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躺着洗头

　　掌柜的见事情越闹越大，赶紧奔过来相劝：
　　“各位客官，各位客官，等等。都是本店疏忽，放了不该放的人进来，打搅了各位的雅兴，该本店受罚。姬公子，您这一桌本店请了。这位青国公子，您的衣服本店赔。请两位公子给本店一点面子，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人感激不尽。”
　　说着跪到姬太生面前，向他磕响头求饶。
　　姬太生身边的一位朋友小声劝道：
　　“金铛君，大家都看着呢，睦邻友好，最好大事化小。”
　　姬太生忍忍气，指着姬偲说道：“看在店家的份上，本公子不跟你计较。下次千万别让本公子撞见！”
　　说完，他也没心情吃喝了，领着人甩袖离去。
　　姬偲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叫一个小乞丐吃点东西，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情！
　　她对青国公子作揖：“多谢公子仗义相助。”
　　嬴封渭高昂着头，冷冷地吩咐道：“还不给本公子洗头去！”
　　“啊？”
　　“走啊！”嬴封渭瞪她一眼。
　　姬偲看着他满头油污，心想他都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帮他洗洗头算啥？
　　应该的，应该的。
　　便跟着他上楼。
　　她忽然想起小乞丐，回头张望，哪还有他的身影，早吓得开溜了。
　　回到嬴封渭的客房，他的随从蒙东惊讶地问：
　　“主子，您吃顿饭怎么全吃头上去了。”
　　接着盯着姬偲，奇怪地问，“你是谁？”
　　“洗头的。”姬偲回答。
　　蒙东立即警告她：“洗不干净，老子揍你！”
　　姬偲本就不是很情愿被嬴封渭叫上来洗头，被蒙东这么一凶，对怂道：
　　“要揍人的话，那我哪敢洗？鬼知道什么才叫做干净！”
　　说着斜睨着蒙东。
　　心想这家伙长得真丑，个头很矮，一脸横肉，目光还那么凶。
　　怎配得上他家公子！
　　“不洗，老子揍你！”蒙东又凶。
　　“洗也揍，不洗也揍，这位公子，我没法给你洗了！”姬偲撂摊子。
　　嬴封渭发话：“是我让她洗的。”
　　“行，你洗，老子不揍就是！”
　　“那你打热水去，再要五个鸡蛋，醋，淘米水，一个大碗，一双筷子。”姬偲吩咐。
　　“啥？不是要你炒鸡蛋，是要你来洗头的！”蒙东回道。
　　姬偲看着嬴封渭，摊摊手：“没这些东西，我洗不了。”
　　“蒙东，去拿！”
　　嬴封渭坐在那里，头上一堆污秽，没人来清理，只听见他俩斗嘴，难受死了。
　　蒙东对姬偲舞了一下拳头，转身去准备材料。
　　“怪不得叫懵里懵懂，你怎么带这么一个人？”姬偲很不喜欢这个又矮又五大三粗的随从。
　　嬴封渭虎下脸：“我带的人要你评判吗？”
　　姬偲对他吐一下舌头。
　　当姬偲用筷子在碗里搅鸡蛋，还滴几滴醋进去，蒙东怀疑地在嬴封渭耳边嘀咕：
　　“主子，这人太不靠谱！末将给您去弄点皂角来洗。”
　　“算了吧。”嬴封渭说道，“你能把自己的袜子洗干净就不错了！”
　　他也是没办法才留下这位姑娘。
　　自己不会洗头。
　　这蒙东更不会洗。
　　“好了，公子，躺下吧。”姬偲喊道。
　　“躺下？我是要洗头！”嬴封渭也开始怀疑她到底会不会洗头。
　　“就是躺着洗。”
　　嬴封渭狐疑地在榻上躺下，按照她的要求，头伸出榻沿。
　　“你，别干站着，捧着你主子的头。”姬偲吩咐蒙东。
　　蒙东一边伸手捧着，一边质疑：“不都是坐着低头洗？”
　　“等下你就知道了。”
　　姬偲说着在嬴封渭的头底下搁上盆子，解开他的头发，用杯子舀水往他头上淋。
　　冲掉污秽之后，开始往他发丝里揉进鸡蛋液，反复揉洗。
　　舒坦。
　　嬴封渭闭着眼睛想。
　　洗头历来是我最觉得痛苦又麻烦的一件事情。
　　到她这里，竟然成了最舒服的一种享受。
　　姬偲的手指在他的发丝里轻柔地按摩着。
　　他脑海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给他洗头的情景：
　　横抱着他，把他搁在她的膝盖上，让他也是这么仰躺着洗。
　　母亲的手指也是这般轻柔，这般温馨......
　　等姬偲用毛巾给他吸干头发，他坐起来，摸摸头发。
　　发丝一点儿也不打结，柔顺而滑溜，比皂角的效果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叫什么？”他饶有兴趣地问。
　　“亖亖。”
　　“哪里人士？以何营生？家里都有什么人？”他好奇地问。
　　从还没看见她人，只听见她与姬太生对怂的时候开始，他就对她感兴趣了。
　　她用孔子的安贫乐道来讥讽姬太生的无理取闹，真是斯文又一针见血。
　　当第一眼看见她，那么水灵灵又纯净的一双大眼睛，就让他产生了强烈的保护欲。
　　故而，当姬太生欺人太甚之时，他挺身而出，争锋相对。
　　现在她给他洗头，洗出了一种母爱的感觉，让他更不想放她走了。
　　姬偲很讨厌别人这么审讯似的问自己，说道：“头洗完了，不用谢啊，我们两清，不用再见。”
　　然后转身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一个洗头的，怎么架子那么大？很不懂规矩！”蒙东嘟囔。
　　“今天你话太多！”嬴封渭不满地说道。
　　本来他还在想——
　　她面色风尘仆仆，应该是一直在奔波、居无定所吧？
　　要不，就让她跟着我算了？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她就走了！
　　肯定是蒙东这家伙搅乎的，动不动就说揍人，还不把她给吓跑了？
　　“呼~啪！”
　　外面忽然挂起大风，摇动窗户拍在墙上。
　　紧接着下起倾盆大雨，到处哗哗啦啦地响。
　　蒙东一边窗关，一边说：“这召国的天气真是怪，雨说下就下，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噼啪！”
　　一道刺眼的闪电。
　　“轰隆隆~”
　　春雷滚滚。
　　响声之近，就连嬴封渭的肩膀都抖了一下。
　　他想起刚才那姑娘没带伞，马上拿了一把伞追了出去。
　　姬偲真被刚才那道闪电给吓坏了，趴在走廊的柱子后面都不敢睁眼睛。
　　这雷声更是吓得她捂耳朵。
　　她啥也不怕，就怕这种鬼天气。
　　等雷声散去，她才斗胆站直身子。
　　看着密成了瀑布一样的雨水，十分苦恼。
　　到底去哪儿好呢？
　　她回头看着客栈的匾额——
　　万国驿馆。
　　掌柜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外国人能住，干嘛就不让本国人住呢！
　　她又看着倾盆大雨。
　　心想，不能再流浪了。
　　得找个地方固定下来。
　　至少得先解决生计问题。
　　哎，之前白白浪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现在，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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