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
路固安在门口看着两个人很久,竹愫无聊跑出来正好撞到他的大腿上。竹愫只觉得她的头撞到了一根柱子上,屁股从没感觉到针扎的疼,一直疼到小腿。她“嘶”了一声。
路固安想要扶她,那丫头却大叫:“别动!别动我!”
路固安依言不动,竹徽闻声出来。竹愫缓过来,才自己扶着门站起来,揉了揉屁股。
“抱歉”路固安低下身朝竹愫一礼。小姑娘“皮糙肉厚”倒也没计较,脑袋偏向一边,摆了摆手。
“路公子有事?”竹沅问。
路固安这才想起正事说:“大堂有人要见几位。”
“何人?”竹徽也是奇怪,除了那个人,他在京都没有认识的。莫不是方家的人?
“来着为一男子,抱了个女娃娃。”路固安说。
竹沅眼前一亮,激动地说:“是慕慕!一定是她!”小伙子扯着竹徽的衣摆,又着急的跑出去。
果然,穆言抱着慕慕坐在大堂上。“穆爹爹!”
小孩子的高兴永远都写在脸上,他喜欢你或者讨厌你也能看出来。
竹沅跑进来,跳到穆言膝盖前,小脸通红。穆言也喜欢竹沅,把他抱到自己的另一条腿上,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慕慕握住竹沅的手指,张开嘴巴,大笑。
竹徽怀里抱着竹赤,手牵着竹愫,对穆言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竹愫和穆言也熟啊,也凑上去逗慕慕玩。
竹徽把竹赤放下了,朝他点点头。竹赤尴尬的也凑上去。
“你怎么这么不自然?你不会连慕慕也不记得了吧?”竹愫瞅了眼竹赤,这家伙变小后,整个人好像变傻了,问他什么都是不知道,没印象……要么就是摇摇头。
竹赤求救一样的看向竹徽,往后退了一步,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
“赤儿”竹徽叫他,竹赤风一样的跑到他怀里,抓住他的袖子。
穆言吃惊的看着竹赤,问:“这个孩子……”
“我大哥”竹愫不屑道。她真不想认这个仿佛有自闭症的人是她大哥。从前竹赤和她斗斗嘴,倒是不错,不像现在除了他们爹,一个人都不认识,完全就是一个傻子!
“他是竹赤?”穆言瞪大眼睛。这莫不是传说中的返老还童术?
竹徽点点头,他没有过多解释,毕竟竹愫和竹沅两个人会一字不差的说给穆言听。
“儿时就是这个性子,不爱和他人说话……”竹赤小时候除了竹徽在他身边,他几乎没有其他人说话。就算下山做工,他只要应试,闭嘴干活就行。卖药的地点固定,他只要送过去就可以。
穆言惋惜一叹。
“穆爹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竹沅问。
穆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月前,是竹赤寄给我的信,还寄了些盘缠,让我带着慕慕来此处。”
竹徽看了信,的确是竹赤的墨宝。竹赤凑过去,只是一眼,头就不住的疼。他抓住竹徽的袖子,往竹徽身上倚靠。
竹徽被吓了一跳,信纸握在手心成一团,胳膊拖住竹赤的身体。“那里不适?”
竹赤不回答,竹徽摇摇他的身体,全是细胞突然间紧绷:“快说话,赤,莫要吓唬我,说话!”
“红月再临,万鬼齐哭,血脉通,鬼王现,魔胎出。”小竹赤没有张嘴,声音却回荡在几人耳边。没有那稚嫩,而是成熟清脆。
声音消失后,竹赤的手松了松,又像睡着了一样,仔细听,还有些许鼾声。所有人都没有出声,竹徽站起身,抱着竹赤,轻拍他的后背,脚跟轻颠,果然所有爹娘哄孩子睡觉的样子都是一样的。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竹赤打了哈欠,脑袋从竹徽肩上起来。他捂住眼睛,压下睡意。
“头晕?”竹徽担忧的看着他的脸,“回房睡!”
“不用……”竹赤说,眼睛清明了些,沉重的脑袋不自觉的靠在竹徽脸颊上,呼吸沉沉。竹赤咬了下嘴唇,睁开眼,微微一笑。
“睡醒了,真的!”竹赤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不许苦着脸,没事,就是昨晚一直梦魇,没睡好……”
他倾身亲了亲竹徽的脸,却又睡着了,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全身一颤,却是又醒了。
他躺在谁的床上已经不重要了,竹徽见他有强撑着,喝道:“睡觉!”
“不了……我醒着,你会安心些。”他这么说着,却已经翻起了白眼珠,撑着身体坐起来。可哪有力气,若不是竹徽扶住他的肩膀,他早就趴回枕头上了。
“我不能睡……我好像有重要的事要……”他顿了顿,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几个呼吸后,又吼着说:“不困!”
竹徽盯着眼底疲惫的竹赤,他哭了,只是竹赤太困没有意识到,“睡吧,要事睡醒再做,乖孩子,听爹的话。”
竹赤听不见竹徽说话,依旧自顾自的说话:“不能忘……都不能忘……竹煜,竹愫,籍……小沅……爹,爹爹,爹……”
“赤,听爹说……赤,赤,竹赤!竹玖辰!”竹徽握着竹赤的手在颤抖,手心在冒冷汗。耀元走上来,一掌把竹赤拍晕了。
“你做什么!”竹徽眦目欲裂,指间灵力爆发,仅三成灵力就能解决这个人。
“爹,你冷静!耀元在帮忙!”竹籍抱住竹徽的大腿,拦住了他的动作。竹徽看了一眼竹籍,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手指颤巍巍的收起,把床上的竹赤抱在怀里。
“睡醒就好了吗……”他嘴里喃喃,也不知道在问谁,“睡醒就好了。”
穆言抱着慕慕站在门外,小家伙玩累了,也睡了。“走了,让他抱着竹赤静静。”
众人提竹徽合上门,竹愫好奇的趴在门上听。竹徽轻声细语,很温柔的说:“爹在呢,安心睡,爹唱歌给我们赤儿听。青山山啊,碧水湾,山涧中的一云烟……”
竹徽就这样唱了一整天,他怕自己停了竹赤又会做噩梦。至于他唱歌能不能不让竹赤梦魇,他自己也不确定,但至少他心里舒服些。
夜里,竹徽挑了挑灯芯,重新坐回床边,握住竹赤的手。喉咙发炎了,他却坚持低声跟竹赤说话:“你啊,是最让我放心也是不放心的……你妹妹总说我偏私你,吃你的味。”
“你总说欠我的,还说要还,可你……你从来对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对我说的话永远不作数……爹不怪你,我知道你有苦衷。”
“你这孩子从小心里就有主意,却从来不跟我说。爹在你心里那么不可靠,是不是?我想护着你,从前如此,如今亦然……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多睡会可以,但不许一直睡,明日醒了吃点肉粥,西红柿炒鸡蛋也要,我多放些鸡蛋,吃饱了,可以继续睡……不说话,爹当你同意了,天亮唤你。”
“爹不说话了,好好休息,爹就在旁边……”
竹徽枕着竹赤的手,右手不停轻拍他的胸口。油灯直到天亮才烧干。竹赤倒是自然醒来,瞪大眼睛盯着竹徽的睡脸,缩回了手。
两世混乱的记忆,完全封印在这副幼小的身体内。
“赤儿,醒了吗?身体可有不适?”竹徽睁眼却是满眼惊喜,担惊受怕了一夜,还是得到了最好的消息。
竹赤警惕的盯着竹徽,收回被他握住的手“你……我在哪里?”
竹徽眉心一跳,说:“京都丞相府。还有什么想问的,爹告诉你。”竹徽嗓子干痛,几乎说不出话,但还是神情温柔的回答竹赤的问题。
“你是谁爹?我……不记得你……”竹赤这话让竹徽差点没坐稳。
“不许开这样的玩笑!”竹徽淡紫色的眸子颤了颤,声音含含糊糊。他把竹赤拉到怀里,把他抱得很紧,仿佛要融入骨血。竹赤疯狂的挣扎,情急之下咬住竹徽的手。
竹徽没有生气,换句话说,他的心情被他强行调整过来。竹徽往竹赤身前走一步,竹赤就往后退一步。真的不记得了……
“你是赤儿,还记得吗?我是娘啊……来娘这儿。”竹徽蹲下身和他平视,他张开手,等着竹赤接受他。竹赤咽了口唾沫,依旧小步小步的往后退。
竹徽没了办法,脑海里却想起来,竹赤小的时候最喜欢他的尾巴,现在应该不会变的吧……
“……”竹徽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坐下来,把雪白的蛇尾露出来。玩一会儿,可能记起什么也不一定是不是?
竹煜本来是给竹徽送药的,还没敲门,就听到竹赤的尖叫,以及凳子翻到的声音。竹煜推开门,就看见竹徽心碎的眸子,竹赤躲在墙角慌张。
雪白的蛇鳞落了两三片,竹徽呆呆的坐在床上,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爹,这是怎么了?”竹煜问。竹徽垂下眸子,抿着嘴唇,收起了尾巴,紧接着脚腕上出现了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
竹煜刚想接近蹲着一旁颤颤巍巍的竹赤,耳边却传来“嘭”的轻响。
竹徽的心情可以说是大起大落了,一时气急攻心,晕了过去。他再次醒来,嗓子已经发不出一个音。手腕上的咬痕依旧红肿,脚腕的伤被做了简单处理。
除了竹赤,四个人都围了上来。竹徽牵了牵竹煜的手,示意自己没事了。竹煜把竹徽扶起来,竹徽才看见坐在很远处的竹赤。他想招手让他过来,却顿住,对竹煜摆摆手,意思是让他出去。
竹煜带着竹赤离开房间,竹徽倚在床头,摸着三个小家伙的脑袋,温柔笑着。
竹籍抓住竹徽的手,生气的说:“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别把身体憋坏了!”
竹徽敛起眼帘,反握住竹籍的小手。
“青山山啊,碧水湾,山涧中的一云烟。不种田啊,不露面,花间酒醉一整夜……游仙此生只烂漫,儿女归家共轻闲……山涧中的一散仙啊,逍遥自在几世欢。”
“星君大人……”竹籍的声音突然变了音色,身体眼见的快速长大,脸颊的婴儿肥渐渐消失,五官更加立体,长到七尺多时才停下。
竹籍的样子和前世一样,眉间带着英气,墨绿色的眸子,很深邃。他不想竹煜生来就是文人墨客相,相反更像一个刺客武士。前世,他和竹赤的关系最好,兄弟两个每次见面不醉不归。喝醉就比试切磋,竹赤会的东西多,竹籍就能偶尔偷学一两招。
竹徽伸手摸着竹籍的脸,额头紧贴他的额头。竹徽从乾坤袖里拿出一柄短刀。前世竹赤大闹星宫时,竹籍去了泥沼泽修炼,回来时物是人非。他把自己的本命兵器交给竹徽,整日买醉。
之后,山涧的木房子重修了,他在远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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