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暖阳之下,春光好日。
鹿瑢一路上询问了许多商贩,才打听到秋家钱庄的位置。
靠近西街那处,最为空旷安静的地段才是那秋家钱庄。
好不容易看见,鹿瑢才迈着步子走到钱庄门槛,放眼一望里头,倒是冷冷清清的,要说没人吧!也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厮,此时正上下左右盘算着算珠,对着上面一本本的账簿提笔划上一记。
鹿瑢一进门,还在桌前算着的小厮不曾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皮子往上,抬了她一眼,“可是鹿姑娘?”
鹿瑢点头,对他的问话也不感到意外。
那小厮放下笔,小心翼翼的从桌前的小门走了出来,单手给鹿瑢指了那高阶上的房间。
“姑娘,我家主人在等您。”
鹿瑢顺着他指的方向,草草道谢后就上了楼。
刚上来就碰见陈咎一动不动的守在房间外面,鹿瑢对他笑了笑,也算是和他打了个照面。
房间门是敞开着的,鹿瑢等了一下才进去。
房里点了好闻的檀香,先前那位夫人就坐在那里沏茶,自鹿瑢来了后,她才起身美眸上下将鹿瑢打量了个遍。
而后才出声着:“像,真是太像了。”
鹿瑢听后左右环顾,也上下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着:“夫人,您在说什么?”
她怎么感觉这夫人看她的眼神不亚于昨日初见见面也是这样,透过她好像是在和另一人对话似的。
可不管怎样,她今日会来这里,也不过是想要把昨日夫人放在她这里的耳扣还于夫人,还有就是弄明白这位夫人的意图。
那夫人勾着手中的手绢,贴在嘴边盈盈笑了一番后,就上前拽住鹿瑢的手臂,领着她一同坐在椅子上,为她添茶倒水。
“鹿姑娘,今日你能来我很开心。”
鹿瑢也跟着笑了笑,但在她心中实在不太适应这种敷衍人的的事情,只得拿出昨日夫人放在她那儿的耳扣,放在夫人面前。
鹿瑢相信这夫人心中很清楚,她今日为何而来。
哪知夫人目光瞥向桌上之物时,脸上笑意丝毫不减,甚至兴趣浓厚的摆弄着那单只精致月牙,淡淡开口:“鹿姑娘,我想你心中应该有话要问我是否?”
鹿瑢同样盯着那对被她把玩着的月牙,“夫人,我确实有话想问你,昨日我明明是第一次见夫人,可是为何夫人看我神情就像是在看另一个人?还有,这对耳扣也是夫人怕我不来钱庄所以特意塞进我衣袖,定是想着我今日一定会来赴您的约对吧?”
鹿瑢对于夫人所做之事想得明明白白,唯独就是不知这夫人对她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那夫人听她这话,倒是笑出声来,她细眉轻挑,拿起月牙放在眼前静静观摩后才言:“倒也不笨,算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不亏是海棠的女儿,说话方式这般直接,与她倒是无异。
鹿瑢不愿同人打马虎眼,有话还是要开门见山,自然不会跟她拐弯抹角。
“夫人还没回答我方才的问题。”鹿瑢扫了一眼夫人提醒着。
夫人继续粲然笑道:“好了,既然你有心想知道,我也不藏着,昨日你说你的平安结是亲人留给你的,那人可是你的母亲?”
鹿瑢皱着眉:“夫人,这话是何意?”
难道她认识母亲?可这平安结是雪影姑姑留给她的,也是母亲的遗物吗?
鹿瑢想了许久,当初离开雪影姑姑的事情,只得到姑姑交代,让她去北川寻秋家铺子,可人海茫茫,天大地大,寻人那里那么容易。
如今看来,这位夫人应是认得母亲之人。
夫人将鹿瑢的神情尽收眼底,从而往下说:“你母亲姓李名海棠,你爹是元晟城鹿家鹿怀仁对吧?”
鹿瑢甚是惊讶的抬头对上面前说话之人,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清楚她的底细。
鹿瑢突然站了起来,一脸防备的望着对面的人:“你到底是谁?为何知晓这些?你与秋家是什么关系?”
夫人不说话,脸上的笑意逐渐换成愧疚,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放下手中的耳扣,美眸带红。
鹿瑢见她一步步走近,身子颤抖的往后退问着:“你是谁?”
秋家铺子难道就是现在的钱庄?那姑姑所说的故人莫非就是她?
夫人眼眶渐红,脸上浮现一抹悲凉,想说的话全都如鲠在喉,心中亦是高兴又难过。
“我是你容姨娘,你娘生前最好的姐妹。”
鹿瑢一时愣住,身前那人将她搂住,耳边还传来她的哭啼声,可却都响在鹿瑢心中那溃烂已久的伤口,再次被掀开。
她一出生就未见过母亲,不知母亲长何模样,也不知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只是少时听着雪影姑姑的描述,她才知母亲是个满腹经纶颇有才华和乐于助人的女子。
那时还小,她甚至都记不清自己梦见母亲是什么时候了。
鹿瑢回到蒙院,失魂落魄的走过那一条长长的走廊,闻着外边新开的栀子清香,她鼻尖一塞,骨碌的大眼睛扑闪着泪意。
她不想去回望旧事,可还是会止不住的回忆幼时在鹿家发生过的一切,鹿家人对她的欺凌,她是个没人要的野孩子,又是个被家族遗弃的灾星。
凡是她走过的地方,都会遭人辱骂一声,她曾怨过天,怨过地,怨过鹿怀仁怎么不把她在襁褓中就掐死呢?
若不是有雪影姑姑照顾和陪伴,她可能早就死了,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活在阳光下。
今日在钱庄,那位自称是她母亲好友的容姨娘,居然抱着她痛哭了许久,讲述了母亲和她如何如何相识又情谊深重的事。
可她听到这些竟更加痛苦。
鹿瑢走过走廊后,顿感双腿发软,觉得前面的路愈发难行。
这会徐靳刚从提刑司回来,就看到鹿瑢垂头丧气的样子,那身影落入他眼中竟是那般无助又充满无奈,这是怎么了?
一日不见,她就像是天塌了一样,凡事都会像只乌龟似的有事没事就缩进龟壳。
想到此,徐靳眸子里猩红乍现,没弄懂是何情况,就快步的走到鹿瑢身侧,伸出长臂拉着她手臂将她抵在墙面上。
鹿瑢并没有被他这一举动给吓到,神色冒着淡淡忧伤,眼睫未曾向上扬起,自然看不见徐靳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心,却是从他臂弯下轻轻一过,再淡漠的说了一句:“大人,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她说话声音有气无力甚至软绵绵的,听得徐靳晃了下神,她又接着转身离去,那样子看着着实可怜。
徐靳不管不顾的跟在鹿瑢身旁,仔细观察了她现在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是个冷冰冰的木偶,可木偶尚且还能被人操纵,人若是像极了木偶那便是她心中的执念太深,心魔导致她无法走出来吧?
徐靳跟在她身侧问:“你这是怎么了?”
鹿瑢不说话,怏怏的攥紧自己的手指,她很难受,又想起在钱庄的时候容姨娘告知她母亲曾被鹿怀仁伤害的事,她母亲曾来过北川那时身体已经十分虚弱加上又怀上她,身子大不如从前。
鹿瑢眼泪干了又流,她的心中也下着一场雨,她是不是根本就不配出生?
鹿瑢心不在焉的寻着她房门的方向,徐靳就跟着她一起到房门,直到门被鹿瑢打开,她欲要走进去手臂猛然被徐靳拽住,她懵然的回眸一望徐靳。
她艰难的发着音:“大人,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吗?”
她不想见任何一个人,她真的很想找个角落蹲坐一天,她累了,她就不该听姑姑的话来北川,来找什么秋家铺子,更不会知道母亲这些事。
徐靳见她眼泪簌簌的流着,心中知晓她应该是遇到什么伤心事了,虽不知她这一天碰上什么事,可也见不得她如此。
只得放下她手,从衣襟里面拿出一方丝帕,递在她手里,“就算遇见再大再难的事情也不应该哭,哭是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哭还会影响你的心情。”
鹿瑢回神过来瞧他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他那双好看的眼睛也是疏离的看着她,她能从他眼瞳里望见自己现在是如何的丑态。
她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哭,而这个男子居然还能如此淡定的给她递丝帕,她这一刻才觉得徐靳真的不会安慰人。
“大人,其实你是想笑话我哭的很丑是吧?”鹿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心中有感而发而已,尤其是看到徐靳那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的样子,她更加确定徐靳肯定觉得她哭得像个傻子。
还是不要再继续和他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要是被好事之人看见传了出去,指不定袖玉身边的如云要怎么在背后嚼舌根。
鹿瑢在心中是这样想的,行动也更快的走进房间把门关的死死的一点儿也不等身后的徐靳反应,自己一个劲儿的杵在门里面靠着。
徐靳还什么都没说,俊逸的脸突然一沉,这女人又发什么疯呢?
他何时说过她哭得很丑?莫不是她伤心伤糊涂了吧?他只不过是想让她别哭,这要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把她骂哭了。
徐靳被鹿瑢晾在门口,他也还没离开,只是见着眼前这扇门,他轻轻叩了房门,才出声:“鹿瑢,我没笑话你哭的很丑,今日之事我就当你心情不佳胡乱说的。”
鹿瑢边哭边擦着自己的眼睛,咬着嘴唇压抑了很久才背靠门滑坐在地,埋头在膝盖,却再也听不见徐靳的声音,只有她细微很小的抽泣声。
这一夜,鹿瑢坐在床榻上想了很多,她很心疼母亲,更痛恨自己和鹿家,或许容姨娘的话她也不能全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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