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失衡（5）
乘坐联邦城际高速飞行列车从漠惘城返回卫灵港，几乎跨越了整个北部联邦，路程却只需要短短四个小时。
三天前，年逝水带着冬季修灵班学员乘晚班飞行列车集体返港。
抵达卫灵港已是凌晨时分，他逐一通知家长前来安全接离学生，才抱着一名少年坐上回家的悬浮轿车。
年逝水住在寒树学院分配的教师公寓，一套三室的小平层。
他将怀中的少年轻轻放到客床上，指尖银色辉芒亮起，照耀在少年沉睡的面庞上。
正是昏迷多天的陈九尾。
指尖转动，银辉均匀地铺洒在陈九尾上下，呼吸平稳，一切生命体征都显示正常，可仍是昏迷不醒。
年逝水脑海中浮现那个矜贵男人的模样，他告诉他，不出三天，陈九尾便能痊愈苏醒。既使持有保留态度，年逝水也不得不把宝压在了亚尔曼身上，赌一把。
再有一周，寒假就结束了，若是在那之前陈九尾还不得醒转，他只能亲自带人上主城求医问药了。
通常假期结束前，寒树学院的教师都会提早上班，准备开学事宜。
一回校，年逝水就向柏庚详细汇报了与西部联邦签署的协议以及所谓亚尔族之王的亚尔曼。
柏庚并未责怪年逝水保护学生不力，他的关注重点全在西联邦何时出现了一个新王上。至于抽□□师前往西部的事，柏庚全权交由教管部门负责处理。
说不定，这还是一个能尽快探清亚尔曼底细的好机会。
处理完寒假遗留的杂事，年逝水才说起陈九尾受伤之事。
“陈家那孩子受伤了？仍在昏睡？”柏庚白眉紧皱，“可知道具体原因？”
年逝水摇头：“埋伏沙漠狐族时便昏迷了，我怀疑是交战过程中狐族波及的暗伤。加上陈九尾的体质特殊，普通治疗怕是无效。”
柏庚：“这件事你通知陈家了吗？”
“尚未。”年逝水拇指摩挲着夹克下摆的纽扣，“请老师指点。”
“我和你去看看那孩子，再做打算。”
两人一起来到年逝水家里。
陈九尾依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小脸瘦了一圈可见骨相，艳丽天成，脸色近乎透明质的苍白，软毯遮掩下整个人纤细脆弱，似不出尘的精灵。
柏庚是暗属系灵力，黏附腐蚀力极强，无法直接输入陈九尾体内，但做个体外检查还是不成问题的。
“没问题，九尾身体内外不存在任何伤处，只有剩下一种可能性。”柏庚一边说道，一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年逝水一怔：“您是说，他脑子有问题？”
柏庚收回手摸着白须，沉凝道：“也不尽然，凭现有技术辅助灵力检验，足以找出脑袋的全部疾病，可总有一些东西是科学与灵气无法解释的，那就是意识与灵魂。”
“我曾在古文献中见过，上古时代有几种强大的仙兽，善魅意、摄魂、勾魂，一招便能令人丧失知觉。”
他看向年逝水，眼色深深：“你在漠惘城交手的那两只狐狸可有异常？”
“红狐一般，倒是白狐很有古怪。”年逝水垂眼回忆，“当时，是我率先出手攻击，但一触碰到白狐身侧，便炸开无数漩涡将我的力量切割、吞噬，最后再反击到我腹上。”
“割、吞噬…”柏庚喃喃地重复低吟，“这么看来，或许是那只白狐有此异能，才重伤了九尾。”
年逝水赞同地点点头。
“不过，既然西部新王能将你治愈，对于九尾他应该也不会妄言。”柏庚拍了拍年逝水的肩膀，“三日之期将至，再等等看吧。”
“是，老师。”
待师生二人离开客房，被灰毯遮盖的手指才轻轻颤了颤。
呼，好险。
陈九尾极缓地睁开双眸，这具身躯目前太过羸弱，以至于普通的阳光都让他觉得刺眼。
方才柏庚收手之际，正是九尾意识回到马甲的时候。
他离开狐群领地后，顺便找了个荒凉处就收敛意识，穿到了陈九尾体中。
听着柏庚的猜测，九尾越听越心惊。没想到柏庚老头的见识如此广泛，竟是猜出了七七八八。
以后在学校里可得更加小心。
他逐步适应好身体。可怜的陈九尾实在是昏厥了太久，各机能都在下降，随着九尾渐渐掌握四肢百骸，巨大的饥饿感直接奔涌上头，再次将他冲击得晕了过去。
九尾：……原来这就是饿到发虚的感觉吗？
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等到他再一次醒来，窗外明亮的日光已变橘，余晖映着袅袅青烟，伴着饭菜香味钻入九尾的鼻子。
“…水……”两片薄唇发抖，发出一点不成语调的音节。
九尾只觉得喉咙干涸，好似在漠惘沙域暴晒了七天七夜的烈日灼烧，对津润的欲望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空虚。
他颤巍巍地抬手掀开毛毯，吃力地挪动枯木般的腿脚，然后一记重响，他成功摔在了地上。
“唔…”
这道响声终于引起了屋外之人的注意。
脚步声匆匆靠近，下一秒门把手转动，年逝水惊喜的声音骤起：“陈九尾，你醒了？！”
他快步上前将少年重新抱回床上，听见九尾要水，立马转身出房接了一杯温水。
“慢点喝，别着急。”年逝水扶着陈九尾的腰，喂完了一整杯水。
“年老师？”九尾虚弱地唤了一声，嗓子被滋润后显得没那么沙哑，嘴角盈了些水渍，他仓惶地看着天花板，“这里是哪儿啊？”
“别怕，在我家里，我们回到卫灵港了。”
九尾浅浅地一顿下巴，又倒在年逝水怀中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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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在年逝水家中半真半假地扮柔弱休息了三四天，得到了年老师从头到脚、周到细致的关怀。
期间，柏庚校长也有来慰问过他，九尾根据那天偷听到的自行加工处理了一下，把他所“知道”的受伤的原因给忽悠了过去。
再一转眼，等九尾能下床行动之后，寒树学院也开学了。
报道注册等事情，也全让年逝水一手包办，就连病假申请都给办得妥妥贴贴。
别的不说，年大主任的办事效率是真的强。
又在年逝水家里当了几天咸鱼，感觉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九尾才想起他还有一套陈铮帮买的小套房。
“年老师，我身体好了不少，可以回校上课了。”
闻言，年逝水认真地再用灵力检查了一遍，确实已没有太大问题，才勉强同意，“明天早上，你搭我的车回校。”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九尾坐上年逝水的悬浮轿车，看着车窗外林立的高楼大厦，顿时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成天在大漠里对着黄沙吹太阳，他都快要记不清钢铁森林的样子了。
年逝水直接把陈九尾送到教学楼底，又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的话，才朝办公楼离去。
一年级教室就在教学楼一层，此时距离第一节上课还有十分钟，九尾单肩背着小书包朝一年三班走去。
教室内的陈设都没变，只是班牌表面的“上”改成了“下”字。
九尾原来的座位在第四组倒数第二桌，眼下依旧空在那儿。无它，旁边坐这个闵枫之罢了。
久不见到小疯子，还有点怪想念的。
九尾掂着脚尖，悄声踱到闵枫之身后，右掌一起一落，猛地拍在了小姑娘后颈上。
“闵枫之，爷回来了！”
“艹！邪灵退散！”
两声尖叫一前一后响起，后者还伴随了一道清脆的“啪叽”声。
怎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呢？
九尾冷漠地扯掉贴在脑门的旧黄纸符，翻开正面，一团嘈乱的黑线下是“萌主驾到”四个大字。
九尾：……离谱。
“啊！陈九尾你回来了？你身体好了吗？怎么好的啊？你怎么会受伤呀？”
连珠弹似的提问从闵枫之嘴里射出，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
九尾一如往常地敷衍她，直到小姑娘掏出了一张绿色的长方纸摆在他面前，“给，你的成绩单。”
“什么成绩单？”九尾愣了愣，抬手拿起绿纸，一目三行地扫了一眼。
“笨，上学期期末的成绩呀！”说到这儿，闵枫之马上换了一副得瑟的表情，“我可是全班第一呢，第十八名的陈九尾同学。”
一年三班共三十六人，九尾刚好压线中间。
九尾不屑地哼道：“切，那是因为我上学期没好好学。”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自从灵力大比长出了小四半尾后，九尾更多灵力都放在促进尾巴生长大事上，对于学业便是半吊子敷衍，能考到此等名次算是不错了。
“就你嘴硬，我看等家长会的时候，你拿什么跟你爸爸妈妈狡辩。”
“狡个屁……”九尾下意识地反驳，随即蒙蒙问道：“家长会？什么意思？”
“就是请自己的家长来学校开会呀，”闵枫之收好最后一张符纸，理所当然道：“这都不懂，还说你不笨。”
家长会，所以他要找陈铮来给他开会吗？
想起陈铮，他貌似好久没有关心过他的第一个马甲，小萨摩耶了。
放学后，九尾回到学院附近的小套房，从落灰的柜子中翻出一部通讯器，里面只有一串数字，他轻轻点击，通话瞬间连线。
“您好，这里是陈宅，请问您有什么事吗？”通讯器里传来一道温柔大方的女声。
九尾没用过这新奇玩意儿，磕磕跘跘地凑到嘴边，“我找陈铮。”
“抱歉，少爷不在家，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九尾：“我找他开家长会。”
对面很显然被这惊世骇俗的理由吓到了，沉默了数秒，才续上：“请问您与少爷是什么关系呢？”
“额，”九尾犹豫了片刻，静静地调整嗓子状态，而后娇滴滴清脆道：“他是我的爸爸！”
“……请您稍等，已为您转接前端。”
九尾不理解前端是什么意思，只好捧着通讯器等了几分钟。
就在他不耐烦地想要关闭通讯器时，传声筒内传来淡淡的电流颗粒摩擦声音，随即，一道磁性洪亮的男声响起。
“你是陈铮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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