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轰——”
雷电带着可怕的怒吼惊醒了沉睡中的洛西,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洛西从河里出来，外面依然阳光明媚，风柔软的就像是婴儿的手掌, 带着热度与生机。
唯一被黑云覆盖的只有——洛西的视线渐渐移到不远处黑色的划过巨大闪电的天空。
黑云全部盘旋在蛟苍闭关处的上空！
又是一声巨响。巨大的闪光在不远处炸开, 金色的长鞭直直打下，地面裂开一道豁口。
在雷电中, 洛西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黑色的身躯上覆盖着坚硬锋利的鳞片，漆黑的眼珠竖起，他立着身子, 带着凌然的气势，看起来游刃有余。
是蛟苍。
这是在……渡劫吗？洛西咽咽口水，觉得这场面实在很有冲击力。人高的石块被雷电的余波击中, 瞬间向着四周炸开, 吓得周围的动物们四处逃窜。
“他要化龙了。”小狐狸跑了过来，他的母亲跟在他后面，眼神却盯在蛟苍身上。
洛西:“你说的化龙是指蛟苍要化龙了？”
“对！”大概是难得见到了比自己还没见识的家伙，小狐狸骄傲的挺了挺毛茸茸的胸脯，“这是天雷, 蕴含天地正气, 只要能从中活下来, 就能成为很厉害的妖怪, 比如娘亲！”
“这样啊。”洛西将视线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九尾狐。九尾狐身姿高挑, 洛西仰头看，就见狐狸洁白漂亮的尾巴摇摆着，看起来优雅又高贵。
“快结束了。”九尾狐沉声道，“但是我没有看到他身上的龙气，而且也没看到他的龙形。”
洛西看去, 只见闪电之间的蛟苍嘶鸣两声，巨大的尾巴拍在地上，然后他张开嘴，一口将最后一道天雷吞下。
“好厉害！”小狐狸忍不住赞叹道。
黑色的云朵渐渐消失了，蓝色的天空浮现出来。蛟苍还是盘踞在那里，他低下头看向水面，水面倒映出他此时的样子——一只大黑蛇。没有龙角，甚至连鳞片还是老样子。
小狐狸支起身子，看向身边的娘亲：“真奇怪，为什们他没有化龙？”
九尾狐也皱起眉，她没有说话，因为她此时也有着同样的疑惑。
只有洛西摸了摸自己基本快要成型的龙角，莫名有些心虚。
不会是因为我把龙角吃了吧……
蛟苍盯着水中的倒影。半晌，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落寞。
“蛟苍。”洛西靠过去，小心安慰，“别担心，等龙角长好，我就还给你。”
“不关你事！”蛟苍没有看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洛西：？
想着不能揭别人伤疤，洛西没再开口，她沉默下来。小狐狸已经拉着九尾远去了，九尾转头看了他们两眼，看起来有些担心。
“这是第三次。”
就在洛西绞尽脑汁想要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时，蛟苍开口了，他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静的就像叙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一次是在蛟苍被蛟魔王带回去的第十年。那天，他被天雷批劈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走出来时面对的却是兄弟姐妹们的嘲笑。
然后，往后的十年里，失望的蛟魔王没再见蛟苍一面，没有人在意蛟苍死活，他经常一个人满身是血入睡，在一片寒冷中醒来。周围人冷漠的就像泛着雪花的长刀，缓缓冻住他的身体和血。
第二次是在第一次的百年之后，再一次从雷鸣中走出来时，蛟苍注意到其他水族戏谑的神情，他就知道了结果。
他已经麻木了，不再对这些人抱有期待，也就不会觉得痛苦。
这是第三次，这次他心态平稳，花果山也是一方宝地，他以为这次一定可以成功。
只是有一点失望而已。蛟苍想。
仅此而已。
但为什么心里如此慌乱？
蛟苍垂下眼，避开洛西的视线。他听见自己平静的叙述着自己不堪的过往，脑海中有道声音在疯狂怒吼：不要告诉她！
蛟苍没去看洛西的表情，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然后蛟苍听到了跑动的声音。
洛西似乎变成了人形，朝着他相反的方向快速离去。
蛟苍忍不住攥紧拳，有血从他手心流下。不知过了多久，蛟苍的眼睛开始有些酸涩，他闭了闭眼，刚想一走了之，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巨大的击打声。
随后又是接连几声。
蛟苍离去的脚步顿住，他抬头看去，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头。
“再来！”
洛西深呼吸一口，冷汗顺着她的脖子流到地上，她尽力将要脱口而出的痛呼压下去，示意凤鸟再来一次。
“洛西……”
凤鸟满头大汗。她刚刚正在山头睡觉，突然被冲过来的洛西叫了起来，并给了她一个匪夷所思的任务——切下她的龙角！
凤鸟刚开始还以为洛西在开玩笑，直到洛西开始严肃的和她讨论如何将龙角连根拔起时，她才意识到洛西来真的。
“洛西，要不等猴子来再说吧。”凤鸟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血从洛西头上不断落下。
洛西抹了一把血，她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整个身体都被泥土覆盖。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洛西咬着牙，声音听起来像是嘶吼，她又摸了摸脑袋，能够感受到龙角已经松动了。
凤鸟只好又抬起手，拿着尖利羽毛的手已经开始发软。羽毛是凤鸟的武器，她在山上时曾经将自己胸口处的羽毛炼化，那里的每一根羽毛都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为了速战速决，她现在拿着的，是胸口最深处的羽毛，最为锋利强大。
但龙角明显更为坚硬。
凤鸟擦了把头上的汗，她招来清水轻轻将洛西头上的血擦拭干净，以便看到龙角的根部。
龙角太深，想要连根拔起非常难。但凤鸟确实看到龙角松动了。
还未长成的龙角不正常的向着与之前相反的方向竖立着。凤鸟叹息着，她将羽毛放到龙角根部，然后用力。
“嘶——”
洛西嘶吼起来，但与此同时，她的一个龙角飞了出去。但还未落地，便被一只大手接住。
“你在干什么？！”
愤怒与恐惧让蛟苍的表情看起来分外可怖。他一下越过去，想要把洛西拉起来质问，但触及到洛西还没从剧痛中回过神的呆滞表情，他一下禁了声。
等到凤鸟给洛西用早已准备好的草药和羽毛包上额头，并准备进一步治疗时，洛西好像才勉强回过神。
蛟苍看到她覆盖着鳞片的蛇脸上露出一点微笑：“你看，现在你也有龙角了！”
……
洛西真正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半个月后了。龙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出问题，很容易伤筋动骨。
但洛西也许是运气好，只昏迷了两周就醒了过来。她就像是刚刚睡了个好觉，没有丝毫不适。
头上的血早就已经止住了，连强行拔龙角留下的坑都快要愈合了。花果山富含灵力的灵草以及凤鸟拥有治疗能力的羽毛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洛西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个龙角。
洛西万分确定自己是让凤鸟将两个龙角都拔掉。现在头上只有一个角，实在不伦不类。
洛西又在自己柔软的水草床呆了一会，才从自己小窝挪出来。一条黑色尾巴横在外面，洛西差点跌倒。
感受到尾巴上动静的蛟苍露出头来。他就在洛西的小窝外，身体一圈一圈地围着洛西的石头屋，脑袋缩在一旁的石头上。
“洛西！”
蛟苍迅速将尾巴收了起来，洛西看着尾巴一圈一圈从洛西眼前消失，渐渐收拢到蛟苍身后。
然后，蛟苍的脑袋就凑了过来：“你没事了？”
“没事了。”洛西当着蛟苍的面游动了几下，又甩了甩尾巴，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龙角收到了吗？”
说完，洛西的视线扫过蛟苍光秃的脑袋，又补充了一句：“别担心，我等会就把另一个龙角弄下来，给你凑一对。”
毕竟只有一个实在难看。
“不行！”蛟苍突然激动起来，甚至带出点嘶嘶的声音。周围的鱼儿吓得四散奔逃。
洛西惊了：“为什么？”
蛟苍后退一步：“我不需要你的龙角！”
洛西：……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龙角太差了？！没有蛟苍的那么强？？
洛西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
见洛西低落下去，蛟苍也意识到洛西肯定是误会什么了，他急忙道：“你的角很好，但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也不用想要补偿我，之前的角我送给你了。”
洛西昏迷的这段时间，蛟苍已经想好了。当时洛西吞下龙角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如果没有阴差阳错，他也不会和洛西一起回浊河。
龙角虽然强，但怎么能和洛西想比？
洛西:“？？”
洛西更迷惑了。
洛西和蛟苍出来时，凤鸟正在一颗树上休息。见到蛟苍，她下意识一抖。
“我警告你，不许打我羽毛主意！！！”
凤鸟声嘶力竭，洛西从蛟苍身后探出脑袋，就见后背上和脑门上光秃秃的凤鸟正惊恐的向后缩。
“九天？”洛西给她打了个招呼，凤鸟这才停止后退，惊喜道：“你终于好了，不然——”
洛西：“不然？”
凤鸟掩面而泣：“不然我就要被那条蛇拔秃了！”
她现在就是后悔，自己就不该吃错药了向新认识的蛟苍吹嘘自己的羽毛有治疗能力。
虽然，就算她不说，蛟苍也知道，因为他曾经在书籍上看过。
“你不是说等洛西醒过来有急事找她吗？”蛟苍打断凤鸟，他和洛西上了岸，瞬间化为人形。
“这个啊，”凤鸟抬起头，也干脆的变为人形，“我要检查一下洛西伤势。”
洛西觉得自己好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顺从的把脑袋递了过去。当然，结果和洛西预想的一样。
“接下来只要自愈就好，大概一周就可以完全恢复。”凤鸟的视线从洛西脑袋上的伤口处收回来，然后又默默看了眼另一侧的龙角，语气有点微妙，“还需要我帮你把另一个龙角拔掉吗？”
但下一秒，凤鸟觉得后背一凉。她回头，只见蛟苍正阴恻恻地看着他。
凤鸟：“……好像有蛇不想要你的龙角呢。”
蛟苍脸色沉下来：“我觉得我更想要你的羽毛。”
“……所以，这个龙角先留下吧。”洛西试着化了形，一个长着蛇头的高挑女子出现在凤鸟旁边，然后她拍了拍凤鸟肩膀，“这阵子谢谢你的羽毛了。”
孙悟空带着一堆鲜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蛇一鸟靠在山坡上晒太阳的温馨场面。洛西躺在中间，右手边是蛟苍，左手边是凤鸟。
“老孙回来了！”
孙悟空跳上山头，一下跃到三人面前，他把装得满满当当的袋子丢在地上，脸上带着得意洋洋的笑。
“猴子？”凤鸟将自己缩进羽毛里的脑袋拿了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哼哼，那玉帝老儿有眼不识泰山，但老孙也没让他从老孙这讨到便宜。”孙悟空一边说，一边打开口袋，里面的东西渐渐显露出来，“老孙吃了他蟠桃仙丹，又扰乱蟠桃盛会，想必现在一定急得团团转。
……快吃吧，这些可都是仙果仙酒，老孙专门带回来的。”
有几颗仙果滚了出来，孙悟空赶忙又捡了起来：“这可是好东西，不能浪费。”
洛西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但她盯着仙果半晌，实在没有胃口。
“快吃快吃！”孙悟空又督促道。
在孙悟空和洛西的督促和鼓励下，蛟苍和凤鸟也都吃了很多。吃饱喝足，洛西知道应该办正事了。
“孙悟空！”洛西严肃道。
孙悟空看她一眼，打断道：“叫哥。”
“好吧，哥。”洛西不想在这种地方费工夫，她利落的改了口，随即继续道：“我和蛟苍要走了。”
孙悟空正准备去拿仙酒的手顿住了。
“为什么要走？”孙悟空从口袋里拿出杯盏，放到洛西和蛟苍面前，各给他们倒了一杯。
洛西：“我们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孙悟空的笑容淡了下去：“只是因为这个？”
“对。”
“傲来国你也不管了？”
“我们会先去傲来国呆一阵子。”
凤鸟显得也很沉默，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轻轻抿着。
天空上布满了大块大块白色的云朵，阳光透过云朵边缘流露出来，是个非常适合离别的好天气。既不压抑，也不是那么明媚。
过了一会，孙悟空又问道：“一定要走？”
洛西点头：“一定。”
“你呢？”孙悟空又看向蛟苍，“一定要走？”
蛟苍：“一定。”
孙悟空笑了：“好，那身为兄长，哥哥就祝你们俩一路顺风。”
说完，他举起杯子，在洛西和蛟苍酒杯前碰了一下。
为了蛟苍和洛西安全着想，孙悟空并没有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他们俩离开时，除了孙悟空和凤鸟，花果山大多数妖怪都是不知道的。
蛟苍和洛西也没有多少行李，带走最多的就是孙悟空强行给打包的花果山土特产以及凤鸟的羽毛。
凤鸟一边呜呜呜，一边拔了一小包羽毛给洛西：“呜呜你身体还没好又这么傻，受伤了怎么办？这些羽毛你不要告诉蛟苍那家伙，留着自己用，不要辜负我一片好心呜呜。”
洛西把东西收到孙悟空给她的袋子里，然后拉着孙悟空和凤鸟说了很多有的没的。
比如什么哥你不要意气用事，和别人打起来后当心被花果山别人偷袭。比如九天你想离开时记得来找我们，打不过就跑等等。
洛西有点想哭，她将袋子变成手掌大小，系在自己脖子上。蛟苍看起来还好，孙悟空揽着蛟苍的肩膀也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见洛西在看他，他走过来揉了揉洛西的脑袋。
“该走了。”
……
蛟苍和洛西首先去了一趟傲来国，见傲来国一派祥和，也就没有多加停留。他们在四周的海域以及远处的大陆上徘徊，倒也是见识到了不少独特的风土人情。
【洛西，今天我发现了一件事。】
通灵宝鉴的声音响起，吓得洛西差点从天上摔进海里。
蛟苍赶忙扶住她：“怎么了？”
“没事。”洛西尴尬的摇摇头，然后在脑海中回复道：【想起了什么？】
【今天在我自己的镜面深处发现了一段文字，文字上写了你的名字，不仅如此，在你名字后面的一个小角落里，我还看到另一个名字，洛东。】
说完，通灵宝鉴问洛西：【你知道这个名字吗？】
洛西当然不知道，但这多少是个线索。
洛西：【除了这个外，还有吗？】
【只还有一句奇怪的话，说只有找到龙祖残留，方能让龙祖回归，破除一切迷雾。】
然后通灵宝鉴又补充了一句：【这下彻底没了。】
【我知道了。】
通灵宝鉴再次没了声音。洛西转头看向一旁的蛟苍：“之前妖王们都说被我吞下的角乃是龙祖之角，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这龙角的来历吗？”
蛟苍没想到洛西发了很长时间的呆之后，想到的是这个，他又认真回忆了一下，给了确定的答案。
“不过，我之前做过很奇怪的梦。梦里有条金色的巨龙，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弄断了龙角，龙角落在祂身边，祂痛得在地上翻滚，身子也像是没有骨头。”
蛟苍细细的回忆着，这都是几百年前做过的梦。
“也许祂就是龙祖。”
这和洛西之前做过的梦不谋而合。于是她问蛟苍道：“你知道那条巨龙叫什么名字吗？”
蛟苍：“在我的梦里，我只听过他曾叫过另一条金色巨龙，另外一条巨龙叫“西”。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字，但我觉得应该和你的“西”是一个字。”
洛西道：“那你有没有梦见过天空破了个大洞，有巨龙在天上飞？”
蛟苍漆黑的眼眸闪现出一点奇怪的东西，他道：“你知道？”
“做过类似的梦。”
洛西一边回忆，一边将自己做过的梦说了出来。
蛟苍好像只惊讶了一下，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洛西，我觉得我与你有缘，现在看果然如此。”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一边飞一边讨论着梦境的内容，直到洛西无意间一个抬头，发现远处傲来国上空多出大片云朵。
洛西立马刹住车，拉着蛟苍下落。
远处一排排全副武装的神兵踩在云朵上，穿着铠甲的将军站在最前面，他们向着花果山的方向飞去。
蛟苍下意识去看洛西的脸色，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问道：“你想去看看吗？”
洛西摇摇头，咬牙道：“我不去，反正孙悟空在那。”
她看看蛟苍，刚想反问一句，就听蛟苍先道：“好，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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