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乾清宫偏殿,董鄂七十已经喝过一杯茶,下朝后被御前小太监请过来见驾,心里不免有些忐忑,也不知皇上为什么召见。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有小太监过来请,进了大殿,七十跪地磕头请安,只听御座上传来帝王的声音:“起来吧。”
嗯,比平日里多说了两个字,看来不是大事,七十心里暗戳戳想着。
起身后恭谨站在御阶下,微微低头。
“朕听说了昨儿的事,朕的九阿哥办事差了些分寸,宜妃昨儿个已狠狠责骂过,七十就别再计较。”
七十吓得立马跪地磕头:“皇上可莫要吓奴才!奴才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皇阿哥计较!且九阿哥聪敏慧捷,奴才的二格格能被皇上指婚给九阿哥,是奴才全家的福分!奴才全家都感激涕零!必然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差!”
康熙哼笑:“你个奴才,朕还不知道你?起来吧。”
七十谢恩起身:“奴才谢皇上!”
“你别太拘谨,朕今儿个只是和你话几句家常罢了。”
“是,奴才知道。”
“朕知道你一向疼爱这个格格,之前你就和朕说过想让她选秀时落选归家,你自己给她找个门第低些的人家,一片慈父心肠啊!可朕也有朕的考量,给九阿哥指了她;想来你心里也是有些不满,昨儿个胤禟还不懂事,想必你也有些失望了。”
“回皇上,奴才不敢!”
康熙走下御座,站到七十面前,片刻后才哼道:“你是不敢,不是不想!行了,随朕坐会儿,家常聊几句。”
话落便往东次间走去,吩咐道:“梁九功,赐茶。”
又随意说道:“朕记得七十爱喝茉莉花茶,就上这个;前几日不是上了一批明前茶,拿两罐过来,七十出宫时带上。”
七十恭敬谢过。
到了东次间,康熙倚坐在炕桌边;小太监搬过来圆凳,七十坐了少半边。
稍倾,两个宫女随着梁九功过来上茶,还有一个宫女用托盘捧着两个茶罐候在一旁。
“朕也有几个公主,朕的四公主去年才嫁去喀尔喀蒙古,她出嫁前,朕亦是日夜担忧,现下更是忧心她过得好不好,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七十忙安慰道:“皇上莫要忧心!四公主聪慧不凡,想来已经适应那边的生活;不是奴才媚上,皇上的阿哥和公主们各个都极有才华!想来用不了多久四公主那边必能传来好消息,以公主之聪慧,定能影响喀尔喀蒙古为大清尽忠。”
康熙轻笑:“要么朕喜欢和你聊天,还是七十懂朕的心思。”
董鄂七十渐渐放松心神,他有一套和康熙说话的方式,知道怎么说能让主子爷开怀。
“奴才就当皇上真的夸赞奴才了!三十五年和三十六年皇上两次亲征噶尔丹时奴才都随驾在侧,奴才亲眼见过皇上的英武天姿,您的公主必定有几分您的勇武;喀尔喀蒙古又是新归附我大清,这个时候他们人心浮动得厉害,四公主定能很快掌控他们的势力。”
“哦?七十啊,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你真相信朕的四公主能掌控他们?好多人都和朕进言,让朕防着喀尔喀蒙古,说穿了,他们就是不相信女子能掌握势力。”
“女子怎么了?太皇太后不就是天下女子表率?虽说这样的女子凤毛麟角,可四公主是皇家血脉,必然能效仿太皇太后几分,为我大清带来福祉!”
人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七十虽然是个武将却不粗莽,不然也不会官居从一品,正红旗出身现下却是皇上掌管的正黄旗都统。
康熙也很了解自己的几个心腹大臣,尤其董鄂七十,忠勇直烈,这会儿看他神色有一瞬而过的犹豫,哼道:“好听的让你说尽了!”
停顿片刻又道:“朕看你应是还有什么心思,不妨说来听听?”
七十从凳子上直接跪地磕头:“皇上再英明不过了,奴才在您面前真是无所遁形啊!奴才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奴才和闺女私下里讨论的,只求皇上能先不论奴才家二格格的罪!”
康熙脸色严肃,眼神扫过,梁九功摆摆手,几个在殿内候着的宫女悄无声息退出大殿,他自己走到殿门处守着。
“七十,你先起来回话,待你说完了,朕再定夺;你且放心,朕不会对一个闺阁女子太过严苛,真有什么不对,朕也是找你的不是!”
“奴才谢过皇上!奴才皮糙肉厚的,皇上只管打骂!”
“你个老狐狸!行了,放心说吧。”
七十小心坐在凳子上擦擦汗才说道:“皇上也知道奴才闺女随着奴才在山西任上待了些年,那里毕竟不是京城,奴才也就没怎么拿规矩束缚闺女,由着她读书游玩,反正奴才儿子也不少,有她兄弟们陪着,奴才也不担心她。”
“不是奴才说大话,奴才闺女看过不知多少书,有些见识甚至远超很多爷们!去年四公主下降喀尔喀蒙古,家里人都去看了公主出嫁的仪式,回家后家里人难免讨论几句仪式风光盛大,只有奴才闺女当时说了些话让奴才震动;也是今儿和皇上聊到四公主,奴才忽然想到闺女当时的话,才一时没忍住。”
康熙一听来了兴趣,挑眉:“哦?能让七十震动?你给朕仔细说说。”
“是!”
“奴才闺女当时说,我们满人无论男女骨子里皆有血性,现在随着皇上平定乱世,很多满人日渐松懈,骨子里的血性也渐渐消失;他们只看到公主下降蒙古时的风光仪式,甚至私下里议论···议论公主们嫁到蒙古后大都早逝,以至于现在人们谈联姻色变,他们却不知皇上下降公主到蒙古真正是为什么,更不知公主们在蒙古的流下多少血泪。”
“奴才当时就问她,那你说公主联姻还能做些什么?她说,如今皇上英明神武,平定乱世之功震烁古今,盛世华章即将开启!有皇上这样的强大背景支持,公主下降蒙古后可作为的地方不少。”
康熙神色越来越轻松,竟轻笑起来:“这话听着确实不是七十你能说出来的,比你说的好听多了!你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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