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冯文麟没有跟着冯道宏和冯道义离开,而是呆到冯老夫人让他们回去,他才起身离开。
跟韩氏交代了一声,冯文麟往冯若南的方向大步而去。
冯若南本就走得不快,还不到花园便被他追到,有些诧异的看着显然是特意来找自己的三哥。
冯文麟看上去不太高兴,板着脸示意她继续走,冯若南便请他去岚湘苑小坐。
凤仙和青芜见冯若南身后还跟着个冯文麟——冯家的金疙瘩,顿时有些紧张,又让人添置碗筷,又让小厨房多送些饭食来,好不忙乱。
等早食摆好,两个小丫头看冯文麟依旧面色不好,有些担心的看向自家主子。冯若南给了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了。
“今日小厨房的粥做的好,三哥尝尝。”冯若南亲自给他乘了粥放到他面前,乖巧道。
冯文麟却没有喝粥的心思,眉头拧紧肃声道:“我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去招惹秉昱公子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呢,你嫁给他以后要吃多少苦你知道吗?”
“我虽学识不如他,但多考几年总能中,以后养着你们几个姐妹还是养的起的,你有何苦自己找罪受?”
冯若南听的摸不着头脑,怕她三哥再说下去自己就罪无可恕了,急忙打断他。
“三哥,你在说什么?我从未想过嫁给秉昱公子啊。”
“那你还打算做妾?还是没名没份跟着他?苏子泽怎么敢!”说着他就要起身出去,这气势,冯若南觉得他是想去把苏子泽打一顿,急忙又把他拦住。
“三哥,你都在说什么啊,没有的事,你坐下,我们慢慢说。”
好容易把他拽回去,冯若南才开口:“我不知道三哥是从哪里听到的什么,还请三哥相信我,我与秉昱公子清清白白,也从没肖想过他。我知他受定京女郎们的欢迎,可三哥总不会以为所有人都得为他倾心吧。”
“那他无缘无故为何问我你的近况,还想托我给你送东西。”冯文麟对她的话信了几分,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冯若南难得的哽住了,那天晚上她以选秀为由相拒,可苏子泽却只以为不让她被选中就行了,而没等她再开口,那个眼里满是真心的郎君便怀揣着希望离开了,而冯若南也不好再追上去叫住他,之后二人也没再见过面,这事便就这么放着了,没想到,竟会被冯文麟这般质问。
她没法对冯文麟说那天晚上的事,毕竟她是偷偷跑出去的,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其实她心里对冯文麟印象不差,是真心实意的为她着想,也是冯家唯一一个她愿意承认的亲人,因此不想欺瞒他,便只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与秉昱公子有牵扯,这才将他安抚住。
早食过后,冯文麟看她这儿空荡荡的,没什么她自己的东西,又让人给她添置了几件,还送了些书来,这才离开。
看着堆了一屋子的东西,冯若南先是很想笑,这个三哥,固执又真诚,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说,可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真没想到为她做这些事的人居然是他大伯家的堂兄。
如果没有人注意,那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旦被人发现了,心绪便藏不住了。
故乡亦是远方,她失去了她的家。
万幸,她还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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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国虞城,雨花台早已被收拾干净,未央也在做与冯文麟一样的事——他把之前观南喜欢的小玩意都买了份一样的放到了这里来,包括院子里的胡床,他也重新打了一张,依旧放到院子里。只是雨花台比她的院子大多了,好像怎么都填不满似的,想了想,他又把她小时候喜欢玩的那个签筒从归南坊拿到了这里,里面还有那个沉甸甸的金愿签。
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如果到了紧急时刻,这东西能救她一命。
把东西都归置好以后,他顺着门帘向外看去,外面晴空万里,万里无云,是一个好天气。
七年了,他魏央,终于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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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这儿忙的是晕头转向,被砚北公子一闹,如今右相可是被驾到了刀尖上,虽然蒋大人派人前来安抚民众,并保证配合调查,可借他们大理寺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查右相啊。
一边是权势滔天的右相,一边是群情激愤的民众,加上砚北公子的名气和裴氏积年的声望,这个案子他是接也不行,不接也不行。
大理寺卿叫岳平阳,是个小个子中年男人,不胖不瘦,只是眼神不好,看东西总喜欢眯眼睛,这让他看起来有些木讷,可当官的都知道各自的底细,他这人看起来像是个只会和稀泥的,其实谁也没得罪过,大理寺这么不好当的差,他一当当了十几年了。
此刻岳平阳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公署里走来走去的装鹌鹑。其实他心里门清,这事这么快闹成这样,肯定是有人从中作梗,眼下这种情势,这案子迟早得查,只是他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一旦他接了这案子,百姓们或许会觉得他公正廉明,是个活晴天,可这名声除了给他带来更多的活儿以外又有什么用,同僚会觉得他逞英雄,得罪了人得自己受,说不准皇帝还会觉得他多事,费力不讨好。况且不只眼前的江家一案,还有两年前的那桩要案,那可是已结的案件,若要重审,既要跟刑部索要卷宗,之前参与此案的官员通通都得查办,还要牵扯中书,且重审案件要经过三审,三审以后才能彻底结案。
越想越头像,岳平阳一屁股坐到地上,觉得这砚北公子绝对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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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右相终于醒了,只不过他不是自己醒的,而是被蒋世泽叫醒的。
眼睛猛地睁开,反应了会儿这是个什么情况,意识到自己的好梦被人打断,他恶狠狠的瞪向身旁的人,想要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
下人们都屏气凝神,低头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会牵连自己。蒋世泽却好似预料到了一般,衣袍一掀向右相请罪:“相爷勿恼,出事了。”
右相紧紧皱着眉头,任由丫头们给他穿衣,听蒋世泽说着上午发生的事,心情更加不悦,一口气堵在心里,让他难受极了。
他范政书从岌岌无名一步登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已经十五年,他承认自己就是个为了往上爬无所不用其极的小人,可那又怎样,别人想爬还爬不上来,他能在这个位置一坐十五年,那就是他的本事,是他的命。兴元帝的荒唐、郑世肆的无能,都让他觉得皇帝不过如此,所以他积攒财富、积累人脉,他不在意给谁给什么样的人机会,也不介意皇帝怎么看,反正这个皇帝还不如他,一个奴仆出身,还想一步登天越过他去,真是不自量力。
当一个人尝到权力带来的特权的滋味后,便会失去敬畏——对权力、对人、对生死。曾经觉得难如登天的事只需要勾勾手指便有无数人涌上来向他示好,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习惯了,他便很难适应这种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了。
“那裴砚北状书两丈,引来了些民众,大理寺都是缩头乌龟,岳平阳个领着俸禄吃干饭的,半天了没点动静,也没驱散民众,只怕跟他交涉也没用……”
他的话没说完,便见右相紧捂胸口,侧身从榻上直直倒了下去。
众人大惊,忙上前去扶他,只有蒋世泽还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里没有动弹。
于管事慌了神,一边自言自语“如何是好”,一边回头去看蒋世泽。
有人情急之下喊着“去请太医”,却被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的蒋世泽捂住嘴巴。
右相已被众人七手八脚的扶回了榻上,有些惊恐的看着身后高高站着的蒋世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蒋世泽的心砰砰乱跳,他其实早便觉得右相有些不对劲了,但是碍于身份他不便多问,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就迎来了这个机会。是的,机会,当他亲眼看着这个身材臃肿的曾经自己只能仰望的人从榻上滚到地上的时候,他原本脑子里思考的东西一下清空,只有一句话——这是一个机会。所以他上前捂住了那个试图叫太医的仆从,吩咐于管事找个靠谱的人,悄悄地去请个大夫来,不要惊动他人,又看向眼神惊慌的众人,一手拧断了手下之人的脖子。
他长得本就严肃,这一举动更是一下就震住了这些平日里只负责侍候的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被那样生生拧断了脖子。不过蒋世泽也没有将他们都灭口的打算,杀鸡儆猴就够了,啥的人多了难免引起他们的反抗。
很快大夫被人请来,打扮成小厮的样子,右相府的人都没起什么疑心。
又是把脉又是施针又是开药的,折腾了半日,最后的结论是真心痛。
请来的大夫也是定京城的圣手,原话是:“手足青至节,心痛甚,乃真心痛也。”而右相的命虽然保住了,短期内却失去了行动能力,随时有生命危险,还需每日针灸按摩,不过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因为蒋世泽知道,虽然大夫没说,但他还是知道的,真心痛旦发夕互,夕发旦死,如今能活,已是万幸了。
(在我国古代冠心病被称为“真心痛”,《灵枢厥论》指出:“真心痛,手足青至节,心痛甚,旦发夕互,夕发旦死”。我的设定是右相得了突发心梗,之前也有许多铺垫了,相关病症与名词来源于网络。)
这对蒋世泽来说也当然是万幸,毕竟右相没死,他才好做事。
让那人跟着大夫,并且让他继续每日过来看诊,蒋世泽又将这府里的侍卫换成了自己的人,而屋内的这些人他则只是将他们与右相关在了这间屋子内,继续照料右相,这也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起码暂时没有生命威胁了。
等一切安排妥当,天已经擦黑了。
冯道义并没有回家,他在定京还有一处房子,离着公署不远,平时公务忙的时候会在这边住,因此这件房子并不大。
冯道义听着手下打听来的消息,一言不发。
“小的打听到,那于管事的夫人两年前过世了,之后娶了蒋夫人的侄女做填房,与蒋大人一直暗中来往,只是做的不明显,我们的人都没察觉。”
“今日我们走后蒋大人便进去了,一直呆到现在还没出来,侍卫也被人换过了一批,我们的人本来就怕相爷发觉对您起疑心,一直在外院,这下都被清了出来,只让做些杂活,进出也被监控了。”
“除了这些,今天右相府有些安静的过了头了,也没见他们对砚北公子一事作出反应,只怕……”
“只怕什么?”冯道义看着底下平静汇报的手下,淡淡问道。
“只怕右相府有变,大人,咱们要早做准备才是。”
冯道义静静摩梭了一下手里的物什,开口依旧平静,就好像早便有所预料一般:“不用只怕,我找人查了查太医署的病案,相爷近期身子不大好,今日多半是如此,只是……不可贸然行动。”
“是。”
“大理寺那边也不必管,正好借此看看蒋世泽和相府的反应。你帮我去给祝尧泽递个帖子,说我明日有事想与他相商,万望他拨冗相见。不用避着右相这边,只瞒着陛下那边就好。”
“是。”
“之前想给老二谋得御史中丞只怕我们不能插手了,这段时间尽量低调些,便由着他们争吧,只是计相那里还是得下下功夫。”冯道宏想起此事就头疼,原本觉得有些希望的是卡在了这里,计相那个老狐狸,什么都笑眯眯的,给他送礼他也收,可你让他做事的时候他又什么都不认。
“大人,要不小的去接触一下苏太师和周相吧。”计□□猾,却与苏太师与周相交好,或许从这处下手会有突破。
冯道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轻轻摇了下头,道:“你看着办吧。”
“是,没什么事小的先退下了。”
“去吧。”
等那人离开后,冯道义拿出手里的东西看了好半晌,那是一块铜质虎符,因为长时间被人拿在手里摩梭显得光滑。
如果冯若南在这儿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便是前朝时期便遗失的那块能掌控枢密、号令三军的虎符,而它的前主人便是前朝左相——魏正。如今它就像一块普通的小摆件一般,被冯道义握在手里。
仔细的将他收好,冯道义再回到书案旁,继续思考近日的发生的种种,他觉得,这一切的走向有些不可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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