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夜色黑沉，一轮弯月影影绰绰的藏身在层叠的云层后方，偶然漏出的几颗星辰只是夜色的点缀，根本不会对血族造成太大的影响。

        安静又不引人注目的露台是宴会上唯一的清净之地，微风拂面，空小臂交叠搭在露台的围栏之上，出神的仰望着遥不可及的星空。

        习习夜风吹动了钟离的衣摆，但他此时却被宴会厅中的一幕吸引去了心神。

        陌生的血族双眼通红的趴在一个人的脖颈上，在他身旁，还有几个神色跃跃欲试的血族围在他们周围，女仆安娜也赫然在列。

        “他们在做什么？”尽管钟离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为了确认，他仍是向空问道。

        空应声转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在进食，怎么，戴纳没和你说过血族人最喜欢的进食方式吗？”

        “没。”钟离垂了垂眸，虽然还是平时那副样子，但空就是可以看出来，他这是在纠结。

        “怕了？”他安慰道：“放心吧，这个人不会死的，在宴会上让血仆失血过多而亡，是对客人的不尊重。”

        钟离不置可否，和空并肩站立：“我只是在好奇，你也曾用过这个方式进食吗？”

        好吧，他承认，不仅仅只是好奇。那个姿势，亲密的有些过了。

        空没有发觉他那简单疑问下的小情绪，还以为他只是害怕，随口否认道：“没，我不喜欢那样。”

        没有其他理由，一句不喜欢便足以让钟离放下心来。

        气氛沉默一会，空突然毫无缘由的道：“看到了吗，这就是血族的世界。荒诞，排外，还极端自大。时刻准备着的宴会和贵族的追捧投靠，都让他们被这眼前的□□迷了眼，看不见种种隐患，不顾民间疾苦，每日只知享乐。”

        钟离一言道出空的心思：“但你有心想要改变，不是吗？”

        空迷茫了，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可以在血族中得心应手的和他们周旋，此时却也难免陷入迷茫：“我……可以吗？”

        钟离的语气和缓又坚定：“你可以，毕竟，你可是空啊。”是那个穿梭在星海之中，游历于诸国之间，受万人尊敬的少年啊。

        空把视线从夜空中移开，转而看向钟离的侧颜。岁月并未在他面上留下任何痕迹，但一片沉静之色中，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你不阻止我？”

        钟离双手负后，同样转头和空对视，在空那色泽虽暗但依旧明亮的眼中，他看到了深深的迷惘：“为何要阻止你。即便只是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冰山一角，我也可以看出它的朽坏。上层的管理者只知享乐，下层中人却民不聊生。世界已经腐坏到了这种地步，我为何还要阻止你？”

        “你不该相信我的。”空总觉得自己所有的软弱和不安都在这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无所遁形，他眼睫慌乱地颤了颤，错开视线转而看向了露台下的花田。

        许是花匠已经将里面的花全都换过，此时的花田内只有郁郁葱葱的枝叶，连花苞都无法得见。

        但视线的主人看向它们本也不是为了赏花，眼中有了实物之后，空心中稍定，自嘲道：“看见里面的那些人类了吗？现在的我，连他们都救不了。”

        “你现在救下他们，然后呢？”钟离配合地同样看向花田，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低阶血族吸血乃是必须，不是他们也会有其他人。今日我们救下他们，便是对那些将要顶替他们的人最大的不公。想要彻底避免，也许只有变革这一条路可走。”

        “但你若对此无动于衷，只顾自己视线范围内的人类，那在你的视线所不及之处，还是会有许多悲剧发生，不是吗？”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仅余宴会厅中的嘈杂不断传来，其间还夹杂着人类忍耐的呜咽和血族人嚣张的调笑。

        露台上，听着这些的空视线逐渐坚定：“你说的对，我们若是还不做出改变，只会令更多的人遭遇这些。”

        “这样才对。”钟离揉揉空的发顶，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来：“放手去做，失败了也不要紧，左不过是被发现后受到排斥或追杀通缉。有我在呢，其他尚且不提，但带你远离这些还是没问题的。”

        “一次失败就当吸取教训，我们还可以换个身份继续，总有一天，这场变革会迎来成功。”

        虽不知晓他们究竟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无非是天灾或人祸两种。现今既对此没有任何线索，那便放手让空去做，等他真正满意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许是因为终于放下一桩心事，空的神情语气都轻松许多：“来之前父亲便问我有什么想要做的事，还让我想做就随心去做，出了事他在后面兜着。现在看来，他当时可能就看出了我的想法，”

        钟离疑问道：“你的父亲？”

        空点点头，解释道：“他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不过在血族，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称自己的转化者为父亲的。”

        “就像戴纳，他就是在濒死之时被我遇见，我见他意志坚定，一直强撑着不肯合眼，看到我后明知我的身份还向我求救，便转化了他。”

        “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向我效忠，加上我也不想多出这么大一个儿子，便收下他当了手下。”

        钟离：“来历清楚吗？”如果和他一样，只是草草介绍了自己的来历，那这人将来会不会给空带来麻烦还未可知。

        空很是实诚地摇摇头：“不是很清楚，但他当时那样子像是被人所害，加上我只是一时兴起偶然路过，便没有问。还有兰达尔，他也是被我捡到的，当时他正在被追杀，我恰巧路过，顺手救了他。”

        钟离：“……”

        钟离想说，他们来历不明，最好查清底细之后再用。钟离还想说，不要随便在路边捡人，万一有人想要对他不利，他会因此吃亏。但最后，他什么都没说，因为归根结底，他的来历才是最不明的一个，根本不经查。

        罢了，大不了有麻烦他来摆平。

        钟离轻叹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宴会何时结束？”

        空皱了皱眉，对这场宴会有些不耐：“现在才刚开场，要闹到午夜去了。”

        钟离：“好吧，那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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