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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周 决胜3


130周五,晚上八点二十分

李玉玺彻底与刘树新决裂,心烦意乱,招投标事关局长宝座,不容退缩。手机在桌面跳跃,打开一看竟是林深的照片,一家三口在惠康总部。这意味着什么?方恩山电话打进来,他顿时情绪爆发,冲着手机怒吼:“又怎么了?上百亿的五环路工程都没这么复杂,一个项目怎么搞成这样?”

“他们找刘书记汇报去了,怎么办?”方恩山来不及解释,等着他拿主意。

刘树新不是心脏病发作了吗?李玉玺坐立不安,张大强和赵洪河自作主张,越过自己向刘树新汇报,怎么办?他起来又坐下,人家没有请,不能这样去,不去也不行。电话响起,李玉玺接起电话,是刘树新虚弱的声音:“玉玺,你来一下。”

不去也得去,李玉玺没有选择,夹着笔记本出门疾行,七八步便到了刘树新办公室门口。大办公桌被改造成病床,医护人员守在四周,张大强、赵洪河和评委们把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林深孤零零坐在角落。李玉玺承担不起与刘树新反目的后果,他抢前几步表示关心:“刘书记,身体要紧,先去医院吧。”

刘树新摆手,这是老毛病了,他服了药,血压慢慢就会下去。他颤巍巍抓起手机打开图片:“林所长,你去年十月在美国参观了惠康公司?”

证据确凿,林深不敢抵赖,一声不吭,后悔得冒酸水,手贱啊,何必多此一举拍照片,怎么泄露出来的?刘树新等不到回答,吩咐方恩山:“你主持招投标,读读纪律。”

李玉玺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暗示,张大强将招投标纪律塞给方恩山,提醒:“第八条。”

方恩山尴尬地应了一声,低头读起来:“第八条,为保证招投标公正公平公开,备选评委必须申报与相关厂家的交往,经过审查参与抽取评委,如果没有申报,或者申报不实,将取消备选评委资格,从专家数据库中删除。”

刘树新躺在办公桌上,有一股威严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质问方恩山:“第八条很清楚,应该怎么办?”

方恩山声音难以听闻,如果林深被取消评委资格,招投标便会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慢吞吞回答:“取消林所长招投标评委资格。”

林深看看方恩山,又看看李玉玺,这件事绝非儿戏,追查下来,失去评标资格还在其次,回到单位肯定要受处分,他支支吾吾出声求情:“方处长,我们一起出国,您不是不知道啊。”

糟糕,林深要拉垫背的,方恩山差点儿坐在地上,出国的并非林深一家,方恩山在一期工程出过力,当然得了好处。事情不妙,李玉玺害怕惹火烧身,一拍桌子,斥责林深:“林所长,你明知招投标纪律,不但不申报,还在评标过程中明显偏袒惠康,必须退出招投标小组。”

林深不敢申辩,像软脚蟹一样向门口摸去。张大强站起来,群众可以善良,领导决不可软弱姑息,拿出痛打落水狗的精神:“且慢,林所长,你刚才说什么?”

林深痛苦万分,怒气冲冲,凭什么你们都当了缩头乌龟,让我硬扛,难道你方恩山没拿惠康好处:“我跟方处长说了,他不让我申报。”

方恩山跳进黄河洗不清,李玉玺没有选择,唯有壮士断腕,撇清关系:“方处长,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方恩山不糊涂,这种局面必须死扛,把领导招出去,罪责不少一分。保住领导,才会有人在旁边周旋说话,大事化小。即便被打入大牢,家人的衣食住行也有人照料,以后不难弄个保外就医。出来之后,便和领导是患难见真情的,经历过考验的,什么生意做不了?大领导在电视上常说,无论牵扯到什么人,都要依法追究,方恩山看到这里都偷着乐,领导又在忽悠不明真相的群众了。他毫不含糊地揽下责任:“林所长提过,我没当回事儿,确实疏忽了。”

他识趣地没向上咬,筑起了防火墙,经历了考验,李玉玺颇为满意,心中稍安。刘树新不想无限地上纲上线,外面几百名厂家代表午饭都没吃,都在等着结果,何况大家屁股都不干净,必须适可而止:“林所长,请出去吧。”

林深眼泪汪汪退出会议室,惨了,毁了,前程就毁在这次招投标上了。回去赶紧活动吧,只要别把下半生搭进去,怎么都行。

刘树新对林深毫不手软:“恩山,林所长的成绩怎么办?”

取消林深的成绩,惠康便要翻盘,李玉玺就钓不到大鱼,坐不上局长宝座,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取消成绩。”

刘树新拼命咳嗽几声,胸口剧痛:“好,重新计算。”

工作人员算了无数次数据,数据早烂熟于心,表格很快回到刘树新手中,他戴上眼镜,仔细看了结果,把表格递给李玉玺。排除林深成绩之后,捷科在核心设备排名第一,中联仍然维持终端设备第一,李玉玺把表格向桌子上一放:“刘书记,我们招投标工作中出现失误,这是我的责任,我建议重新选择评委,再次论证评标。”

评委们愕然,李玉玺彻底否定了招投标,怎么向饿了一天的厂家代表交代?刘树新不以为然,不直接反对,先判断招投标小组的立场:“大家的意见呢?”

领导就是领导,很有水平,刘树新观察着意向,准备发动群众斗群众。张大强立即领悟,他以往飘在空中,自从受打击之后,发现政治无所不在,深深钻研和领悟,已有心得。如果李玉玺晋升局长,他就毫无出路,必须站稳立场,抢先发言:“按照招投标流程,取消林深评标资格就可以了。”

刘树新靠回病床,放出信号:“嗯,大强的意见很中肯,其他人呢?”

立场暴露无遗,评委们纷纷表态,刘树新看出形势有利:“发扬民主嘛,我提议举手表决。”

举手表决是最扯淡的东西,领导早就摸清情况,心里有底,群众还不乖乖就范。张大强和赵洪河一起举手,王锴这次不敢脚踩两只船,乖乖举手支持,评委们看出局面,同时举手。方恩山受不了压力,四周看看,缓缓举起手来,刘树新一拍办公桌改成的病床:“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一致通过,取消林深资格成绩,重新计算招投标成绩,宣布!”

捷科财大气粗,每年都投入巨资,邀请各界明星参与演出,总能请到刚上春晚的大腕儿,阵容不下省级晚会。明星演出中间穿插着员工节目,包括小品、时装表演和演唱等,水平当然不能与专业演员相比,却因来自员工,总能引来轰动和叫好,会场气氛愈加热烈。

甘怡趁着空当,匆匆走到罗小希身边:“骆伽来吗?下个节目是她的。”

罗小希更急,交管局招投标还没有消息,肯定来不及了,甘怡撇撇嘴巴说:“算了,我们往下演。”

“谢谢大家等待,我宣布,北京市交管局智能交通二期工程建设招投标结果。”张大强替代方恩山坐在主席台正中,灯光熄灭,全场漆黑,两道光束投射到屏幕上,捷科成绩赫然名列第一,他清清嗓子读出结果:“捷科公司获得二期工程核心设备标段,中联公司获得终端设备标段……”

赢者欢呼雀跃,输者一脸沉默,骆伽跃起,不管四周无数的目光,投入周锐怀抱,紧紧相拥。

“伽伽,我们赢了。”周锐轻拍她后背,人群都向这边看来,办公室恋情不能暴露,当众拥抱实在太惹人注目:“伽伽,注意影响。”

骆伽喜极而泣,泪水滑进周锐脖子,她贴在周锐耳边:“不管了,谢谢你。”

“哦,没事儿,我们赢了这么大订单,抱抱应该的。”周锐将她搂在怀中,却被骆伽狠狠掐在胳膊,“你这猪头,总想那么多。”

“上述厂家下周一上午九点,签署合同,谢谢大家参与,期望再次见面。”张大强放下麦克风,带着专家小组退出会场,招投标终于落幕。

骆伽轻轻亲了周锐额头,拉他坐下,雷励行还在等待消息。周锐打开笔记本电脑,用无线网卡连接上网,打开电子邮件,噼里啪啦敲起键盘:

雷先生:

北京交管局智能交通二期工程刚刚宣布招投标结果,我们赢取了核心设备招标,三十二节点的深蓝将进入中国市场。智能交通二期工程覆盖北京市的十四区两县,将服务于北京市未来五年内增长到五百万辆机动车的需求,在缓解交通拥堵、挽回罚款损失、避免恶性交通事故、协助交警减少路面工作时间等方面,将起到关键的作用。

最后,谢谢您的支持和指导,没有您,我们不可能赢得这个胜利。

交通能源事业部客户经理骆伽

售前工程师周锐

邮件直接发给雷励行,绕开中国区的周晓群,抄送给美国总部的技术支持团队,那边现在是早上八点多,还没有上班。骆伽看看手表:“啊,我的演出,快回去换晚礼服。”

“伽伽,来不及了,我们直接去吧。”以北京的交通状况,拐到骆伽家里,再去亚运村,晚会肯定结束了。

“我穿这个去晚会?”骆伽日思夜想的晚礼服,斜肩长裙,左肩金色的扣子,搭配碧绿的手镯,她要出尽风头,压倒甘怡。如果只是晚会,周锐倒不在乎迟到,可是周晓群要宣布组织架构,雷励行危在旦夕。

骆伽进入副驾驶位置,恳求周锐:“求你,我不能穿着套装去晚会,至少让我穿上裙子,可以吗?”

她为了晚会准备了一个冬天,周锐看着她的眼睛,不忍拒绝,向车窗外张望,看见一家美特斯邦威:“好,我们去买裙子。”

骆伽听说购物,兴奋地跳下车,怎么是美特斯邦威?!她皱着眉头进了店,没有一件衣服入眼:“哎呀,不行,裙子太像学生了,和我的皮鞋也不搭。”

“人好看,穿什么都好。”周锐看着骆伽脸色挑选了一件连衣裙,把骆伽推进更衣室,付钱回来时,在外面转圈催促:“伽伽,要快些了。”

骆伽终于穿着白色连衣裙出来,对着镜子皱眉头,颜色不搭,鞋子不配,腰身偏粗,处处不满意:“还是回家吧,我们在新加坡一起挑的晚礼服,而且我这么披头散发,怎么上场唱歌?”

“伽伽,唱歌肯定是赶不上了。”周锐拉她强行离开,骆伽是没有范儿,毋宁死的性格,甩开周锐说:“不行,这样去,我一年都抬不起头。”

固执的周锐做了销售,学会变通,夸奖骆伽:“说真话,你穿什么都好看,很老徐的感觉。”

是吗?骆伽贴近镜子,她喜欢徐静蕾,周锐拍对了地方,继续拍:“伽伽,你穿着打扮达到剑人阶段了,你就是时尚,时尚就是你,一木一草在你手上都是神兵利刃。”

“神兵利刃?”骆伽很少听见周锐夸奖,故意让他继续说。

“一块布,一根丝,在你身上都化腐朽为神奇,硬是把美特斯邦威穿出LV的范儿。”周锐受了鼓励,绞尽脑汁顺着使劲儿想她爱听的话。

“嗯,我决定买这件了。”骆伽岂能听不出来奉承的味道,时间确实不允许回家,她换上连衣裙,离开美特斯邦威,向亚运村的国际会议中心驶去,她一头靠上周锐怀抱,轻轻叹气:“亲爱的,我好累啊。”

“睡会儿吧。”周锐抚摸着她后背,还有一场战争。深蓝进入中国的消息肯定会震惊美国总部,但是现在是美国上午八点多,邮件仍然躺在邮箱里睡大觉,来得及吗?

年度晚会是甘怡展示的舞台,在未来一年里,女同事们都会记住她的风姿,男同事则送来暧昧的眼神,甘怡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成为她人生价值的一部分。骆伽进入公司,威胁了她的地位,她从众人眼角眉梢之间感到了变化。她有信心在晚会上重新压倒她,夺回风头,骆伽将在自己光环下褪色,气场被挤压到爆裂。

然而,骆伽参加招投标,晚会就要结束,她还没有赶到,甘怡铆足了劲儿,敌人突然消失,这种感觉很不好。她撇撇嘴角闪亮登场,与一众演员合唱,如同春晚,大幕落下,演出结束。谢幕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甘怡向台下一指:“我们用热烈掌声,欢迎我们的CEO葛士纳先生,指挥大象翩翩起舞的男人。”

十年前,捷科巨亏,人心惶惶,华尔街预测这家拥有百年历史和四十万员工的美国企业即将成为历史。葛士纳走马上任,壮士断腕,将员工裁减一半,引领公司转型,从硬件制造商转变为供应商。捷科焕发青春,基业长青,葛士纳也成为全球最受尊敬的企业领袖。

他像皇帝一样登上讲台,这是他的风格,他的威严可比恺撒,他的战术如同拿破仑,他的铁腕可比俾斯麦,他的讲话方式如同新闻节目主持人:“如果我现在二十几岁,我肯定不会生活在美国,而愿意来到中国。”

会场掌声如雷,葛士纳等掌声平息继续说道:“你们很幸运,在最好的时间,来到最好的市场,服务于一家世界上最好的公司。”

又是一阵掌声,气氛活跃,葛士纳直截了当地进入正题:“按照中国的习俗,春节算过年,那么新年刚刚开始,每年我们都必须有一些变化。变化有两种,一种是你自己想变,还有一种是别人逼着你变。我们不喜欢第二种变化,却不得不面对,我期望大家保持积极的心态,用中国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葛士纳突然停止讲话,摘下眼镜放入口袋,指向第一排。周晓群在聚光灯中站起来,攥着组织结构名单走上舞台,与葛士纳擦肩而过。雷励行曾在总部担任葛士纳的助理,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赌博。他站上讲台,灯光聚集,他先用半个小时总结了去年业绩,报表有意无意地停留在屏幕上,雷励行的名字显著地出现在最后,这其实并不公平,雷励行年底才开始负责这个市场,周晓群开始介绍新年度的计划:“今年,我们将继续深耕客户,拓展市场,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新兴行业不断涌现,大有超过传统行业的趋势,医疗健康、零售连锁、能源交通迅猛发展,这是新的战场,我们是逃避还是迎战?”

会场鸦雀无声,没人回答,周晓群抓起麦克风,走下舞台,用挑战的语气,刺激近在咫尺的员工们:“我们面对,还是逃避?我们是勇于搏杀的战士,还是回家抱孩子的懦夫?”

每句话都抽打着听众内心的骄傲,激起强烈反弹,终于有人坐不住了,大喊迎战。周晓群继续鼓动士气:“迎战?你们怕吗?”

声浪汇聚进来呐喊:“不怕!”周晓群激荡起气氛,有意无意地来到雷励行身边,笑着问:“励行,你怕吗?

雷励行的面孔被摄影机投射在大屏幕上,他露出笑容:“害怕,有用吗?”

“很好,可是输了怎么办?”周晓群挂着狡黠的笑容,麦克风举在雷励行嘴边,仿佛拔剑在手,以他高手手段,必然一招制敌,绝不给对方生机。

这句话暗示性非常强,输了便要被新陈代谢,谁都不能例外,雷励行站起来表态:“商场如战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没什么好说的。”

周晓群要的就是这句话,收回麦克风,返回舞台:“今年将是迎战的一年,我们将投入重兵,不惜代价,不惜牺牲,毫不退缩,我们将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他等掌声停歇,将音调放低,看着黑压压的听众:“在这场战争中,我们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我们不做!细分非常重要,我们要把市场切割出来,在局部形成绝对优势,配置资源,灵活应变。团队也要细分,形成新的作战序列,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做起来可不容易,我流血流汗打下的市场,我的地盘,怎么好端端地交给别人?我的下属为什么独立出去,和我平级?甚至日后还要向他汇报?我们必须想清楚一个道理,你的客户,你的下属,哪怕你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团队,并非你个人的资产,而是公司的资产,想明白这个道理,一切就想通了。”

听众们都听出来其中的杀气,这显然是为组织机构调整做铺垫,五千人屏住呼吸,气氛凝结成冰块。周晓群是演讲高手,语气一转,氛围又有不同:“如果我们做到细分市场,灵活应变,大象也能翩翩起舞,当我们抬起脚步,舞步将震撼整个世界!这是带动世界的脚步!”

周晓群激情四溢的讲话感染全场,五千人集体起立,鼓掌欢呼。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话音一转:“现在,有请新的管理团队。”

周锐开车到国际会议中心,骆伽又改了主意:“北辰购物中心就在旁边,去看看?”

周锐毫不退让,跳下车,拉着她的胳膊,按着她的头拱出车门,牵手走进国际会议中心,迎面看见公司标志,想起禁止办公室恋情,甩开骆伽,保持一步距离,让骆伽掩嘴呵呵笑,伸出手来:“敢吗?”

“有什么不敢?”周锐流露出自信的笑容,办公室恋情有什么可怕?何必躲躲藏藏?骆伽点头,自从破去心障之后,周锐流露出强大的自信,压倒一切。

会议大厅门口站着一排副总裁级别的主管,周锐带着笑容去打招呼,骆伽更不怕生,也不怕高层,抢前几步,她天生有让人过目不忘的范儿,副总裁们也客气点头。两人手拉手从他们中间穿越过去,骆伽眨着眼睛小声道歉:“对不起,迟到了。”

白色连衣裙从西装革履中穿行,她吃力地推开大门。聚光灯追踪而来,不是应该出现的高级管理团队吗?为什么是一身雪白连衣裙的骆伽。她没想到这么大的阵势,很有范儿地侧头向会场摆手,进入红地毯。周锐看出情形不对,没必要用这么大的阵仗欢迎吧?他不能丢下骆伽,手拉手并肩向前。

五千名捷科员工中有四千人看出意外,五百人糊里糊涂,三百人分心,仍有两百多人不怀好意地鼓起掌来,带来更多糊涂掌声。骆伽看不清楚黑暗中的座位,将错就错,抬头挺胸顺着红地毯向舞台大步走去,直到被台阶上的甘怡拦住。应该出现的管理团队还在门外,却跑出了一身连衣裙的骆伽,甘怡又气又恼又好笑,怎么能穿连衣裙参加晚会?她故作幽默把麦克风递过去:“骆伽,你什么时候加入公司的?

“四个月前。”骆伽在台阶下低甘怡一头,彻底没了气场,穿着美特斯邦威的连衣裙,算是糗大了。

“所以,你还不知道晚宴的着装准则。”甘怡占尽上风,公司最顶尖的美女交锋,正是观众们翘首以盼的场面。甘怡贴着骆伽,用高贵的晚礼服衬托她连衣裙:“为什么穿这样的裙子?”

“招投标结束,来不及了。”骆伽心虚解释,她想挤上舞台,却被甘怡拦在下面。

周晓群做个手势,示意甘怡宣布新的组织结构,她立即乖巧地转换话题:“很好,我们给你的敬业精神一些掌声,请入座。”

甘怡转身返回,骆伽却登上舞台:“我有个消息,只占用十秒钟的时间。”

甘怡意外地捂着胸口退出半步,骆伽干脆将她挤到一边。周晓群动怒,板起了脸,甘怡迅速抢回位置,宣布:“请我们新的管理团队,闪亮登场。”

灯光熄灭,全场黑暗,音乐响起。

周锐摸黑走到雷励行身边说:“赢了。”

雷励行脊背笔直:“呃,说说。”

“我们赢下全部的核心设备,包括三十二节点的深蓝,大获全胜。”会场两边的巨大屏幕投射出新的组织结构,雷励行位置被降下来,周锐极为郁闷,即便赢下订单,也不足以改变雷励行在职场的挫折。来不及了,组织结构调整涉及人力资源和层层老板审批,绝不可能改变,周锐和骆伽千辛万苦,仍然迟了一点点。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雷励行笑着问:“骆伽呢?”

周锐四处去找,却没有了她的影子。

音乐骤停,管理团队鱼贯而入,甘怡的声音饱含激情:“我们欢迎新的管理团队,期待他们在新的一年里面取得佳绩。”

聚光灯转向舞台中央,应该空空荡荡的台上却有一个人影,竟是连衣裙飘飘的骆伽,全场愕然,她趁着全场黑灯的瞬间登上讲台。甘怡觉得好笑,她这个装扮算是糗大了,她却偏要出头露面。骆伽走到讲台中间,向台下招招手,按下麦克风:“在我们的年度晚宴上,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大家想听哪个?”

五千名员工鸦雀无声,一起抬头呆呆地看着骆伽,她肯定疯了,年度晚会都是按照时间表进行,从来没有发生过差错。骆伽骤然紧张起来,这是她的表演:“我还是先宣布坏消息吧,这个消息是,大家肯定以为我疯了,每个人都会议论,你们知道,我很低调的。”

国际会议中心爆发出笑声,骆伽向周锐招手:“上来,宣布好消息。”

周锐正在为她捏把汗,聚光灯顺着骆伽的手势打下来,周锐紧张得汗流浃背,面对五千个人的一万道奇异的目光,手足无措:“伽伽,别闹了,快下来。”

骆伽当作听不见,她一袭连衣裙,神态却像好莱坞明星:“我听不见,你上来说。”

周晓群做个手势,甘怡强行按下麦克风:“对不起,骆伽,你必须下去,不要影响会议。”

工作人员围拢过来,摆出你不下去,就把你押下去的架势。她举起双手仿佛投降,在离开讲台的瞬间,转向麦克风:“周锐,协议在你那里。”

一只麦克风传到周锐手中,雷励行的声音坚定沉稳:“宣布吧。”

周锐看见他的目光,干脆跳上椅子面对五千人,心障再生,信心全消,宣布后会有什么后果?对雷励行好还是不好?突如其来的意外搅乱了周晓群的布局,重要的发布仪式被两个年轻人搅局,在葛士纳面前出丑。当他看见周锐与雷励行坐在一起,更是怒气冲冲,抢来麦克风:“我们是一家有纪律的公司,讲究团队的公司,晚会是我们一年一度的传统,你们立即离开会场。”

他的反应过于强烈,工作人员跑着围过去,打算强行将周锐带走。骆伽从舞台下来:“周锐,看着我,别看他们,说吧。”

周锐目光从纷乱的局面中移到骆伽身上,那么恬静和可爱,杂念从心头逝去,向骆伽大声宣布:“我们赢下了北京交管局二期工程,客户决定采用三十二节点的深蓝。”

深蓝风靡全球,是捷科的明星产品,这绝对是重磅新闻,五千多捷科员工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原谅骆伽的胡闹,起立鼓掌。甘怡脑筋急转,必须快速了结此事,将晚会继续下去,她双臂拥抱骆伽,做出恭喜姿势,看见裙子的标签,忍不住问道:“美特斯邦威?”

骆伽就怕别人看出来,却偏偏被甘怡看见,缩缩脖子不承认,甘怡仍不相信:“你竟然穿美特斯邦威参加年度晚会?

两人紧紧相拥,在外人看来十分感人,掌声更加激烈,骆伽就怕没范儿,压低声音解释:“我有斜肩的晚礼服,来不及回家换了。”

“谢谢这个好消息,恰逢其时,这将是捷科中国公司的里程碑。”甘怡推开骆伽,走向舞台,周晓群渐渐放心,虽然经过这个波折,但组织结构调整的格局不会改变。

“等等。”葛士纳嗅出了味道,阻止甘怡,与周晓群低声交谈。会场灯光闪亮,捷科员工们看出变故,猜测起深蓝对组织结构的影响,嗡嗡的议论渐渐变成喧腾,最终沦为可怕的死寂,短短的时间如同黑夜一般漫长。骆伽坐到雷励行身边,罗小希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你们终于到了,晚一步就宣布了。”

甘怡宣布会议休息,会议中心门外已经准备好食物、各种各样的啤酒和红酒。葛士纳与周晓群起身,走向贵宾休息室,甘怡去而复返:“雷先生,请来一趟。”

偌大的贵宾室只有葛士纳和周晓群对峙,雷励行进来,他应该坐在周晓群下首,可是两人已经摊牌,选这里等于服输。坐在葛士纳旁边,也不符合办公室基本礼仪,两边都不能坐,雷励行轻松地在门口的沙发上远远坐下,似乎不愿意打扰两个人的谈话,又有随时离开的意思。周晓群心里明白,连座位都不肯屈尊,显然决裂到底,他硬要压雷励行一头,拍拍身边座位:“来,坐这里。”

雷励行过去便是退让,他偏偏不让:“没关系的,听得很清楚。”

葛士纳站起来,指着旁边的茶几和沙发,三个人转移过去,他脸色和蔼,直言不讳:“励行,关于组织结构调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雷励行掉进周晓群的圈套,赢下二期工程实在惊险,职场似江湖,永恒的是利益和权谋,便难斩断各种恩怨情仇,保住副总裁位置又能如何?即便赢了周晓群又会怎么样?这一切有何意义?

周晓群也是满腹心事,骆伽将深蓝引进中国,这将是大新闻,在中国这个战略性市场引入了战略性的产品,意义大于赢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雷励行居功至伟,这个时候将他部门拆散显然不合时宜。周晓群布局已久,倾尽全力,以为把雷励行诱入埋伏,在最后关头却出了洋相,现在组织机构调整已经宣布,骑虎难下的反而是自己。

骆伽没有晚礼服,仍然成了晚宴上的明星。

不管政治斗争多么厉害,都没有人能够忽略她的胜利。一群副总裁举着酒杯走过来,说一堆客气的祝福话,抿抿酒离开,纯粹是客套和例行公事。然后就是相关的同事们,骆伽浅尝,脸色酡红。

休息时间过去,人流渐渐回归会场,周锐过来说:“回去吧。”

骆伽眨眨眼睛:“晚会可以带家人吧?”

这是捷科的传统,年底晚会都可以邀请家人一起参加,年轻人无家无室,也可以带恋人参加。这也是一道风景,大家都会好奇地看着谁又有了主。周锐不明白骆伽的用心:“伽伽,可以的,怎么了?”

骆伽笑着躲在一边,接了一个电话,将周锐推回会场:“你先去开会,我一会儿回来。”

周锐返回会场的时候,葛士纳站在讲台上发言:“我刚收到几封邮件,这封来自董事会,我念念:恭喜你们,深蓝进入中国市场,是历史性的一刻,在中国这个充满机遇和挑战的快速成长市场,我们将坚定地扩大这个市场的投资,再一次谢谢你们的非凡成就。现在是美国时间九点整,董事会正在发布这个消息,今天的《华尔街日报》和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都报道了深蓝进入中国的消息,这将反映在公司股价上,股东将会收获百亿美元的回报。”

葛士纳关闭电脑,摘下眼镜,走到舞台边缘:“刚才那位赢得订单的女士在哪里?还有你的工程师。”

周锐找不到骆伽,独自站起来,葛士纳招手:“上来,你叫什么名字?加入公司几年?”

“周锐,三个月,她叫骆伽,四个月。”捷科采用矩阵式作战序列,销售都搭配售前工程师。深蓝是捷科最复杂的技术,只有最好的工程师才能做出方案,很难想象他们加在一起只在捷科工作了七个月。骆伽从后面很有范儿地款款走过来,想起没有穿那件晚礼服,非常懊恼,这种场合正配那条斜肩曳地长裙,我却穿着连衣裙,人生一大遗憾,她别扭地躲在后面嘀咕,出糗出大了。葛士纳与他们握手后问道:“我要把这个奇迹带到董事会,我们可以合影吗?”

这种场合不乏摄影师,他们说到就到,架起三脚架和闪光灯,骆伽躲在周锐身后,遮住连衣裙,露出一个脑袋面向镜头,却被葛士纳拉到中间。

摄像师举起闪光灯,向三个人说道:“我问个问题,你们一起回答。”

周锐和骆伽答应,摄影师大声问,西瓜甜不甜?周锐和骆伽大声说甜,嘴形正好是笑容,葛士纳不懂中文,侧头询问,被拍入照片。葛士纳心情极佳,开起玩笑:“这张照片说不定要上明天的《华尔街日报》。”

“《华尔街日报》?我,我……”骆伽几次开口又闭口,她想换了晚礼服再来拍照,这要求实在太二,周锐恐怕都做不出来。如果这张照片刊登在《华尔街日报》上,一定会被黄静笑歪。骆伽舍不得最后的机会,犹犹豫豫。葛士纳是何等人物,看出她的踟蹰:“你还有事情吗?”

骆伽说没有,仍不舍放弃,周锐最懂她,直截了当说出来:“我猜,她想再有机会与您拍照,穿上一件更正式的服装。”

骆伽甜到心里,周锐很二,这次却二得很到位。

甘怡打断周锐:“不行,葛士纳先生明天就要返回纽约总部。”

骆伽忽然有了一个主意,甘怡的身材与自己相似,穿上她的礼服也是不错的效果,转起眼珠,怎么才能让她心甘情愿脱了礼服给自己?哈哈,骆伽想到妙招,胳膊绕个弯,趁着聚光灯射向台下,从周锐和葛士纳背后,向甘怡腰间的裙带拉去。

看一个人的胸襟,要看他如何面对失败。

韦奇峰面对穿衣镜,看着自己的西装革履,我输了,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一个比自己年轻十几岁的小女孩。韦奇峰输得惨不忍睹,他在能源交通行业十年,关系盘根错节,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精心布局,竟被打败。他心中的自信轰然倒塌,他自视极高,更加难以接受失败,而且捷科新团队锋芒一现,难以争锋,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与这支走向巅峰的团队继续打下去,毫无希望。

急流勇退!

韦奇峰心服口服,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该收手了。他抚摸着西服,这是他的战衣,也是他的防线,现在自信崩溃,外表却还光鲜。韦奇峰笑了,小希说过雷励行的故事,我还需要这身衣服来证明自己,仍是心中有剑手中有剑的阶段,并没有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

他举起剪刀,探入袖口,手指飞快合拢,剪开袖口,他右臂向上,熨帖的西服如同波浪般分开,剪刀快速斜切,整条袖子飘落地面。韦奇峰笑着,破茧而出,成功只会让自己越走越远,失败才可以悬崖勒马,韦奇峰品尝着失败,必须打破完美,打破常规,突破自己!我只是普通人。西服的碎片如同灰尘一样飘落,韦奇峰心里越来越清晰,辞职,暂时脱离这个江湖,穿着脏兮兮的牛仔裤,游学和漂流,读书的时候不也是那样吗?一起去新疆吃烤串儿,去丽江躲进舒适的沙发里和她聊天,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回家去见父母,住上两三个月,为什么不呢?我不是工作的奴隶,我是自己的主人!

她?为什么只有小希?只有她陪伴在身边生活才有意义,才会鲜活,才会明亮。韦奇峰撕掉最后一片衬里,这件两万多的西服变成一堆破布,他穿上牛仔裤和夹克,身体似乎难以适应。他冲进卧室,拉开柜橱,现出一个红色的包装盒。

电话突然暴躁地响起,王锴怒气冲冲:“韦总,海棠居,咱们得议议。”

韦奇峰输得起,他只是给惠康打工,王锴输不起,永嘉集团是他的命根子。

王锴见到穿着牛仔裤的韦奇峰,楞了一下,却顾不得上这些。着急忙慌地在海棠树下商量对策,捷科如果真培养出十几个骆伽,韦奇峰就完蛋了。二期工程虽大,对于惠康只是九牛一毛,对自己却是伤筋动骨:“韦总,整个华北项目都让你拿下来了,丢个北京也不算什么,吃肉的吃肉,啃骨头的啃骨头,喝汤的喝汤,大家都分一杯羹。可是我们永嘉集团就不一样了,不瞒您说,我们这个项目投了资的,韦总,没到认输的时候。”

韦奇峰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在桌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如果总在赢,便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输了反而轻松,换个思路,人生就有改变。”

王锴久混官场和商场两道,深有同感,忽然想起田蜜,心里五味杂陈,他硬将这种想法压下去,劝说韦奇峰翻盘:“合同还没有签,我们去找找刘市长,他打个招呼还是有用的。”

韦奇峰轻轻打开盒子,是一枚闪亮的钻戒:“王总,我无心于此了,你去找刘市长,希望渺茫。即便能翻过来,也得不偿失,我该退出了,人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那韦总吃吧,我去活动一下。”王锴看看时间,悻悻地站起来,必须抓紧时间,去找刘永华。

“我和骆伽打了一个赌,我输了,输了一个礼物。”韦奇峰看着眼前的钻戒,这本是几个月前就买好的,他却没有送出去。

王锴哪有心情说这些,鞠个躬匆匆离去,韦奇峰还在盯着钻戒,亮晶晶的钻戒照耀着韦奇峰的眼球。

王锴向球场做个手势,李闱手腕一偏,打了出界球,擦擦额角汗水,收了球拍:“您上上下下,来来回回这几十下,累趴我了,全身都是汗,歇会儿吧。”

刘永华被撩拨得开心,走到网前,意犹未尽:“看来我是宝刀未老啊。”

李闱一语双关地回应:“您力度比小伙子还猛,手脚又那么快,哪儿受得了啊。”

刘永华见到王锴,就知道为智能交通的项目,立即恢复领导嘴脸牢骚着:“你看,我们这些领导,白天晚上都闲不住。”

李闱递上一瓶矿泉水,招投标刚结束,王锴为什么来这里?嘴里习惯性地拍着刘永华:“领导白天晚上都辛苦,一定要注意休息,您可不能累坏了,我们老百姓多揪心啊。王锴,这么晚了,还来找市长做什么?”

王锴哭丧着脸,脚踩两只船押错了宝,赔了夫人和孩子又折了兵,现在只有刘永华才能帮自己:“市长,交管局那边招投标有结果了,捷科赢了。”

李闱手腕一晃,矿泉水泼出来不少,捷科赢了?她的好处来自惠康和永嘉集团,这笔生意就算做不成了,白白把身体搭给了这个糟老头子?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刘永华很意外,这种小事,李玉玺都办不利落?李闱一脸不悦,今晚的好事恐怕要泡汤。她气哼哼一摔球拍,二期工程本来十拿九稳,李玉玺放长线钓大鱼,用二期工程来换局长位置,办事不得力,把煮熟的鸭子弄飞了。

王锴也把气撒在李玉玺头上,立即给他扎一针:“听说李局长有一次洗脚爽了,当场给洗脚小妹二十万。”

刘永华和李闱打几次球,睡几觉,便要送给她几千万的利润,李玉玺送二十万也不算大错误。他生气在于,李玉玺敢拿二期工程来讨价还价,而且竟然跳票。他气不打一处来:“竟敢跟组织讨价还价,这是什么作风?”

“刘市长,我实在太累了,不能再陪您玩了。您为首都老百姓操心上火,也该早点儿休息了。”李闱为这个项目运作半年,没了生意,一肚子不满,将网球拍放入袋中,转身走向更衣室,她赔了身子又折兵,必须先晾他几天,欲擒故纵。

刘永华被撩拨起来的欲火难填,怒气难平:“李玉玺无组织无纪律,将材料转给纪委,查查他送洗脚妹的二十万是哪里来的!无论牵扯到什么人,无论谁是他的保护伞,都必须一揪到底,查个水落石出。”

王锴极为郁闷,二期工程算是没戏了,忽然,手机嘀嘀响起,骆伽?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这个失败者?

就在骆伽去拉甘怡腰带的刹那,胳膊被葛士纳拖起来,来到讲台。葛士纳打开麦克风:“我有一个故事,‘二战’的时候,我们与日本人在瓜达尔卡纳激战,阵亡三万多人,那是太平洋战场上最惨烈的战争。几名士兵被困在岛上,没吃没喝,军服被炸弹扯得稀巴烂,头发胡子都粘到了一起,他们终于坚持到胜利。麦克阿瑟将军登上岛屿,在滩头阵地检阅士兵,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军需官要让他们刮胡须换衣服再来,麦克阿瑟却阻止了他,说道,在我看来,这些破烂的军服和掉底的军靴,是最美丽的战衣,只有最伟大的战士才配得上。”葛士纳退后半步,让骆伽独享聚光灯:“我现在要说,这件连衣裙超过世界上任何最华贵的晚礼服,因为它穿在你的身上,它因你而美丽。”

葛士纳的说法与雷励行的剑人合一不谋而合,骆伽不相信,悄悄问周锐:“这连衣裙真比晚礼服好看?”

“嗯,比LV还有范儿。”周锐毫不吝啬地夸奖,骆伽放弃了拉开甘怡裙带的想法。

葛士纳向台下发出邀请:“励行,你总让我惊喜,上来说几句。”

雷励行一身得体的西装,系着暗红色领结,没有特别的修饰和打扮,也没有奢侈的亮点,却与他气质相得益彰,足以吸引全场目光。他上台与骆伽和周锐轻轻拥抱,转身面对会场,五千人从那么远的距离里,感到他目光的深邃。骆伽赢,周晓群输,局面改变,这又有什么意义?雷励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快乐吗?和夏冰在一起才快乐,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地方?雷励行开口又闭上,我该说些什么?

周锐回到座位,身边多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骆伽保持神秘的笑容,拒绝回答。

“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雷励行终于开口,“我们父母重要,还是老板重要?”

会场中的员工们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却有些不合时宜,周锐大声回应:“当然是父母。”

雷励行点头,又问:“那么,我们陪父母的时间多些,还是陪老板的时间多些?”

骆伽想起病重的骆南山,泪水溢出,是啊,我只在春节的时候回家五天。雷励行举着麦克风走到台下:“我们的下属重要,还是自己的孩子重要?”

这次的回答坚决起来,很多妈妈大声回答:“孩子。”

“可是,我们陪孩子时间多些,还是陪下属时间多些?”雷励行又问出一个让全场寂静和深思的问题,他走到众人中间:“客户重要,还是我们的爱人重要?可是,我们陪客户的时间长,还是陪他/她的时间长?到底是事业重要,还是生活重要?”

这段讲话不合时宜,却打动了全场员工的心。这是他们的生活状态,难以摆脱的困境。雷励行轻轻笑一下,讽刺自己:“连父母都不陪,禽兽不如,岂能真正为老板服务?全是虚情假意!连孩子都照顾不了,去培养下属,笑话!把最心爱的人抛在国外,反而去和客户应酬,这是什么逻辑!生活和事业,到底哪个重要?事业是为更好地生活,而不是相反!”

雷励行的话引人深思,却难住会场的每个人,尽心尽力工作都不容易,何况做到生活与事业的平衡,他放缓声音:“我发现,一个连生活都照顾不好的人,事业肯定不会成功,生活中最重要的是人,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便会充满快乐。用心珍惜他们而不要利用,用心发掘他们而不是命令,用心培养他们而不是压榨,我们就能做到生活和工作的平衡,得到生活的乐趣。其实输赢并不重要,因为人生只是一个过程!”

骆伽带头鼓掌,带动起阵阵掌声,聚光灯从雷励行身上向会场扫去。第一排位置上出现了一位陌生的女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却可以吸引全场的注意,连聚光灯都被她吸引,她就是这么不彰自显。

“夏冰,你来了?”雷励行如受电击,失魂落魄地看着她。

“我来了。”夏冰回答。

“你怎么来了?”

“伽伽找到我,所以我就来了。”

“夏冰,我想你。”

“我也是,可是,我们可以悄悄说的。”夏冰俏皮地笑着。

雷励行恍然清醒,这里有五千多捷科的员工,这种场合确实不恰当,他整理纷乱的思绪,将澎湃的心潮压下来,再次说道:“我今天有些混乱,呵呵,却让我想通一个道理,找到你生活和事业中最重要的东西,紧紧抓住,别让它溜走。”

雷励行像小伙子一样,跳下台把夏冰紧紧抱在怀里。全场掌声响起的时候,骆伽却悄悄向外走去,周锐跟出来:“伽伽,你太神奇了,你偷偷做了这些,连我都瞒住了。”

骆伽将周锐推回会场,笑着说:“你呀,很多事情都不知道,我先走了。”

131周五,晚上十点三十分

代理协议摆在海棠树下,王锴眼珠亮起来,伸手去取,绝处逢生,就像输光的赌徒在最后关头拿到一副好牌。骆伽按住协议:“王总,我急匆匆赶过来,渴了,您待客礼数不周全。”

王锴早被利润冲昏了头脑,立即倒上豆浆,笑容扭曲:“您先喝。”

“要记住,你以前表现不好,我不跟你计较,以后,我没喝,你不能先动,我进门,你得拉开门,我手里有包,你必须帮我提着,我要坐下,你应该怎么办?”

“我帮您拉椅子。”王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韦奇峰都被骆伽打得心服口服,何况代理协议中藏着一亿多的利润,做牛做马都行。

骆伽喝完豆浆,王锴已经被彻底降服,笑着问:“您脚踩两只船,感觉怎么样?”

协议里面藏着巨大利润,王锴诚恳地低头认输:“骆伽,你能赢,我没想到。这是我的错吗?任何正常思维的人都会和我判断一样。你的外表迷惑了我,征服了我,谁能想到,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在短短的三个月里,突飞猛进,在盘根错节的北京交管局,在惠康苦心经营的堡垒中,面对韦奇峰这样的高手,将这样板上钉钉的二期工程翻盘,硬碰硬攻进去,赢得这么漂亮,赢得这么彻底,我心服口服,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锴七分马屁,三分辩解,骆伽不为所动,赢了二期工程,帮助雷励行赢了内部斗争,这只是开始,她还有更大的计划:“王总,好听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对你很失望,代理协议虽然在这里,我仍然没有决定把代理权交给你。”

王锴不笨,听出话中之话:“我知错了,你有什么要求?”

骆伽举起手指:“我有三个要求,第一,你是我发展的代理商,我自然会罩着你,我赢下来的订单,你都可以分一杯羹,但是生意是生意,我有男朋友,你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能做到吗?”

王锴知道孰重孰轻,连连点头:“我是生意人,我明白。”

骆伽加入捷科是为父亲:“半年前,有人用阴阳合同栽赃我父亲,你必须帮我。”

“我查过了。”王锴拿出协议摆在桌面,中联的付款条款被拆成两条,合同款的百分之五作为维护和服务的费用支付给一家叫作鼎天基业的公司。

“两百五十万。”骆伽快速找到这一条,客户按照协议付款到鼎天基业账户,中联那份合同肯定没有这个条款,逃避合同审查,半年前,唐南军就是用这种手法瞒过了骆南山。

“如果不出意外,两份协议肯定要在签字仪式上偷梁换柱。”骆伽聪明过人,签字的瞬间是唯一的破绽,只要协议回到唐南军手中,交回公司封存,便没有人来核对。”

王锴正好趁机报仇,这件事与赵勇脱不了干系,哼,敢抢我的女朋友。他继续追问:“第三件事是什么?”

骆伽喝了豆浆,抓起王锴的车钥匙,笑着说:“我们先兜兜风,你的车不错。”

“你的爱马仕呢?”王锴跟着骆伽,忽然发现她今天穿着打扮与往日不同。

骆伽笑着摆手:“捐了。”

“捐给谁了?”

“红十字会。”

“为什么?”

“你曾经说,时尚有四个阶段,最高境界是心中有剑手中有剑,其实还有第五个阶段。”

“呃,是什么?”

“剑人。”

“贱人?”王锴举起双臂。

“剑人合一,我就是时尚,时尚就是我,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美特斯邦威一定能打败爱马仕。”骆伽跳上驾驶舱,拍拍方向盘:“不过,宝马越野车还不错,王总,你这个项目毛利一点五个亿,刨除各种成本,多赚了七八千万吧?”

王锴瞒不住骆伽:“嗯,七八千万。”

“一辆全新的宝马值多少?”骆伽抓紧车钥匙,盯着王锴。

王锴恍然大悟,明白了她的意思,骆伽打败自己,又把生意奉还,还奉送更多利润。王锴坐在副驾驶座上:“哈哈,最顶级的宝马越野车不过两百万,我们走。”

132周六,下午四点三十分

一辆鲜红的宝马越野车驶入车库,骆伽跳下车,轻轻抚摸着漆面,这才是自己的范儿。永嘉集团签署了捷科的代理协议,多赚七八千万利润,这辆宝马何足挂齿,关键是怎么向周锐解释?

骆伽打开房门,启动电脑,登录网络,弹出大枪的页面,她迅速敲入密码,进入空间,随手点击聊天记录,她用这个账户不断指点赵勇,透露信息,中联才能赢到终端设备。见利忘义的唐南军哪会错过赚钱的机会,阴阳合同再现,唐南军跑不掉了。

这个账号已经没有意义,骆伽删去所有信息,点击注销,这个账号将成为历史,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爸爸,等着,谁害了你,我都不会放过!”

白涛打算近期辞职,一心一意地扑在房地产中介公司上。然而,几个合作伙伴却提不起兴趣,田蜜订了三天后的火车票回郑州,搞得白涛莫名其妙。他把大家请到空房子,见到赵勇劈头问道:“你和田蜜怎么回事?人家怀着你的孩子,她为什么又要回郑州?”

赵勇看一眼白涛,走到门口点燃一支烟,她怀着别人的孩子,我能怎么办?骆伽最懂田蜜的心思,为她不平,揪下烟头:“有女士在的时候,抽烟要先申请,明白吗?”

赵勇和周锐一样,遇到骆伽总是无能为力,干脆任她摆布:“好,好。”

骆伽把赵勇的烟头扔进垃圾桶,一连串问起来:“你早知道人家怀孕,如果不想在一起,为什么要把她送到郑州再接回北京,还去见人家父母?我和周锐哪有兴趣开这个房屋中介,不是为了撮合你们吗?”

赵勇矛盾万分,既爱着田蜜,又难以接受她怀孕的事实。骆伽说下去:“你有没有想过,田蜜为什么留在北京,就是因为对你有期望,可是你不情不愿,人家只能离开。我告诉你,她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你想清楚了,不要后悔。”

“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替我想想好吗?”赵勇看见骆伽揶揄的笑容,立即改口,“就算我爱田蜜,她怀了别人的孩子,任何男人都要犹豫吧。”

“你自己看着办,周锐,我们走。”骆伽走出几步,又愤愤不平地回来,用河南话强调着“孬种”两个字:“赵勇,我一直以为你是敢作敢为的男人,原来你是一个孬种。”

“哎哎,房子还租吗?”白涛着急了,张牙舞爪追出来,担心房屋中介的事情。这空荡荡的房子成了赵勇和田蜜爱的象征,赵勇看着白涛问:“你有把握吗?”

“绝对有,这里风水极佳,大吉大利,买卖兴隆,多子多孙。”白涛摊开双手,“我请了位大师来看风水,他说的。”赵勇听到后面这句,瞪大眼睛,哈哈大笑起来,这似乎预示着田蜜还会再生孩子:“奶奶的,我想通了,白捡一个儿子,房子租下来,风水好,多子多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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