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六章 ...
钟氏说穿好衣衫, 可毕竟也是仓促之中,所以也并不是很得体。她出了门,跪在地上, 笑了笑说道:“民妇也是生活所迫, 让县主见笑了。”
钟氏本就是风尘出身, 她如今无依无靠, 会重拾老本行也是常理之中。方芷悦可无心理会钟氏做什么行当,她直接了当地问:“方大郎人在何处?”
“他呀。”钟氏媚目一眨, 咬牙切齿道:“大概在什么地方喝酒去了吧。”
“好好回话。”童嬷嬷厉目一瞪:“县主可没时间跟你耗。”
钟氏身子抖了抖,答:“民妇真不知道。当初他们将人带到我这儿, 他疯了似的打了我一顿。可我拿了方家的休书, 又在族谱上除了名,跟他可是毫无瓜葛了, 自然不能任他欺负。”她面容带着恨意地说道:“后来跟他说清楚了,他就走了。”
方平安听罢立刻说道:“他走了?那我们每日送馒头来你怎么不说?而且,那馒头是给方大郎的, 你这么做, 不就是贪了我们的馒头嘛。”
“贪什么贪,那馒头是我应得的。”钟氏说得理直气壮, 道:“那混蛋时不时喝到烂醉, 回来就抢我银两,你们送来的馒头还不够抵呢。”
方芷悦见方大郎不在此处,也懒得再待着了,才转身走了几步, 忽然见一个走起路来歪歪曲曲的人正朝着此处走过来。
“那个好像就是方大郎。”方平安看了看,回头对钟氏说:“你来看看是不是他?”
钟氏听见,跪着移动了几步,仅瞧了两眼便说:“就是他,肯定又要来抢我银子了。”她着急地爬了几步想要抱方芷悦的腿,可还离两步远就被童嬷嬷踢了开去。
钟氏爬了起来,揉了揉肩膀痛处,也不知是痛的还是装的,反正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哭着道:“县主可要替民妇作主呀,那混蛋即使瘸了脚,可还是一股子力气,民妇打不过他;去报了官,抓了他打了板子,他回来将民妇打得更狠了。”
这偷窃之罪罪不至死,对于方大郎三不五时的骚扰,钟氏也是无可奈何,她一个女子无依无靠的,根本就摆脱不了。若想要摆脱,恐怕就得投身青楼了,但她好不容易才出了那榨人的地方,又怎么能再回去?如今看着方芷悦来势汹汹的模样,她就想着让方芷悦出手收拾了方大郎,这样她才能安稳度日。
方芷悦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漠地说道:“上回方芸枝的事我肯帮你,不过是因你爱女心切让我想起了母亲,难不成你以为我原谅了你?”
钟氏一怔,上回方芷悦肯帮忙,所以她还真以为之前的所有一笔勾销了。抬眼看了看方芷悦的脸色,她不死心地说:“他可是县主生父,县主这边放任亲人祸害他人不太好吧?就算是县主不阻拦,那也该赔偿我损失才是,怎么说也是您的父亲。”
方芷悦当即柳眉一挑,说:“你要是硬要牵扯的话,他还是你的夫君呢。再说了,我现在可是跟他断了关系,你若要讨损失,也该找他儿子要。”
当初她不过是见方芸枝死状太惨,也见钟氏一个当娘的千里迢迢寻女太过可伶,于是就心软了。看来这钟氏还真当她没脾气来着,一找着机会就蹭鼻子上脸了?
还是童嬷嬷说得对,对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可不能心软,不然吃亏的就是自己。
说话当中,方大郎已到了近处,他眼睛满布血丝,直接无视方芷悦一群人,只紧紧盯着钟氏。
“方大郎,你可别想再抢老娘的钱。”钟氏这会儿也是豁出去了。趁着有方芷悦在场,这方大郎若然再打她,那告到官府处,她也能扯出方芷悦来,到时有县主作证,官府自然不能像以往一般简单处理。
有了这个想法,钟氏言语中更加挑拨方大郎了。
方大郎本就带着酒意,一下子就火大了,上去揪着钟氏的发就往她脸上挥上一拳,他不能言语,时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也不知想表达些什么。
钟氏一边嚎叫着,一边拼命往方芷悦那边靠去。
方芷悦阻止了正要出手的童嬷嬷,拉着人后退了几步,待钟氏挪得近了,又再后退几步。
直至钟氏被打的脸肿口青,再无力气往她身边靠时,她才说道:“让他醒醒酒,我要说话跟他说。”
童嬷嬷应声,一个闪身上去在方大郎后脖子上落下了一记手刀,方大郎立刻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随后方平安带着几名族人将人拖到水井旁边,将刚打上来的水往他身上泼去。
一桶接一桶,深秋的凉风吹过,方大郎人未清醒就冷得直哆嗦。直到第九桶浇下去,他才睁开双眼清醒过来。一见是方芷悦,立刻就横眉怒目指着人咿咿呀呀个不停。
方大郎不能言语,可方芷悦从那表情中看来也大概猜到他是在骂人,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一旁的童嬷嬷小声提醒道:“姑娘,怎么也是生父,可不能说出什么不好的话儿让别人说闲话。”
方芷悦深呼吸了几口气,从怀中取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扬了扬,见方大郎的目光死盯着银票,才说道:“这次过来是要跟你做笔交易的,你只需要做两件事儿,这两千两就是……”
话没说完,方大郎就已经红了眼飞奔过来想要抢夺银票。
方平安立刻领人上前阻拦,族人早就记恨他了,只因是县主生父,县主也没说要怎么处置,所以一直忍忍。如今趁此机会在拉扯之中对其一阵拳打脚踢,顿觉解气不少。
方大郎力气再大也大不过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着方芷悦呀呀地骂个不停。
“怎么样,这笔生意谈不谈?不谈我就走了。”
见方芷悦转身要走,方大郎着急地啊啊叫了几声,不停地点头。
“第一,带我去你最初遇到我母亲的地方。”
这事情简单,方大郎立刻就点头同意。
“第二,将我母亲当然给你们的那两条方子告诉我。”
这第二个条件一说出,方大郎立刻就皱了眉,目光颇为挣扎地看着方芷悦手中的银票,片刻后,摇了摇头。
“想必你不答应是因为方德才吧?”方芷悦微微一笑,道:“方老太爷定是许了你什么条件吧。例如,待德才成人之后,当了官再接你回来?”
看着方大郎惊讶的样子,方芷悦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这可是方老太爷惯用的手段,先是说些什么好的话儿来哄着你,然后事成后一脚将你踢开。只是没想到,还会用在亲儿身上。
当年母亲先将方子交给了方大郎,方大郎再交给方老太爷的。方大郎若然将这方子再卖出去,即使不能捞上一大笔,也不会如此落魄,所以,若然说有什么原因导致方大郎不惜挨穷也不卖方子,也就只有方大郎最疼爱的儿子方德才了。
方老太爷既不想白花银子养这个废了的方大郎,又不能对方大郎下狠手,也就只能安抚着了。
“可是……”方芷悦眉头轻蹙,道:“我怎么听说方德才记在方二郎名下了,日后若方德才做了大官,只要在族谱上将你的名字划去,那你就什么也不是了吧?”
未待方大郎回过话中的味儿,她又说道:“我记得你当初带着方芸枝走了一趟远路,后来又流落街头很长的时间,想必你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方芷悦看了方平安一眼,后者清了清嗓子,说:“你们这一户,已经从方氏一族划出去了,官府那边也记录过了,你们家自立了族谱,方老太爷就是族长,二郎和三郎担当族老。”
言下之意,将来方德才即使当了官,若然方老太爷在另外两个儿子的同意下取出小本子划上一笔,那么就没方大郎什么事儿了。
看着方大郎一脸茫然,方芷悦慢悠悠地添上一句:“我还听说,方芸枝当初飞黄腾达之时,不单止不管亲父死活,就连亲母的不要了?这同一个娘教导出来,姐姐是如此,那弟弟……”
方芷悦没将话说完,看着钟氏难看的脸色,以及方大郎恍然大悟后咬牙切齿看着方家大屋那方向,她心中一阵快意。
方大郎冷静过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包。
钟氏见状突然疯了一样的上去抢,她嘴里大叫着:“你疯了吗,这方子怎么能拿出来,若然县主将这方子卖出去,那么方家不仅要赔上毁约金,日后收益可也就断了。那我们德才日后怎么办?”她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伤心过后的她就将一切的希望放在儿子的身上,想着儿子大了之后飞黄腾达将她接回,到时她成了官夫人,还有谁敢瞧不起她?
若然方家没了药材铺的盈利,那她儿子就不能上学堂,那她将来要怎么办?
方芷悦淡淡一笑,不作言语。没想到钟氏也有点小聪明,不错,她正有此意,想必方大郎也是知晓的。
自己过上好日子和儿子过上好日子,方大郎会如何选择?自然是先顾及自己了。得知方老太爷的算计后他一股怨气在心中无法发泄,脑中记起当初被尚家侍卫打断了腿赶出去时方芸枝那视若无睹的表情。
正好钟氏撞上来,他一脚将钟氏踢翻在地。
就是这贱人教出来的好女儿。
他用尽力气对着钟氏拳打脚踢,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钟氏的身上。
本就被他打伤了的钟氏在经历再次被打后猛地吐了一口鲜血,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那场面就连方平安这几个长年狩猎见惯血腥的人都觉得不堪入目。
良久,方大郎没了力气,才喘着大气将布包递给了方平安。
布包里头有一张低劣的宣纸,纸质粗糙并且已经发黄,还皱巴巴的,想必是已经存放许久;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想来是方大郎当年临摹抄下的。
果然,这方家个个都是自私人,事事都不忘给自己留个后手。留后手不是坏事儿,可对象的却是自己亲人,那就真是不好说了。
方芷悦将方子收起,道:“走吧,带我去你遇见我母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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