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如果我只是我,要怎么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这个问题,冯若南已经从公子身上得到了答案——不择手段。
只是这个不择手段与女郎们的有着本质的区别。公子的不择手段是不计较方式方法,有了目标便努力去做,哪怕遍体鳞伤,哪怕失去,哪怕只是一腔孤勇。而女郎们则是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不在乎他人的感受,甚至是伤害别人。
其实这点在苏子泽找她说完以后她便想到了,只是她需要证实。比起这位名声极好的外人,冯若南自然更相信自己人。
至于另一位,则是窦姨娘。
她在范氏那里有眼线,知道了范氏要对自己下手,她干脆添一把火,若是自己是个有本事的,那她肯定不会放过范氏,若是自己没本事,也好借此打压一下自己这个冯家二房的大小姐,虽然名义上她是大房的人。
冯若南将信用烛火点燃,思索着手里那张牌什么时候用合适。
她刚到定京的时候在坞杏客栈落脚,倒也不是为了她所说的见长辈不好风尘仆仆,而是因为公子在她来定京前派人帮她查了查冯家内宅,叫人想办法将信带给自己,于是便有了纨绔公子欲调戏女郎却被秉昱公子相助的一出戏。
虽然过程曲折了些,纸条终究还是拿到手了。
纸条上只有寥寥几词——“虎符在冯”、“冯二绝子”,还有,“我在,别怕”。
第一个是她的任务,第二个是给她的助力,第三个是哄她。
凡是紧急的私密的纸条,他们都用这种形式来写。
不过,现在就放这张牌还不合适。冯若南想,那便先收拾了可情吧,这会子冯道义对自己的戒心应当不再特别了,那么她便该给他看看自己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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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私塾里还是老样子,只是崔清芷有时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目光朝自己看来,因为是在孟老先生的课上,她只能稍稍侧身查看。
目光来的方向,是秉昱公子。
心中像是繁花盛开了一般,崔清芷险些没忍住笑,只好紧紧抿住双唇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态。
她一边想着秉昱公子为什么会看自己,莫不是对自己有好感,一边又劝自己不可以自作多情,那不是她这样高傲的人该有的表现。
没过一会儿又想着不知道父亲母亲有没有给自己安排妥当,父亲向来古板,说不定压根不会想着帮自己逃过选秀,母亲与贵妃娘娘交好,想来应当是没有问题的,这样她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嫁给别人,而是能够嫁给他。不行,她不能这么想,应该是他才能有喜欢她的机会。
脑袋里的思绪乱飞,一会儿是秉昱公子,一会儿她与秉昱公子,又想起秉昱公子与冯若南,在心里冷笑果然是她不自量力,只会使这些小手段让世人误会她与秉昱公子,秉昱公子那般人物,又怎么会看得上她。
再次回头,这次却是看向了冯若南,只是冯若南只安安静静听孟先生讲课,压根没看见她。
收回视线的时候她的目光忍不住又向着秉昱公子那边落去,这次比方才看得更清楚,然后她看见他的视线果不其然再次扫来,只是并不是看她,而是她的同桌江风禾。
一颗心如坠谷底,崔清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回来的,不可思议过后她便觉得可笑和愤怒。
其实苏子泽是意识到了崔清芷朝自己这边看来,这才装作是看向江风禾的样子,等她转回去之后便再次看向她身后的冯若南。
他的视线总忍不住向她那边偏。他耳中是孟先生的话,眼中是圣贤书,心中却满是她。
自从那日与俞崇谈过一次之后,准确的说是跟俞崇剖析过自己之后,他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思,他也一向不是个扭捏的人,所以并没有因为自己喜欢上一个人而觉得困扰,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或许他该问问她的意思。
苏子泽想着改日找个机会问问她,若是她也愿意喜欢自己,那他便让母亲去提亲,若是不愿,他大概也是不想放弃的,那他便再努努力,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别人不喜欢自己也很正常,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让她看清自己的诚意。
可这些崔清芷都不知道,让她心里难受的并不是秉昱公子看了别的女郎,而是她竟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她该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该像平常一样,像崔清芷该做的一样,不放在心上,不当回事的。可,她不甘心。
不甘心得不到最好的,不甘心等了那么久、付出了许多却得不到,不甘心被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不甘心,不甘心!
她江风禾除了会耍脾气还会什么,无论相貌才华还是家世没一样比得过她,还敢妄想秉昱公子,真当自己看不出来吗。
崔清芷的情绪除了她自己没有别的人知道,大部分的人也不会关心,有的人是不关心这个人,有的人是没有关心别人的资格。
这日虽看起来与往常一样,却还是被一颗石子敲出了波澜。
因为,有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一件事,一件与他们无关的大事——老阙王驾崩,太子景萧五日后登基。
鸿胪寺卿急忙被传诏入宫,右相门下也几乎同时得到了消息,相聚相商此事。
明面上除了冯道义与蒋世泽隶属中枢,乃右相门下,还有许多官员也是如此,比如御史中丞江海、尚书右丞、户部尚书、兵部侍郎,以及鸿胪寺卿等。
如今被在皇帝面前回话鸿胪寺卿的正是右相的三弟、范氏的父亲范政竹。范家一共四兄弟,老大右相范政书,老二范政功早亡,老三范政竹,老四范政帛并未入仕,而是主管家中庶务。除了范政书,范家其他几个兄弟都并不怎么出彩,可以说,范家是大房的范家。
(范家兄弟的名字来源——书功竹帛:把功绩写在竹简绢帛上。比喻载入史册。)
除了尚在阆州的蒋世泽和宫中的范政竹,其余人基本都到齐了。而他们这次聚到一起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怎么把这件与他们无关的事与他们有关。比如,怎么从此事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有人提议与景萧公子交好,有人提议趁机攻打阙国以牟利,有人认为可以先看看皇帝陛下的反应,有人缄默不发一言,丞相府变得嚷嚷。
主座上的右相已年近半百,多年的酒肉以及位高权重让他有些肥胖,但从五官中还是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风神俊朗。
右相年轻时擅长饮酒跳舞,那时的兴元帝也喜欢与他一起饮酒跳舞,只是当右相成为右相以后,他便没再跳过,大概是不需要跳舞来哄兴元帝开心了。
他安静的听着下面的人吵了半天没个结果,看向坐在自己左下方的冯道义,只见他正轻啜茶水,含笑听着其他官员们你来我往,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便开口问他的看法。
于是其他人便纷纷停下说话向冯道义看来。冯道义也没有惊慌,依旧浅笑向右相施礼。
可见有时候说话并不需要声音大。
他施施然开口:“秉相爷,下官认为此事于我们本就是一件好事,不必再做多余的事。”
“哦?说来听听。”
“说起来,这些年我们便一直在与景萧公子打交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此人不容小觑,想从此人身上谋利不易,此时也不是与之相交的好时期。”
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雪中送炭的情谊才珍贵。
“至于攻打阙国。”他轻笑一声,语气不急不换,“且不说谁来领兵的问题,景萧公子本就骁勇善战,眼下老阙王骤然驾崩,他正缺机会立威,我们就送上去,岂不是……”
那这不是什么都不做吗。众人心里想,却没人将这话说出来。
右相将他的话听了进去,还提出了一个建议。
“听闻景萧公子尚未娶妻。”
这是个建议,在座各位都听懂了,也说出了他们没想到这点的原因。
“可,陛下并没有女儿啊。”
右相发福的脸上露出一个笑,这笑并没有让人觉得慈祥,而是让众官都坐直了身子。压力自上座而来,说出的话更是让他们忍不住起了一身冷汗。
“陛下没有女儿,可是说不定有什么兄弟姐妹呢,毕竟陛下在家中可是排名十四的。”
众臣心道果然。
皇帝出身不好,这点许多人都知道,但皇帝也并没有当众承认,更没有认亲的想法,眼下右相这个意思便有些大逆不道了,众人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有人开口询问:“相爷的意思是,咱们要替陛下寻亲?这是不是不太好。”
右相没有应答,眼神向下一瞥,冯道义便意会的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相爷的意思是,陛下乃天下之主,这天下的百姓自然都是陛下的孩子,只是没有人被封为公主罢了,我们只要替陛下选出一位为公主,便可用作和亲。”
冯道义并没有原样将右相的话解释给大家,大家其实心里也都明白,他用了一个更好听的解释,众人便纷纷点头,毕竟不光冯道义,大家都还是不敢这样当众议论皇帝的秘辛的。
于是此事很快便交由下面的人去处理,到时候选好后只要将名单给右相让他选择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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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那边的事旁人并不知道,大人们的安排里也没有他们的存在。
渐渐的,两日后定京城中也传开了阙国的事,只是与大人们的关注点不同,女郎们更关注景萧公子此人,有的觉得景萧公子眼下是要做皇帝的人了,该当四公子之首才是,有的觉得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有的觉得嫁人当嫁景萧公子……
而郎君们的想法却更加多样,有的关注老阙王是怎么驾崩的,一边觉得朱砂当真毒物,对此避之不及,一边心中存疑;有的关注阙国是否内乱,毕竟皇位更替向来都是不平稳的;有的关注阙国的变化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而冯府的人却关注另一件事——四姑娘的两个丫头打起来了。
四姑娘有五个丫头,一个是她自己带来的,两个一等丫头、两个粗使丫头,都是范氏拨给她的,而这次打起来的便是两个一等丫头可心和可情。
夜晚的冯府已经陷入了安静之中,许多人已经睡下了,冯老夫人在锦玉堂内正含饴弄孙,哄着冯文皓祖母祖母的叫,笑的满脸皱纹,就听见这个消息,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尽消。
冯老夫人不喜冯若南,从她小时候就不喜欢。
她生了两个儿子,都是从小机敏过人,也刻苦努力,虽然她丈夫去得早,他的儿子们依旧对她恭敬孝顺,还让他们冯家越来越好,直到今日的地位,她一向都以此为傲。她的大儿子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冯家也是靠他掌舵,二儿子懂事听话,听她的话,听她大儿子的话。
唯有一次,他没有听他们的话,因为一个女人。
她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像是自己的儿子,为了娶一个女人,做了那么多事,哪怕她始终不同意,因为她想着自己儿子肯定很快就能回京,到时在京中选的贵女才是对他对冯家更好的选择,可他不同意,他铁了心的要娶她。
后来她见到了那个女人,果然如她所料,是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人,而这一无是处也包括,生不出儿子,所以她对卫氏更看不顺眼了,连带着冯若南也是。
她便想将自己的侄女送去给冯道宏做妾,他却又一次忤逆了她。
虽然如今这两次忤逆看起来像个笑话,但并不妨碍冯老夫人不喜冯若南,因此一听到她的丫头打了起来,便认定是她的原因,当下气从心来,喊来人便将两人捆了丢到了锦玉堂外头,还让人将冯若南也带过来。
大庭广众之下,于是没睡的叫醒睡着的,大家都跑去锦玉堂外看热闹了。
可情和可心衣衫凌乱,发髻都散了,披头散发的像是疯子,只是可情的身上看起来狼狈,却没什么伤,哭着喊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而可心的脸都被抓花了,胳膊上更是几道触目惊心的抓伤还在往外冒血,几处淤青应当是在哪里撞出来的,却没有呼痛哭喊。
旁别的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两人。
很快冯若南也来了,她像是刚睡醒一般,长发只简单挽了个发髻,白色的里衣外披了一个斗篷,只露出白净的小脸,被玉树扶着,弱柳扶风。
可情与可心被人带到了锦玉堂的院子里,冯老夫人坐在游廊下,冯若南便也跪到了院子里,委委屈屈的啜泣,只说“都是南儿的错”。
冯老夫人冷哼一声,冯文皓被人抱到内间,再次看向可心可情,问:“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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