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让我照顾你吧。”
“我没有轻慢你的意思,你现在处境不好,家族为了名声很可能会对你不利……”
看着那双琉璃一般透彻真诚的眼睛,冯若南无法否认,在这么一个被人漫骂的时刻,有这么一个人不计代价的见到你,告诉你他担心你,想要照顾你,甚至赌上了自己未来的仕途和家族的压力,很难不让人心动,而她拒绝了他那么多次,他却始终对她如此坚定,这一瞬间,冯若南甚至在想,自己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郎,或许心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但她始终知道她是谁,所以她打断了他的话,道:“秉昱公子,我知你是真心为我好,我很是感激,但你出身世家,是不会允许你娶我这样身份的女郎的,况且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比我好上许多的人的……”
“不会有其他人!”苏子泽难得的失了风度,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因此他说话都失了平日的清醒克制,“不会有其他人的,我心中只有你,往后我身边也不会再有他人,我父母不同意,但我也不会娶别人的,你相信我。”
“你父母不同意,你已经告诉太师和县主了?那你,是要我做你的外室吗?”冯若南后知后觉。
“不,只是这段时间流言太凶,我才出此下策。这只是权宜之计,你相信我,等流言过去了,我家人会慢慢接受你的。”
“苏公子,不用说了,你走吧。”一阵寒风吹过,将稍被打动的心冻了个冰凉,冯若南又恢复了理智。
“不,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吗?即便我暂时给不了你正妻的身份,也再不会有别人了,你便是我唯一的妻。”苏子泽心慌极了,他明明感受得到,冯若南刚刚有些松动了,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两句话她就又退了回去。
冯若南看着面前迷茫却依旧真诚倔强的人,望着那双曾让自己不可抑制放下心防的眸子,开诚布公道:“苏公子,我相信你的真心和承诺,我也知道你是个很好的人,你让我觉得有你这样的人存在是世界的幸运。而我也不是什么拘泥于身份地位的人,说实话,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也恰巧心悦于你的话,嫁与你跟给你做外室于我而言无甚分别,只是我不能够接受的是,因为这个流言,因为接受这个流言,让我沦为外室。”
“我的娘亲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凭什么伤害我们的人逍遥法外毫无悔意,而身为受害者的我们却要委曲求全!我便是死,也不会向这种不公妥协。”
“苏公子,我拒绝你只是因为你我立场不同,请不要质疑你自己,往后也不要再关注我了,就算是我不得好死,这也是我自己选的路。”
看着面前这张因为有些激动而泛红的脸,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和轻轻拧起的细眉,苏子泽从前只觉得她聪慧美丽,时而纯的像只小白兔,时而又有些神秘,引得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的跟随她的身影。可现在他却觉得她像一团火,被包裹在柔软的皮囊内的一团不断燃烧着的火,危险,又让人着迷,这一刻他好似忽然明白了飞蛾的心情。
正当他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之前被他打发回府的小厮急匆匆的跑上楼来,还不等见到他人就听见他喊道:“公子,秉昱公子,不好了,老太师,老太师不好了!”
苏子泽猛地站了起来,他此刻再也顾不上其他,只挣扎的看了冯若南最后一眼,然后对跟在小厮后面的流光说了一句“有急事,所需报酬报到我府上即可”便跟着小厮匆匆离去,刚刚气氛还有些紧绷的二楼只剩下他们下楼的咚咚声。
很快下楼声也没了,冯若南还坐在原地,将面前有些凉了的茶小口喝完。
流光想说些什么,看着冯若南明显消瘦的样子,最终还是没开口,又让她多吃点少操些心,这才让魏十七把她送回了冯家。
第二日天还没亮冯若南就被冯老夫人身边的梁嬷嬷叫了起来,要送她去庄子上。玉树眼看着自家女郎睡不过两刻钟就要被叫起来,当即便跟那狗仗人势的梁婆子吵了起来,这番动静将这几日睡眠不甚安好的冯若南闹了起来,她拦住了就要上去跟那婆子打一架的玉树,什么都没说就任由她们去了。
门外停着一辆很小且有些脏污的马车,似乎是平日里跟着主子出门时仆妇们坐的,不过冯若南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想法子传消息给魏九,让他去告诉流光,顺便让魏十七过来替他,二人便上了马车往城郊去。
天不过蒙蒙亮,清晨的湿气扑面而来,直到出了内城门,看到不远处的净上山后冯若南才发现今日的雾竟这么大,她心里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刚出内城门没有多久,外面就起了一阵喧闹打斗的声音,冯若南掀开帘子,果然看见那婆子正丢下她们往城中跑,不过很快她就被一个面露凶相的汉子打晕在地,丢回了马车旁。
冯若南有些后悔让魏九离开,她应该安排别人去的,她被匆忙叫了起来,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冯若南拽着玉树出了马车,这时候在马车里反而更受限。
刚一露面,迎面便是一把大刀,玉树拉着她后退两步,一个回旋踢将那把刀和握着刀的大汉踢了个踉跄,二人又赶紧往一边跑。
来的人数很多,而且显然是冲着要她的命来的,什么都不听,很快除了晕倒在地的梁婆子,冯府的人就被杀了个干净。平日隐在暗处悄悄跟在冯若南身边保护她的,除了魏九,另两人也现出身来与那些人打了起来,可是她们终究人太少了。玉树一边护着她,一边带着她往一头跑,连冯若南都拿匕首伤了两个人。
这样下去不行,冯若南想。她将头上的发簪拔了下来,一头青丝如瀑般散落,冯若南却完全不在意,她拧动发簪上的红宝石珠子,两滴黑色的液体便滴在了那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之上,她弯腰躲过一个大汉的长刀,顺势灵巧的到了他人面前,将那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了那人的大腿。大汉没想到这小娘们竟敢伤他,登时便想收回长刀重新砍向她,却在挥了一半的时候突然浑身僵硬,长刀当的一声落到地上,他也口吐白沫向后倒去。
冯若南发现这些人虽然蛮力大且人数多,但并不是多难对付,谁知有一人突然暴起,越过两个暗卫向冯若南这边冲了过来,他双目通红,那双眼在看到冯若南身边倒地不起的大汉后更加凶狠,手里的长刀也跟着他向冯若南劈来。
这是个有真本事的,冯若南意识到,约莫是她方才杀的那人与他关系匪浅,所以他才对自己这般紧咬不放。
冯若南躲得愈发吃力,那人的长刀几次擦过她的发丝和脸颊,她显得愈发狼狈,而那人却更加凶狠,大喝一声,长刀划破晨雾直朝她面门而来。
躲不过去了。
就在那一瞬间,冯若南脑子里一下就空白了,直到她被一个人扑倒在地,闷哼声和血腥气一下灌入她的耳中鼻中。
“玉树!!!”
这声却不是冯若南喊出来的,而是匆匆赶来的魏十七,他紧赶慢赶的,却还是被这天气耽搁了不少功夫。他看着撑在冯若南身前被长刀贯穿的玉树,只觉得浑身的暴戾都涌了出来。
那人的长刀抽出,玉树再也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冯若南身上,血水也浸透了夏日本就单薄的衣裙,冯若南觉得自己的那块地方也像是在流血。
魏□□喝一声,眼泪伴着长刀一齐落下,那人被他打的后退了好几步,又不甘心的再次冲上来,两人像是野兽一般扭打到了一起。
冯若南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张脸,那双总是显得她有些古灵精怪又可爱的杏眼里满是泪水,不知是疼的还是舍不得。
冯若南小心将玉树扶好放到地上,自己跪在她的身前,低头看着那不断向外汩汩流血的伤口,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在玉树的衣服上。
“女郎,我没事,不疼的。”玉树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想要安慰她,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女郎,我,我陪不了你了,我真想一直陪着你啊。”玉树也不住的哭,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头发里,虚弱极了。
冯若南闻言愈发慌张,她害怕极了,她一直把玉树当成亲妹妹一般,却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再一次失去亲人,她没办法接受,这太痛苦了。“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有事的,玉树,你别睡,玉树!”她对玉树说。
“女郎,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你一直,让我活的很单纯,我一直知道,你一向照顾我,跟你一起长大,是我最,最快活的日子。”玉树意识有些涣散,说话也变得困难,“把我的骨灰,给十七爷吧,他,是我,哥,亲哥,我不想一个人,女郎,我不想。”
“不,你不会死,我不要你死,你别说这样的胡话,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玉树打断道:“女郎,我一向,是最没用的,你却还对我好,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我,没有力气了,让我,睡吧。”
“不,玉树,你别睡,你怎么会是最没用的,你是我的亲人啊,玉树,你醒醒,你醒醒,玉树!”
听到冯若南的哭喊,魏十七一下转过头来,刚刚被愤怒支控的大脑在看见地上已经一动不动的人时一下清醒了过来,他当即便要丢下那大汉去找她,却不料那人抓住了这个空当长刀横劈,刀便从魏十七的后背划过。
魏十七想回头杀了他,可身子却控制不住的直直向前倒去。他那双向来有些吊儿郎当的眼此刻痛苦的圆睁着,冯若南这才发现原来他也是双杏眼。
“十七哥!”
自从离开祁州,冯若南再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无助过,她几欲崩溃,眼前有些发黑。她眼睁睁的看着玉树为了救自己一点点没了声息,看着魏十七就在她几步远的位置倒下,她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为什么这么没用?为什么为什么!?
那大汉似乎觉得这一刀就把自己的障碍扫除了,他提着那把还在向下滴血的大刀,小山一般重重地向她走来,在他提起刀的时候,冯若南集起全身的力气将一旁的匕首插到了他的腿上,身子又脱力地落回地上,任由那人和大刀向自己倾倒过来。
砰的一声,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冯若南猛的睁开眼,见那大汉握着刀竟倒在了另一边,口吐白沫,手脚还插着三支箭羽,没有被伤中要害。
冯若南转动脑袋,才发现天色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这般亮了,连雾气都散了几分。一阵马儿嘶鸣,她看见了那个在黑马之上手握长弓的男人。来人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的束在脑后,一副半面黑金面具遮住了他一半的脸庞,剩下那半白的晃眼,见冯若南看过来,他双腿夹紧马腹向这儿奔来。
是未央,是她的公子啊。
冯若南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她满身满脸的血,混着她未干的泪痕,随风飘扬的长发,都让她看起来狼狈极了,也凄美极了。
“观南!”未央到了近前才看清她的形容,忍不住出声喊她,等他下了马,将她扶坐起来,才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
“十七哥,玉树,公子,救救他们。”
她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哭腔,情绪却能够从几近崩溃的边缘回归,她还想着要先救他们。
未央这才来得及打量四周。
地上有冯家的人也有来杀他们的人,有受伤的也有晕倒的,横七竖八的竟有接近三十人。那两个暗卫之前跟十几个人较量,都受了不轻的伤,索性那些人已经都被制伏了,也给那大汉服了解药,将他救回一条命来。魏十七在看到未央来了以后便晕了过去,几个跟在未央后面的人正给他上药。而玉树,她已经死了,被人抬到了马车之上,等带她回去再给她处理后事。
清晨的泥土味道和露水味被血腥气遮了个干净,冯若南被未央抱到了他那匹黑马之上,留下几个人迅速打扫痕迹,在内城门官兵们发现之前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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