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男人气得发抖，可是对方一个小丫头片子又拉不下脸去对骂，只得掏出钱来往小吏手里塞：“还请大人通融，小人可以两倍赁下这边。”
小吏后退一步，满脸都写着看热闹：“咳，他们已经交了钱记录在册，要不你们自己商量？”
就这么一会儿周围已经聚拢了一群人，那些卖艺的自己的摊位都顾不上收拾，围在旁边起哄：“走一个！贾大你行不行啊，新人都压不住。”
“贾大你又欺负新人，有本事自己搬去大勾栏那边，欺负新人算什么本事。”
“小姑娘骂的对！再骂几句呗！”
男人，也就是贾大骑虎难下，面色铁青，见张叔往勾栏走，连忙拦住他：“老兄，真不是我故意针对你，实在是小弟这里来了几个新人，我不能白养着他们啊，大家都是起早贪黑养家糊口的人，老兄你也知道咱卖艺的挣两个钱不容易。
“再说了，我在这里唱了一两个月戏，这个角落基本都是我的熟客，你们在这儿挣不到多少钱，还是换个地方吧。”
好家伙，先卖惨，再威逼，就差利诱了。
有张小鱼在，江晚照一点不担心口舌之争，果然下一刻就听见张小鱼口吐芬芳。
“放屁！你不容易我们就容易吗？施展不开你去大勾栏啊，熟客那么多还担心赁不起大勾栏，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没本事还要往脸上贴金，你的熟客怕都是来看你有多不要脸吧！吃不起卖艺的饭就赶紧滚去要饭，要来的饭可比你在这偷鸡摸狗挣的钱干净！”
一片鼓掌声起，围观群众用实际行动对张小鱼致以高度赞同。
“说得好！”
“贾大你去城东要饭说不定比你在这儿卖艺赚的多。”
贾大忍无可忍，调转枪头对着张小鱼喝道：“你个黄毛丫头插什么嘴，一点教养都没有，我唱了二十年戏，用不着你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在这儿吆五喝六！”
“呵，”张小鱼冷笑一声，“唱二十年结果到头来还要用这种下三滥手段，你这二十年怕都过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个黄毛丫头怎么了，我占理我骂你谁能说我不对！说不定我唱戏唱得还比你好呢！”
贾大气得脸红脖子粗：“竖子猖狂！老子唱戏的时候你还吃奶呢，半罐水就敢出来晃悠，也不怕笑掉大牙！”
“比一个！别光说啊，比一个才知道谁厉害！”围观群众兴奋起来，一齐起哄。
“比就比！”贾大气得头脑发昏，被群众一激当即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
只是再后悔，他话也已经说出口，收不回去，也只能将错就错：“我也不跟你个丫头片子比，咱们两个戏班子比过一场，敢不敢！”
话赶话闹到这个地步，张小鱼也做不了主，看向张叔。
张叔有些犹豫，毕竟他们只是一个六人的小戏班子——严格来说六个人甚至都不能算个班子——而对方实力如何他们初来乍到一点底都没有。
江晚照戳戳张叔：“张叔，答应他。”
张叔咬咬牙：“好，我们同你比！”
围观人群顿时欢呼起来，看了许久热闹的小吏走上前来：“那我来做个见证，两位同意吗？”
“同意同意，大人来为这个比试作见证简直是小人三世修来的福气。”贾大谄媚恭维小吏。
小吏倒是很淡定，没因为这明显的恭维露出得色：“那就自未初起你们两方开始唱戏，至未正时看官多的一方胜。”
江晚照眼睛一亮，要是拼打赏她还有点担心，但是拼观众她们赢定了。
“大人，既是比试那应该有彩头。”江晚照出声，“况且我们本是安安分分出钱赁的这个勾栏，平白经了这么一遭，总不能就这么认了吧。”
“你说的也对。”小吏沉吟一会儿，“若是你们输了那就将这个勾栏让给贾大，等两日后有空位再来，若是贾大输了便要他赁下五日大勾栏与你们卖艺，这样可行？”
“可以可以，大人英明。”江晚照眉开眼笑，反观贾大脸已经绿了。
小吏对贾大一张绿油油的脸视而不见：“你们先去准备，等未时一到立刻开始。”
“我问过了，贾大那个班子有十五个人。”
一众人聚在客栈里，这个客栈面积不大，大厅里只放着七八张桌子，打扫得倒是干净。
江晚照到客栈才知道卢叔给他们定了大通铺，给她和江小鱼订了一间地字房。
她顿时又感动又想退。
算了算了，等唱戏有打赏了全部住地字房。
张叔叹口气：“下午好好演吧，就算赢不了也能挣些打赏，咱们的钱省省能过两天。”
张小鱼垂着头，声音闷闷地传出来：“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江晚照揽过张小鱼，“以贾大那个德行，咱们要是在那里唱戏他肯定三天两头过来找事，还不如直接把这事解决了。
“况且这么闹一场，下午肯定有许多凑热闹的，这可是因祸得福。”
狄叔也点头：“对，那贾大一看就不是个心胸开阔的，这一场不管赢还是输咱们都不会在他旁边唱戏，也不怕他使坏。”
江晚照对此高度赞同，但是：“狄叔，你要对我有信心，别说不管输赢，我们肯定赢！
“相信我，什么戏最能吸引观众？是清官判案、孝子感天，还是倾城之恋？都不是。”江晚照用生命呐喊：“是八卦！是酸酸爽爽又狗血连篇的八卦！没有人能拒绝一个成熟的八卦！没有人！”
小二跑过来：“这位姑娘，您能小声一点吗？那边的客人有些许不满。”
“哦。”江晚照若无其事将踩在凳子上的脚放下去。
未时的阳光仍旧晃眼，但是早听说这边有热闹瞧的群众们却毫不在意，他们簇拥在两个勾栏周围，对两个戏班子指指点点。
“这个新戏班子不会就六个人吧？这点人连个像样点的戏都撑不起来，他们怎么和贾大比？”
“扮相这么漂亮的戏子在这个小戏班子里也太屈才了。”
“呦，王班主这是想挖墙角？你那班子里东挖一个西挖一个还不够哇。”
“赵老板见笑，王某实在是惜才，见不得明珠蒙尘。”
张叔拄着拐杖走上前来，冲台下一抱拳：“多谢各位前来捧场，一曲《惊雷记》奉上，献丑了。”
台下窃窃私语。
“《惊雷记》？我怎么没听过？”
“嚯，直接上新戏？有意思了。”
“有贾大那边的吗？他们唱什么？”
“《冯生遇仙》，这可是名家大作，新来的这家悬了。”
江晚照知道《冯生遇仙》这部戏，这是一部典型的古代男频小说，主要讲贫家秀才是怎么靠绝无仅有的孝顺吸引天仙注意，于是如花美眷、泼天富贵、青云之路尽入冯生怀中。
但此时她还不知道贾大这边唱什么戏，她穿着正红戏服，眼周涂上桃粉，正蹲在后台紧张地等上台。
啊啊啊啊啊！她虽然舍命陪老妈看了好多秦腔，但她本人不是秦腔发烧友啊，这会儿赶鸭子上架，只希望这几天特训有效果。
要不是张小鱼才十三岁，个头都没长起来，怎么都不应该她上场。
“咚——”一声锣响，戏开场，刘叔拉起板胡，曲调不疾不徐，狄叔扮的小生穿着蓝色道袍，缓步移到台中央，面带忧愁，一开腔清亮圆润如珠落玉盘：
“小生姓梅名为萍，花园深处等情人。情人虽为府中婢，偏偏难舍又难分。昨夜惊闻亲事定，叫我如何见二凤！”
唱腔刚停，张小鱼扮的二凤就走上台来，她虽身量小，但扮相娇俏：“夫人午后理家忙，二凤趁机见情郎。情郎贵为相府子，温情脉脉把誓盟。咿~公子亲事成定局，二凤无奈哭断肠。昔日情深终成梦，今日一梦终醒含泪把情断！”
二凤半转身，与梅萍相对：“梅郎啊，”她一声长吟，语气悲痛无奈，“梅郎亲事已定，我俩自该一刀两断，旧情葬尽，往后，就不要再见了~”
二凤手帕捂住脸哀哀哭起来，梅萍连连上前，急忙剖白心意：“二凤莫哭，定了亲事又如何，你我山盟海誓花前月下，你怎生忍心让我一人尝尽相思苦，自此冷衾孤影，夜夜长醉对月？”
他唱到：“往日恩爱犹在眼前，狠心二凤却要弃我而去。管甚么父母之命，听甚么媒妁之言，我好似心如灰、肝肠断，欲把一腔情意诉。我与二凤有灵犀，哪能因此相别去。不过区区亲事定，便是忤逆我父、家法尝尽、也要将亲事拒！”
二凤泪眼朦胧，扑向梅萍，梅萍虚揽住二凤，情意绵绵。
梆子一敲，江晚照上台。
她站在台侧，踉跄几步，语气震惊痛苦：“四月里春光正好，杂事里脱身偷半日浮生闲，观花艳柳青将心散，却见鸳鸯成双把情诉！天呐~我唤他一声儿，他唤我一声娘，分明是继母子，冰冷似陌生客。”
梅萍和二凤退场，夫人慢慢走上台中央，面向看官接着唱道：“我听他甜言蜜语向二凤，谁还记我与他当年私定终身却成空！”
围观群众：嚯！
夫人红衣艳丽，声声泣血：“昔年老爷未登科，我与梅郎成玩伴。青梅竹马感情笃，两小无猜听戏言。老爷平步青云后，原配无福百病缠。及笄之日聘礼到，不见梅郎见伯父！昔日伯父成夫郎，旧情人敬茶唤我娘！”
围观群众：嚯！
“这老爷也太不是东西了，儿媳都抢。”
“还娶一个叫他伯父长大的小姑娘，他怎么下得去手！”
“好挤啊，别挤别挤！”
“一听说这边唱父夺子妻都挤过来了。”
“咳，那边冯生遇仙都听几百回了，这边有新戏过来瞧瞧，对，过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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