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见顾怀瑾走了之后,杜兰茹从角门出来,坐在姜棠的身边,把烤好的橘子剥开,喂进她的嘴里,坐在一旁也不说话。
姜棠见她这般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捧起一杯蔗浆抿了一口,甜到她眯了眯眼睛,“阿姐是听到我和他说的话了?”
“皇亲贵胄有识之士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他?”杜兰茹举着一瓣橘子到她嘴边,说实话,她有些好奇这个从小就特别有想法的妹妹会是怎么想。
姜棠就着她的手把橘子瓣咬进嘴,嘴角一勾,笑容甜得可以融化人心,“阿姐猜猜?”
为什么偏偏是他?可能是因为在同州时,觉得他有一颗赤子之心,有些憨吧。
“不管如何,你还是要小心些,这晋王世子,我总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阿姐放心,我会的,”她放下手炉,起身拍拍身上的绸布碎屑,“阿姐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那两个人。”
刚迈出两步,就被她拉着,“诶等等,先把烤橘子吃了,我听云袖说,你昨天夜里咳得厉害,怕是先前在蒲津渡口落水落下的病根,今儿早上你还跑去了阁楼吹风,你先吃了,吃完再走。”
接过杜兰茹递过来的橘子,在手里抛了几下,“阿姐放心。”
说完带着云袖一溜烟儿跑了。
进了书房后,让云袖帮忙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然后旋转几下博古架上的花瓶。
“吱呀”一声,博古架移开,露出一条冗长的密道,顺着密道往前走,没过多久,便隐约听到说话声。
推开厚重的门进去,迎面袭来一股霉味,还夹杂着血腥味。
这里的陈设简陋,正对着门的是两个十字刑架,绑着一男一女,男子的衣服上上面是一条一条的渗着血的鞭痕,刑架前面是张方桌,方桌旁边坐了一男子,手持马鞭正准备喝水,见姜棠来了便起身拱手:“属下见过娘子。”
姜棠示意他坐下,也并不在意满室的腥臭味,坐在另一边,拿过桌上的马鞭把玩,“有问出上面来吗?”
“属下无能,并未问出结果来。”
姜棠拿着马鞭指着一旁的人,“这个怎么不审?”
说完定睛一看,拿着马鞭挑起那人的下巴,笑道:“竟然是个小娘子,难怪你们怜香惜玉。”
不等霍安反驳,将马鞭扔给云袖,“你来,好生‘伺候’这位小娘子。”
“是,娘子。”
“解开,带走。”
云袖接过马鞭,把人带到另一屋子去。
姜棠看着被困在刑架上的人,当女刺客被带走时,开始有些着急了,“你急什么?很快就到你了。”
她让人把刺客从刑架上下放下来,绑在一张交椅上。不一会儿,隔壁房间传来女子的凄厉叫喊声,她弯腰看着不断挣扎的男人,“想救她?那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男人不断挣扎,却死活不肯开口,被她一脚踹倒椅子,踩在他胸前的伤口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我把你放了,并安排人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远走高飞。”
只见男人嘴巴张张合合,最后硬生生地别开脸。
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强势地把他的脸转过来,嗤笑道:“既然不想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霍安。”
她站直身子,接过霍安递过来的手帕,擦擦手扔到一旁,“给我撬开他的嘴。”
话音刚落,云袖从另一个房间过来,在她耳边小声禀报。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跟着云袖到了隔壁。
她背着手走到女子面前,围着她转了两圈,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嘴角一勾,阴恻恻开口,“原来是奚部的□□。”
“为了杀我真的是大费周章,一而再再而三地派出杀手,还不惜花重金从奚部购入罕见的□□。”
“娘子,让婢子来,别脏了你的手,”云袖双手交按在腹前,微微躬身道,“让婢子掀了这张皮。”
话一出,姜棠明显感觉到她越发咬紧的牙关,脸上的肌肉还在微微颤抖。
“奚部的□□需要特定的药水才能洗掉,蛮力掀开只会血肉模糊,”她甩开女子的下巴,拿着手帕擦了一遍又一遍,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嫌弃,“罢了,我可不想脏了我的地。”
“这两人分开关押,都给我好生伺候这两位客人。”
大理寺内。
顾怀瑾手里拿着本书坐在案桌后,定定的看着书页上的字,脑海闪过和太子在京郊看到的画面。
沿路都是流民,这些流民多半从北方赶过来,长途跋涉,克服了路引的困难来到长安,原以为长安会接纳他们,没想到却是被拒之门外。说是拒之门外,实际上是被赶到了距离长安城的十里开外,他们来到长安之后,不知道往哪走,就算是被驱逐,也宁愿待在长安附近,运气好的时候遇到了贵人赏一些吃,苟且度日,运气不好的时候就去吃树皮草根。
有的饿得只剩皮包骨,有的肚子涨涨鼓鼓,一问才知道是吃了观音土,这冰天雪地里,树皮草根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唯有观音土能饱腹。
可观音土这东西虽然能饱腹,但是吃多了却是要人命,到最后的结局可能是活活憋死。
“可是不吃,最后的结局也是死,一路上过来的,都没剩几个了。”
他想起了一个抱着幼童的老人的话,老人家中数十口人一起从北方走过来,但到长安只剩下小孙女和他,他本来想把孩子带到长安卖个好价钱,好活下去,但没想到长安城竟然进不去,女孩在老人的怀里已经奄奄一息。
他让长风把人带了回晋王府,安排给府上的老媪,如今虽然是雪灾饥荒,但是晋王府还是能养得起。
他还记得,老人听见自己愿意□□时,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的场景,他给了他一缗钱,等到后来折返时,他手中的铜板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条串铜板的麻绳,而人已经倒在雪地里。
当时两人走得不远,但是这一路上遇到流民很多,多少人撑不到今天,死在了除夕夜里。
这番场景,真的如同姜棠所说的“路有冻死骨”一样。
“世子。”长风推开门进来时,看到他手里捏着书出神,走到他身边说道:“谈评事那边有些麻烦。”
他回过神来,想起自己派了谈评事去查曹诫堕马案,“他不是去了曹府吗,发生什么事?”
“谈评事今儿奉您的令去曹府详查曹尚书堕马一案,但曹夫人说查案可以,但不可以带走曹尚书的尸首。”
“谈评事为人做事比较直,便与曹夫人吵了起来,曹夫人一气之下让管家带人围着谈评事,如今谈评事被困在了曹府出不来。”
顾怀瑾抬头看见长风小心翼翼的模样,叹了叹,放下手中的书,“走吧。”
他背着手走到门口,将长风还没反应过来,“还不走?”
“啊?去哪?”
他无奈地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有点理解姜棠为什么不让大理寺查刺杀案了,“还能去哪,去曹府,再不走谈丞怕是要被曹夫人剁成肉饼了。”
长风听他语气不好,知道自己方才的惹他生气,但是心中又担心谈评事,忍不住开口替他求情,“世子,谈评事这人就是有点轴,但是办事能力不差,大理寺许多案件都是他破的,且——”
顾怀瑾瞥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好,“你这么多废话,谈评事还救不救?况且他做事如何,我自会看在眼里,若是连自己的属官办事能力都无法判断,我岂不是眼盲心瞎。”
长风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不敢再说话,跟在他身后往曹府赶。
曹府门前已经挂起了白幡,仆人进进出出。他们到时,没有一个人来迎接。
穿过正门,便看见谈评事被人曹府的仆人蹭蹭围着,曹家两位郎君拿着木棍堵着他。
顾怀瑾背着手站在人群外,右手虚握拳,轻咳一声,“谈评事。”
话音刚落,围着谈评事的人瞬间散开,大娘子听到声音连忙赶出来行了个礼。
他接过婢女点燃的香,走到灵堂给曹尚书上了一炷香,然后回身看着曹夫人,“大娘子,今日朝贺之后,圣人将曹尚书一案交予我,为了尽快查清曹尚书死亡原因,还望大娘子配合,允许我们将曹尚书尸首带回大理寺。”
大娘子没有接顾怀瑾的话头,扶着婢女的手,抿着嘴唇垂眸看着散落一地的纸钱。
曹尚书的大儿子见母亲没有回应,上前一步,“世子,您也身为人子,家中长辈若是过世,却不能让他入土为安,岂不是不孝?”
“话虽如此,但是曹大郎愿意看着曹尚书不明不白地离开吗?我虽为大理寺官员,但也是人子,若家中长辈死因蹊跷,我定会为他查清真相,以免下到阴曹地府,阎王爷问死因的时候却答不出来。”
说完他又缓和语气语气询问曹夫人,“曹夫人您说是不?”
“顾世子,大人这么去世这般蹊跷,并非我们不想查清楚真相,只是查案,就非得将大人的尸首送到大理寺么?”
曹二郎搀着曹夫人的身子,“世子也看到,父亲身死,母亲已经悲痛万分,如今大理寺还要来要尸首,这我们如何能接受。”
“曹尚书一案疑点过多,且曹公平日里不仅身子康健还善骑射,如今却堕马而亡,唯有将尸首运到大理寺,待仵作检查过后,方能知道死因。”
顾怀瑾一步不让,曹诫死亡着实蹊跷,就像早上圣人说的,曹诫善骑射,在宫中性子刚烈的番马惊马时都能安然无恙,却在家中豢养的马匹上堕马身亡,着实说不过去。
“我——”曹二郎刚说出个我字,就被曹夫人打断了。
“顾世子,若是我不肯,你又当如何?”
大娘子语气僵硬,也是一步都不肯让。
顾怀瑾听她这么说,也不和他们客气,“如此,便不要怪本官了。”
“来人,将曹尚书尸首运回去。”
一扬手,瞬间进来好几个人闯开曹府的仆从,准备将棺木盖上。
“住手!我看谁敢!”大娘子上前把人推开,趴在棺木上,“谁敢在灵堂造次,明儿我便敲登闻鼓告上御前。”
顾怀瑾听她这么说,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他眼皮轻抬,瞥了眼一旁的侍卫,“来人,把曹夫人请开。”
曹夫人被架开,他走到她面前,“大娘子,圣人已经将这案子交予本官,不管你配不配合,本官都要将他它带走。圣人口谕在前,还望你不要抗旨。否则,本官治你一个阻挠查案的罪。”
“带走!”
三人被人大理寺的官兵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尚书的棺椁被带走,看着最后一人离开曹府,她两眼一翻,晕过去了,曹府上下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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