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四章 ...
“你可知道, 为何在国库紧张，粮草不足的情况下，皇兄如此多有经验的将军不选, 偏偏就选中了志傲去带兵支援？”
那天夜里, 被蒙着眼睛的方芷悦听见头顶上低缓的声音响起, 随口就答了一句不知道。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现在正躺在床上, 被他拥在怀中。她的心肝儿跳得极快，身体也一直绷紧着, 深怕他一个不顺心真把她给剥个精光。脑袋中一直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他赶快回去，可没空去想圣上意欲何为。
“我跟志傲从小便认识了。”璟玹音色淡淡, 道：“他从小就不爱笑, 也不爱说话。”
方芷悦细心地注意到他没有用本王二字，不禁对他之后要说的话产生了好奇。
他忽然问道：“悦儿听说过珟国吗？”
“珟国？似乎在哪本书上看过。”方芷悦努力地想着, 她在幽谷里头的书籍上好像有看见过这个国家的名字。
璟玹低声说道：“珟国境内高山多，盛产药材。所以先帝登基之后第一个攻打的就是珟国。”
很多珍贵的药材都是无法种植的，因此珟国得天独厚的地势就成了他国眼中的香饽饽。
也正是因为是香饽饽, 所以也就一直屹立不倒。左边的攻打过了, 珟国就通过黑市用药材向右边的国家购置武器；右边的国家打过来，它就跟后面的国家购置武器。
因着每个君主都想着自己占领, 所以在他国攻打之时, 自然也会帮助其渡过难关。于是乎，这珟国一年一年的熬着，竟然也熬了数百年之久。
而先帝一登基，立刻就将珟国附近几个邻国一一分析, 寻了两个较为友好的国家，一同联合将珟国给攻占了下来，顺带着将附近支援的国家也一并吞食。
先帝带兵杀入珟国王宫，俘虏了还没来得及服下毒酒就被拿下的珟国公主。他开怀大笑地随意一指，就将公主身旁的侍女指给了当时跟随的将军——吕琨。
既是圣上给添的人，吕夫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以敌国俘虏为由拒绝那侍女进门。因此，吕琨也只好将人养在外头，时而在家中呆的烦闷就过去一趟。
一年一年过去，吕琨发现这外室倒也算乖巧，过去的次数也就多了些。但他早有四子三女，加上这侍女又是珟国人，所以并不打算让其怀上身孕，每次都让人送去避子汤。
随着年月过去，吕琨的仕途也越来越好，很快就升任了大将军之位。自此，他就时常征战在外，少有回国。
为了让吕家地位更加巩固，他将四个儿子都带在了身边，方便获得军功。谁知天有不测风云，被称为长胜将军的他首次吃下的败将会是如此惨烈。
四个儿子，无一幸免。
他带着少量残兵回国复命。从宫中出来，想着吕夫人将会撕心裂肺地哭喊的模样，脚下犹豫了许久，终究是转了个弯，去了外头的宅子。
多年不回，没想到回来会是这般景况，他身心俱疲，不愿见人，只想找他乖巧的侍妾好好发泄一番，于是乎翻墙而进。
不料他这回没有预先通传的到来，竟被他发现他的侍妾正给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喂食，那孩子的模样还跟他的侍妾相仿。
这可是天底下的男子最不能接受的事儿。怒火中烧的吕琨两步成一步地冲了过去，宽剑一挥就将侍妾的头颅切了下来。
一旁的丫鬟婆子尖叫了起来。唯独那个被溅了一脸血的孩子，傻愣愣地看着娘亲在地上滚动的头颅，一声不吭。
“那孩子就是吕将军吧。”方芷悦听到这里，心情很是沉重，说：“他当时，一定是吓坏了。”
才多大的孩子呀，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死在眼前，死状还这么惨，他当时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方芷悦不敢想象若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后来，反应过来的婆子婢女阻拦了吕琨将要砍向志傲的剑。”璟玹轻轻撩开了方芷悦额上的发，说：“经过一番解释后，才让吕琨知道，志傲是那外室偷偷倒掉了避子汤怀上的孩子，是他的孩子。”
吕琨刚死了四个儿子，如今看着眼前这一个，心中都不知该是何种滋味。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肉，也没有让他流落在外的道理，思来想去，最终，将人带回了吕家。
自己的孩儿死去了，外头生的入住府中，还成了唯一的少爷，吕夫人气急攻心加上哀伤过度，晕倒之后就再没醒过来了。
吕志傲命硬，克死嫡母的传言很快就传了开去。
吕琨自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甚至觉得，就是因为吕志傲命硬，所以不仅克死了嫡母，还将四个兄长都克死了。操办好丧事之后，他饮了许多酒，将吕志傲打得遍体鳞伤，然后直接就丢到了军营中受训。
“那时父皇让我到军营里学习，于是就认识了他。当时觉得他就是块木头，军营里最重最苦的活都是他在做，他却毫无怨言，我看不下去了，便将他要到身边来。”璟玹缓缓说着。
“怪不得他现在成了将军，想必是你的功劳。”
“不是，是他自己的功劳。”璟玹忽然冷笑道：“吕琨知道他到了我身边后，竟然在出征之时向父皇要走了他。据我后来所知，每次沙场上的冲锋陷阵，总有他的份，而撤退留后的也有他的份。”
方芷悦低呼：“他父亲是想要他死吧？”
“可惜，他就是命硬。”璟玹似笑非笑地说道：“直到某次战役里，吕琨死了，他也没死。”
方芷悦听着吕志傲的过往，心中对他很是同情，不知不觉间已不再紧张而不自知。
她挪了挪身子，寻了个舒适地位置，打了个呵欠，道：“想不到堂堂四皇子也会与一个地位卑微的人成了好友。”
许久，听不见璟玹的话音，眼前漆黑一片，让她睡意越发浓重。
快要睡着之时才听见他说：“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不知为何，她竟然从他的话语之中听到了悲凉之意。
同病相怜。
方芷悦脑中反复地咀嚼着这个词语，却怎么也想不出两人同的什么病。
父亲杀了母亲？可太后现在可是活得好好的。
母亲是敌国俘虏？这个根本就不可能。若然太后是敌国俘虏，那她今天就不会是太后了。
父亲想儿子死？全国上下都知道先帝疼他疼得要命好不好。
就在方芷悦苦思之际，璟玹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明日本王让人将粮草购置好，你替本王去与志傲交接一下，别的人，他不信任的。”
忽然又变回本王了？方芷悦心中起了酸意，鼻间一哼，没好气道：“臣女遵命。”
赌气的话语换来他一声低笑，方芷悦气不过，手指用力掐了他一下。
……
高勤公公小跑回了御书房。
刚进内，就听见宏御帝问：“璟玹可有答应？”
也怪不得宏御帝着急，若然民众真的围到宫墙外，他的帝誉立刻就要落下了污点。
“这个……”高勤瞧了老神在在的丁尚书，走到宏御帝身边，将景玄宫里得知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真是……”宏御帝一下子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来着。
丁尚书看见宏御帝的模样，以为玹亲王拒绝了。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布下的局，怎么也不想放弃，于是他决定要施加一点压力：“圣上，现在时辰不早了，吕将军也得出发了，不然的话可以耽误了边境的战事。若然圣上能够赐婚，微臣就可以立刻让夫人将存粮运出来了。”
作为一国之君，日日都有人示好，可宏御帝知道，这些好的背后，都是有着想法的。
他刚刚才从高勤口中听完璟玹是如何受病痛煎熬也要将银子节省下来维护他的名声，那种感动还在胸腔之中荡漾着；如今听着丁尚书说这样的话来，心中立刻就有了比较。
生于皇家本就比他人尊贵，作为玹亲王的璟玹都能牺牲自己以帝为重，作为臣子的人居然敢谈起条件来了？亏他刚才还觉得这丁尚书看着顺眼来着，现在是怎么看就怎么讨厌。
“赐婚一事可不是儿戏。”宏御帝道：“这样吧，那粮食就当朕欠着的，你先取出来，回头让外面的粮食运回来再填补回去。”
“这可不行啊圣上。”丁尚书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下官可不敢拿自家闺女的姻缘来冒险啊。”
宏御帝冷哼一声。
高勤立刻就上前说道：“有什么比圣上的名声还要重要？丁大人作为臣子，应该想办法替圣上分忧才是，日后圣上定然不会亏待你的。”
丁尚书面色微变，刚才他徐徐诱导，圣上也是跟着他的方向走，理应想不到这一层来才是，可怎么突然就变了脸？
未待丁尚书想好怎么回答，外头就有內侍来报：“回禀圣上，玄月县主已经购置了好几车军粮回京了，现在外头的风波已经平息下来。”
“哦？玄月购置了粮食回京？”宏御帝若有所思。
“是的。据回报说，玄月县主说是圣上吩咐她购买的。”
高勤听罢，小声在宏御帝耳边说：“定然是王爷将银两交给县主去办了。王爷病重无法出宫，县主乃是未来的王妃，比他人要得王爷信任。”
刚还有所疑虑的宏御帝立刻就信服了，他瞥了一眼呆站着的丁尚书，道：“退下吧，朕倒要看看你家闺女的好姻缘到底有多好。”
语毕，他转头吩咐高勤：“将朕的用度削减一些，景玄宫的冰块也少不得。”
“这不太好吧，圣上乃是九五之尊……”
“赶紧去办，迟了朕拿你狗命。”
“奴才马上去。”高勤飞快地跑出了御书房。
他心想，圣上这回之后恐怕会更加宠信王爷了，日后要是谁有想动王爷的心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
丁尚书刚出宫门，早候在外头的丁茹立刻就迎了上去。
“父亲，粮食我已让人装好了车，随时可以出发，赐婚的圣旨何时下来？”丁茹笑着问道。她个子娇小，眉目之间有着江南女子柔弱的风情，让人看上去就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此刻露着娇娇媚媚的笑容，让守宫门的士兵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丁尚书将人拉到了一旁，皱眉摇了摇头，道：“没有圣旨，咱们的计划失败了。”
“失败了？怎么可能。”丁茹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个计划她提前半月就已经准备了，收买了寺庙的人，囤了粮食，就等边关告急圣上要求发兵支援。事情发展也如同他们所预料的，父亲先说粮草不足，然后待军队出发之日，安排了心腹在人群中起哄，再由父亲引导圣上赐婚。
这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当中，怎么忽然就失败了呢？
是啊，怎么就突然失败了呢，丁尚书沉思着，一定是当中出了什么岔子。
按理说，高勤公公前往询问添人一事，不过也就同意和不同意两个答案罢了。既然圣上不赐婚，那必定是玹亲王不同意了，但若然不同意，暗圣上也应该是气玹亲王才是，怎么反过来气他了呢？
丁尚书皱着眉，回头看了看宫门之内，说：“不知道高勤公公去了景玄宫回来说了什么，圣上忽然就改变了主意。而且，玄月县主已经运了粮食回京，所以，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又是那个玄月县主。
丁茹气愤地跺脚，道：“看来这玄月县主银两挺多的嘛，也是，她的月满圆抢光了我们丁家酒楼的生意，害我们的酒楼全倒闭了，能不多吗？不过她出这么个风头，回头圣上可就打上她的主意了。”
“她聪明得很，用圣上的名义来购的粮食。”
丁茹咬了咬牙：“哼，这次算她走运，下次可没这么好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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