神,疑惑的看着他。
“怎么了?今天神神叨叨的,该吃饭了这早餐可得吃好,还长身体呢。”
栖梧眼里闪过一抹殷红,转瞬间,又含着笑意,嘴角嘲讽的嗤笑一声。
但看着面露疑惑的妇人,他幽幽的叹了口气。
栖梧缓缓的向她走去,步履沉重而肃穆,像是久违了等待一个拥抱,却最后快速的上前。
一阵寒风,冰刃便穿着人身而过,白色的冰,便染上了刺眼的红。那手很快,女人甚至还来不及发生尖叫便被穿透心脏。
冰刃穿胸而过,低温冻住了血液而没有喷洒当场,而栖梧淡淡的眼里没有波澜。便慢慢将刀子往下切,冰刃毕竟还是钝器。
用力一拽,那身子便空出一大块。大量血液再不受那层薄冰限制,急迫的溅洒了黄土。冰渣如碎石般掉落,也不知是冰了的内脏,还是染了血的冰。
那汉子惊愕的嘴里掉了烟枪,还未来得及为他女人的死放声疾呼。便看到那染了鲜血的白衣,美丽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只是被盯着看了一会,眼神交汇,便有被野兽锁定的错觉。下一个,下一个就到他自己了。他急忙的转身逃窜,连滚带爬,无刚才半点怡然自得的神态。
他一路踉跄,还没走几步,身后撕开空气的风声随即而到,他一个挺伏,已经被身后投掷的长刀正中心口。
“啊!”
竹海里一声疾呼,惊吓得鸟儿四下飞起。随后那声音又淹没在风拍竹海的声响里,仿佛不曾有人叫过来过。
栖梧还来不及感叹自己用这副还没用惯的身体投掷长刀居然还能那么准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稚童呼喊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突生变故,三岁小儿早已吓得浑身发抖,那一身白衣的青年衣摆上尽是血迹,像是染了红梅在妖异的蜿蜒绽放。
而栖梧的丧心病狂并没有停止,反而释放了个更大的笑容,墨发之下,朱唇皓齿的人开口道
“哟,还有一个呢。”
小孩急忙捂着嘴巴,慌张的转身消失在院子拐角。
栖梧正欲起身追赶。后脚却被一冰凉的手抓着拌住脚步,白靴上便有染了五个血色指痕。栖梧几番拖甩之下竟甩不掉这个男人。
只见男人失去焦距的看着某方,气息奄奄的喃喃自语
“快走,快走。”
随即男人便闭上了眼,手却还抓着他的腿不放。
栖梧忽然愣住一刻,随即清醒过来,一道冰风,抓着的手便被齐齐斩断。只是没想到,断了的手还是牢牢的根据死前的动作,抓住不放,可见其死前执念。
原来这样的人,对着亲生孩子倒是真诚。栖梧手指一端使出术法,整只手冰冻渐裂,随即耐不住低温,轻轻一点化成碎片落下。
三岁的孩子还走的不算利索,遇事想到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往外跑,只能躲到自己的衣柜之中。
满脸慌张,身子颤抖,牙齿颤的发出声响,腿早已经软的走不了路,烂泥一般瘫坐在衣柜里。他怕发出一丝声响,连大喘气都不敢,嘴巴捂得死紧,才能抑制牙齿打颤发出声音。
只是眼里忍不住大颗大颗冒出泪水,憨实的脸蛋早已被纵横的泪水和鼻涕打湿。
“小蟠,小蟠蟠,你在哪里啊?和哥哥抓迷藏吗?哥哥来找你了哦。”
婉转而动人的声音在走廊回响着,却让人心头一紧,如猫爪挠墙般,心里痒痛不堪。
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并没有持续多久,吱呀的声音,光亮瞬息充斥了整个昏暗的柜子。
那宽大的衣袖错乱了光与影。耀眼之下看不清打开柜子的人的相貌。明明是看到永远堕入黑暗了光亮,却要永远堕入黑暗。
小孩早被吓得没了气力,呆鸡一般被人抱到空中,拥入带着寒气的怀中,这般拽着,无半点还手之力。
还未来得及凄凉无力的疾声高呼,虽然也不知该喊谁,能喊谁。但总要为无处安放的恐惧找个宣泄口。怀中的人像是有所预料,便捂住那张只长了几根乳牙的嘴巴。另一只手,刀刃毫不犹豫的下落。
怀中的婴孩放声高哭,虽被紧紧捂住嘴巴,但还是几声呜咽哽在空中,他拼命的挣扎着,四肢在空中不断比划,不安分的齐齐拍打的抓着他的人。
冰刃慢慢的夺去他的温度,巨大的痛楚缠绕身上,他奋力的逃脱,却没有一丝能脱开禁锢的力量。、
白衣少年脸上温情的哄着孩子,温声细语抱着他,摇着他。
“乖哦,乖哦,很快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怀里的孩子渐渐变冷,大量失血的身体慢慢变软,随即的是一下一下的身体抽搐,忽然无力又忽然奋力挣扎,一时蓄了力,一时失了力。
这力道渐渐变小。最后孩子没了气息,安静的睡去。
栖梧眷恋不已的抱着他,嘴角轻轻绽放一个笑容,像是幸福,像是温暖。那孩子安安静静的在怀里躺着。
栖梧把孩子放到摇床之上,已经没了气息,手抓着摇篮,轻轻晃动,手上血迹污了摇篮木质把手。孩子早就没了气息,他却执拗的唱着歌谣,眼神痴痴的望着可爱的孩子,哄着孩子入睡。
他摇着摇床,眼里忽然黯淡下来。他看着曾经弟弟的可爱面容,脸上安详又满足的唱着童谣。声音平淡的在房间里诡异的回响着,久久没有散去。
风来了,雨来了
和尚背来了鼓来了
哪里藏?庙里藏
一藏藏了个小儿郎
儿郎儿郎那边看家
锅台里有个大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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