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临!”
“鸡爪子”明显没有料到“爪”下的人突然醒来,更没有料到这个看着瘦得像槲寄柳的年轻女人,叫起来嗓门这么大,快把阁楼的窗户全部震碎。他被惊了一下,差点把她扔出去,翅膀下意识地用力扑扇了几下,破开窗户冲了出去。
安德鲁布阵前有个习惯,就是念咒,她不像辛格德叽里咕噜念一堆只有暗黑法师才能听懂的咒语,她只念一个字,念中文。还要必须念得字正腔圆,气势如虹。
克林堡里,阁楼附近的侍者正尽心尽力地为神界来者打理周围的花园——维律克王子安排的,听说大人爱花。突然,猝不及防地天就暗了几分。
巨禽的翅膀全部张开,投下的阴影遮住了整个阁楼。除了他以外——
他爪子里还抓着,阁楼里住着的神界的大人。
神侍们来不及尖叫呼喊,就被突然暴涨的红光慑住。
巨禽头顶突然出现一个红色的法阵,法阵上的符文诡谲神秘。像异教徒口中不存在的收割灵魂的死神,他的降临前兆。
圆形法阵以诡异的速度迅疾转动。巨禽体积庞大,并不敏捷,避开已经来不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穿过摆在眼前的杀阵。
血液飞溅,打湿了他的羽毛,黏腻地粘在一起。
侍者们彻底呆住。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曹刿论战》。
一鼓作气攻不成。她悬在半空完全不适应,力不从心,“鸡爪子”却只受了点皮外伤。彼盈我竭。
安德鲁停止挣扎,闭眼装死。
免得引人怀疑。她太顺从了,显得像一伙的。
下面这群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她指望不上。先保存体力,从长计议。
说不定能等来救兵,她怎么说也是个神界的人,他们不敢不管。到时候还能来个里应外合。
然而她并不知道,里应外合什么的,自己想得太多了。
安德鲁不声不响地被抓着腰。这畜生的爪子很锋利,安德鲁忍住不龇牙咧嘴,安静地装死。她看不见侍者才给她换上的长裙已经被抓破,血一个劲地往外渗。
巨禽在摩罗峰顶停下,收起翅膀。
他把才伤了自己的少女放在山洞,变回人形,盯着她看了一阵,准备往外走。
这里太寒冷,她太瘦,穿太薄,会冻死。他得去找些暖和的被子。
她现在还不能死。
他没走几步,就似乎想起什么,转过身,捏住她的脸,让她张开的嘴对着自己手上被她割破的伤口。
血滴落进她的嘴。
他松开她,少女就栽倒下去。黑发散开,带血的裙子铺了一地,脸苍白。看着很弱,像快死了。
唇边颊边还沾着血,他的。
这次他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装死的安德鲁已经开始问候他的第十八代祖宗。
血从脸上流到鬓角,痒痒的,喉咙滚烫,烧着疼。让她回忆起被刺棘草支配的恐惧。
腰上的伤口开始发痒,全身也暖和起来。
安德鲁注意到外面没有声响了,睁开眼把脸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摁了摁自己的腰。
震惊。
比唐僧肉还管用呢?这是什么天选之子的设定。
安德鲁扒着山洞洞口往外看,确定没人,拔腿就往外跑。
有幸体验了一回从珠穆朗玛峰看海平面的乐趣。
烈风暴雪不止,她心脏跳的飞快,吼了声御,脚下就出现了一个绿色法阵,安德鲁凌空站在上面,准备越过幻雾之森回克林堡。
她最在行的,研究最深的,只有法阵。
还没有到幻雾之森的边界上分,安德鲁就看见那只巨禽朝她飞过来。距离从看不见到看得清清楚楚,仅仅用了几秒。
安德鲁手抽搐了一下,掐着腿冷静下来。
打,跑,还是苟?
打不赢,跑不过,先苟着。
安德鲁停下法阵,等在原地不动,开始整理表情。但她很久都调整不过来,反而身上戾气越来越重。
他近了,安德鲁能感觉到无端起的风。
不,也不是每一次不用武力,就只能“苟”。
安德鲁看见那只粗壮锋利的爪子又向她抓来,她先一步跳起身伸手抓住他的“脚脖子”,让他抓了个空。
随后巨禽在空中盘旋了几圈,没有甩开她,任她抓着,飞回了摩罗峰。
安德鲁庆幸自己没跑。她刚刚闭着眼,完全不知道这臭鸟是什么体型。
她跟腊肠似的直挺挺地挂着,耳边是他翅膀扇动的呼声,脑子里不自觉开始背起《逍遥游》:“……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其翼若垂天之云。
现在她还要谢谢那个传销头子,这么些天把她折腾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不然她还可能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臭鸟又把她放到山洞里,自己化成了人形。
黑衣黑发,蓝瞳如青空,像耶稣的眼睛,有一股熟悉的圣洁意味。
安德鲁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她藏不住眼里的惊异,理智控制着她掩盖异样。
他以为她被自己的样子吓住了,皱了皱眉,准备伸手在她眼前挥一挥,安德鲁抬起了头。
“我想您或许不介意告诉我,您把我带到这里,是为什么?”
其实他有太多想问。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好像要看进她异世的灵魂。
“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即使是暗黑法师,也不会有黑色的眼睛。”
这里也有“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种说法吗?
安德鲁努力放松,发散思维,让语气里带上揶揄。
“您会放我走吗,如果我告诉您?”
没有犹豫的,他竟然点了点头。
安德鲁没当真。如果他会问句话就放过自己,何必费这么多功夫抓走她。
“我也不知道,”安德鲁说真心话的时候反而磕磕绊绊,一撒谎就轻松下来,谎话信手拈来,“或许神看腻了浅色眼睛的人,才塑造了黑眼睛的我。”
他站起来,俯视着她,长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你又犯了欺骗之罪,在离神最近的摩罗峰顶。”
安德鲁除了眼皮跳了一下,表现得不能更镇定,甚至还笑弯了眼睛,“我告诉了您答案,您却硬要否认。或许,您只是不想放我走。”
“如果你告诉我,我就放你回去。我承诺你。”
“我……可以超脱神的控制。”
她故意含糊其辞,但没有撒谎。
就算是她,生在思想开放的世界,也从来没有料到自己的经历。这里的人更难想象。
“……”少年瞳孔一缩,安德鲁以为他想反悔,没怎么惊讶愤怒,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准备拉长战线。
“我送你回去。”
安德鲁已经震惊习惯,对他与众不同的行事作风,麻了。
“大人,大可不必。”安德鲁看上去有些为难,婉拒道,“我可以用法术回去。”
“没有人能越过幻雾之森,也没有人登上过摩罗峰顶,除了我。”
嗯,现在还有安德鲁。
“好呀,您来送我回去。”
安德鲁拒绝让他抓着自己,她说过幻雾之森的时候她抓着他的爪子,其余她可以用法阵。毕竟她这段时间营养不良,瘦是瘦了,力气也小了,臂力跟不上。全程吊着,她怕自己当场摔死。
“您不知道,您的爪子有多尖利。”安德鲁于事无补地拉了拉身上又脏又破的裙子,腰上的破洞和血迹怎么也遮不住。
“我后来治好了你。”
“可是那很疼。”安德鲁实话实说。
“……是吗?”
他对疼不疼,没有概念。只要最后没有伤到人,就可以了。
他沉睡太久,不懂得这些规则。也或许他曾经明白,现在却根本记不清了。
这很致命。
他被称为暗黑使者,不祥的怪物,和他们的神相反。
但是他对他们的“神”,有种异样的感觉。
千百年的沉睡,他忘记了一切,除了他被所有生灵排斥这件事。
可笑的是,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疯狂围猎,施虐者把它当做荣光,载入史册,当事人却忘得一干二净。
他带着她穿过层层雾障。
“我想知道,您叫什么名字。您能告诉我吗?”
“兰阿。”
像梵音,像佛门中传来的一句清心寡欲的禅语,偏偏让人遐想无边。
第二个音听起来尤为清润,音色饱满圆润,优美似吟咏。
快到克林堡了。
低下头,安德鲁可以看见守门的护卫和里面焦急匆忙的侍者。
“兰阿……我叫……”
兰阿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猩红光芒的法阵从天而降,赤芒四处扫射,斩在他的背上。
巨禽痛苦地扬起脖颈,厉声长啸,凄厉刺耳。
“安德鲁。”
稳稳落在莹莹绿芒的法阵上的少女补上了未完的自我介绍,神色冰冷,顺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裙摆。
也不该每次都是她被摁在地上摩擦,是吧?
“愣着干什么,”不管尖叫奔散的侍者和目瞪口呆,全身发抖的侍卫。安德鲁垂眼,指着重重摔在地上的巨禽,“带回阁楼。”
刚刚装逼过头,安德鲁报应这就来了。
这么大只鸟,她耗尽力气,法术换了一个又一个,才和侍者侍卫把他抬进阁楼。
能偷袭到他是运气,但安德鲁手里也有较大把握。这里一半是因为安德鲁引开他的注意力,又有旧伤,攻其不备。一半还要归功于兰阿自己。
“······真的比唐僧肉管用。”
安德鲁在他的鸟脖子上下了个加固过的咒语,然后手覆在他的伤口上。她身上有神力和亡灵气息,不管他是什么来头,她都能治。
她刚这么想,就打脸了。
难道是因为她咒术太菜?
“愈。”
每一个法阵,都经过她自己的思考,进行了改良。她在法阵方面最有天赋,法阵也永远是威力最强大的那一个。而其他法术她只能照着辛格德的记忆来,勉强算平平。
安德鲁看着法阵中,伤口逐渐愈合的兰阿,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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