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安德鲁吩咐侍者把以后的晚餐都提前一钟时。一钟时相当于两小时。阁楼准备齐全，安德鲁饭后可以直接遣走侍者，自行洗漱等。
这样一来一方面方便她和兰阿协商，一方面在他无法自由活动的这段时间里，可以给兰阿提供更多的活动时间。
安德鲁以不喜欢人伺候，和要研究法阵，怕误伤无辜为由，让侍者们只在饭点出现。
侍者陆续向她行礼离开。安德鲁瘫在椅子上，双手搭在两边扶手上，头往后仰，由衷觉得很累。她以为离开神界，这种过度内耗的状态会减轻，然而一切并没有什么好转。
她施了个法术给兰阿传信，同时压制法阵，让他下来。
事实上，以兰阿的实力，他完全可以自行破解法阵。但是安德鲁懒得重布一个。
兰阿从木质长梯上走下来。他在房间里关了好几天，不久前又受过伤，之前他躺在床上，安德鲁看着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憔悴消瘦了一点，只不过神情依旧平静。
现在夜晚光线不如白天，他脸色比白天好了一些。
安德鲁听见他下来，立马坐起来，伸手示意让他坐到自己的对面。两人隔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放着类似茶水的饮品，和一些可口的点心，没有人动过。安德鲁知道他这几天伙食不好，问他要不要吃一点。
兰阿只是坐下，也没有动那些糕点。安德鲁也无所谓。
总之面对面坐着的两人，一个看着憔悴，一个心里疲惫，竟然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意思。
安德鲁没有立刻提克林舞会，而是先问他：“怎么样，你有什么头绪了吗？关于我给你说的。”
兰阿看向她，摇了摇头。
意料之中。安德鲁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事。但你心里一定有想法了吧？不久后我们去舞会，应该能得到更多线索。”
“对了……”
安德鲁拿出笔记本，是维律克看见过的那本。
她在科林书院找法阵典籍的时候，避开图书管理员去历史类书籍找了一下玫拜口中关于兰阿的记载。
她翻的第一本是最具权威性的萨特莱特历史记载，“暗黑使者”、“摩罗峰”赫然在列。其余的相关历史文献也大同小异，安德鲁提炼了一下主干，并摘取了一些重要的细节。
如果可以，让兰阿亲眼看到关于自己的记录，肯定能更有效地激发他的记忆。但光是当着图书管理员阅读，安德鲁都嫌不够谨慎，更别说借阅。她对着上位者都一副不得了的样子，私下怂得不行。来这个世界，快把她不多的警惕意识都用到极致了。
再说，以后兰阿的地位说不定怎么变，到时候他再亲眼看也不迟。
安德鲁看他一页页翻过，问道：“怎么样，你有些印象了吗？”
安德鲁觉得他这时候应该给面子地先喃喃自语，再捂着脑袋喊疼。兰阿把安德鲁指出来的都翻完，还给她了，还是一副惊不起一丝波澜的样子。
“嗯，有一点模糊的画面。”
“我的记忆，似乎就是你记录的这些。第一次睁眼，就是在摩罗峰顶……然后穿过幻雾之森觅食。没有关于别的东西。我现在不知道的，沉睡之前也不知道。”
安德鲁皱起眉，这说了不等于没说。搞了半天没啥收获啊。
兰阿什么都不知道……那么他是被蒙在鼓里的。
创世神独独赋予他黑发，难道为了玩弄他？
真·造化弄人。
安德鲁心理上不是非常接受这个世界的食物，绕开多层点心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手给兰阿倒了一杯。
她端起来走到兰阿身边，弯腰把骨瓷杯放在兰阿手心，绕道他身后。
站在这个角度，除非兰阿转过身，否则无法看见安德鲁，只能低头看见她的袍角和一双银灰短靴。
安德鲁看着兰阿迟钝地慢慢喝着茶水，抿了抿唇，随意地扯了扯领口。
领口下边压着一块看上去很珍贵的宝石，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等价交换，合作共赢。目前他的价值太低，合作不如说是她单方面带他。
但她又不是慈善家大善人。
尽快展现出你的价值吧。可别糟蹋了你这天选之子的设定。
安德鲁一只手握着兰阿椅背，一只手端着骨瓷杯小口啜着，拇指抵着杯柄，无名指和尾指稳稳托在杯底，中世纪西方贵族的格调拉满了。
安德鲁本来不想太早让兰阿见人。动作越多，错漏就越多。希瑞克烈倒给她上了一课，各方面的。
“明天我让人来教你礼仪和跳舞，提前为克林舞会做准备。”
兰阿望向她，不是说克林舞会之前都最好不要见人？
安德鲁懒得解释太多，只说：“总不能让我教你吧？我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学呢。”
“好好学，到时候可别踩着我的脚。”
阁楼很高。
严格上来说一共只有四层，只是楼梯太多。
第五层就是是楼顶了，安德鲁最喜欢这一层，如果是电视里，那楼顶一定铺满瓦片，主角坐在这里谈天说地感情升温。
安德鲁仰躺着，望着空空如也的天，什么也没想。
兰阿原本留在底楼，静坐了会儿也远远跟着她上了楼。他知道此刻无论处于什么，他都不该走过去，他也没有走过去的想法。
安德鲁既然约他谈话，原本应该不止只说这些，尤其是关于克林舞会。最后她只是草草提了几句。
刚才她在底楼都没说的话，现在又怎么会说。兰阿不愿做没有必要的蠢事。
她很奇怪。
明明有所求，又像个观光客。
她算计希瑞克烈，算计自己，算计克林堡的每一个人，不遗余力。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意，可以抛却一切。
教导安德鲁的舞蹈教师很头疼。
克波国的交谊舞，主要由男方主导。安德鲁虽然动作不怎么标准，学得倒是很快，只不过跳着跳着舞蹈教师就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跳女步。
这类交谊舞跟安德鲁的世界里欧洲一些国家过去年代的交谊舞有相似之处，但不尽相同。比如都有相对站立，双方的同一方手掌相合。
克波国的交谊舞显然比安德鲁在欧洲年代剧里看到的舞蹈，礼仪更繁琐，更庄重。跳完一支舞她都可以弄清一个法阵的排布原理了。
就在又一次的男步争夺战结束后，教师无话可说地摆摆手，让她出师了。但记得每天来练习，防止忘记。
安德鲁满口答应，然而她在此之后她只在舞会前一天去了，把舞蹈教师晾了好一阵子。
而兰阿，安德鲁给他安排了晚餐后学习，方便她“观摩”。听说兰阿学舞的第一天，经常很晚才从科林书院回来，快把晚餐戒掉的安德鲁马不停蹄地赶了回去。
倒不是为了看兰阿出糗。更何况，安德鲁也没有那个机会。兰阿看了一次，就已经会了，一个人跳男步，姿势标准得挑不出错，看舞蹈教师眼睛里溢出来的惊艳和欣慰就知道了。
惊艳就惊艳，欣慰归欣慰，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是几个意思？
倒不是舞蹈教师敢对“神界来者”和“黑暗使者”这样，而是后勤大臣派人从萨特莱特偏远地区找来的教师，她以为自己教的最多也就是克波国的公主王子。
安德鲁走到兰阿面前，她没有换裙子，牵着长袍低头蹲下来。
兰阿看见她的发顶，低垂的睫毛，鼻梁的线条。
这线条突然上扬，耷着眼皮撩起来，露出一双神色平淡而不由自主地暗含着攻击性的黑眼睛。
对于两个世界，都是不怎么讨喜的长相。
兰阿稍微倾身，向她伸出手。
兰阿的姿势和舞蹈教师简直重合，完美复刻，把安德鲁都带得标准了一些。
维律克也找到安德鲁，和她练习开场舞。安德鲁只能安慰自己，幸好希瑞克烈没有来凑热闹。
由维律克提出给安德鲁准备一套服饰，便于迎接克林舞会。安德鲁则斜睨他一眼，“准备一套和宴客厅一样的吗？”
维律克万分抱歉，“请允许我代表他们向您道歉，我会告知陛下，让他彻查……。”
安德鲁居高临下地俯视躬身的维律克，说：“你不必替他们道歉，也不必让人彻查。”大家都是工具人，上面的为所欲为，最后都要怪到工具人的头上。正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工具人的损失都与他们无关。
“你该替瑞尔弗莱德道歉。”
“……”
维律克猛的直起身。
安德鲁忽然笑了一下，“我猜的。”诈你，气不气？
“……我替瑞尔弗莱德道歉。”
安德鲁目光仍落在维律克身上。
高贵的王子殿下，同时也是漂亮的少年，再度向她躬身。
安德鲁挥了挥手：“我不接受。让她亲自来。”没长嘴怎么的？
维律克腰背有些发麻：“请尊贵的大人再给我，再给克波国一次机会。”
拿克波国压她？
安德鲁惊奇地挑了挑眉：“你能代表克波国？”
“……”
“王子殿下，我知道您也是不知情的无辜者，何必如此内疚？一定要跟我赔礼道歉。”安德鲁真诚地把他扶起来，“无论您信不信，我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我属于神界，只在乎神交给我的任务。”
别给我添麻烦，我跟你没有利益冲突。
“您别担心，我当然不会迁怒您。任何时候，如果能帮到维律克王子，我乐意之至。您如此优秀，没有人不喜欢。”
“哦，当然，神交给我的任务是首要的。”
正事要紧，别挡我道。我要是高兴不介意让你随手利用一下。
维律克调整出一个自然的笑容，邀请她去挑选礼服款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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