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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此心


清溪听到萧奕和的消息时正在铺子后院边晒着太阳边琢磨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虽心里早有准备,但初初听到,还是一阵恍惚。

她摩挲着悬挂在胸前的玉兰玉坠,望向日头。

当日,凤阳宫内,萧奕和站在她的面前,问她可愿意为了天下舍了自己。

他说:“若朕能多活十年,绝对不会留下六郎,朕会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远离朝堂,远离尚都;可天命如此,朕想反抗亦是无用。那么,朕就不能留下一点点隐患。而你,就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最大不稳定因素。”

对于此话,清溪一时无法认同。她带着怒气看着萧奕和。

而萧奕和却无比的平和,甚至都可以用慈祥来形容一个应当正值盛年意气风发的皇帝。

“朕知道六郎他没有此志,而你与皇后不同,似乎也不太愿意适应一辈子循规蹈矩的生活。六郎与生俱来的责任或许可以让他暂时留下,但他待你的情谊会让他不会长久的接受我的安排。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份能不能永远成为秘密?这一点连朕都无把握。秘密一旦暴露,牵连甚广......”

萧奕和故意顿了顿。

而清溪的心中一沉,如果自己的身世曝光,那么接下来萧奕峥的身世也不会是什么绝密,这样的身份的确会被朝野上下不断非议讨论甚至是否定,势必会影响整个朝局稳定。

“六郎肯定不会放弃你和凌家,那么你觉得他要面对什么呢?即便贵为天子也有太多的无能为力。朝廷必须要有说法。你觉得他会怎么做?他选择放弃的很有可能是朕交托给他的江山。这不是没有可能!还有,你可以忍受三宫六院吗?不要告诉我六郎不会,这件事有时候并不由他决定。”萧奕和叹了一气,又道:“不说你们之间是否隔着血海深仇,就这三点,你觉得你适合待在他身边吗?你同朕一样,应该不会反对一个认知,那就是:他是目前能担起江山的最适合之人。”

清溪沉默以对。

“所以朕以江山之重问你:可愿意?”这一句又恢复了皇帝威严。

清溪惨淡一笑,什么都没说。

她什么都没说,便就是态度了。

说服她的绝不仅仅是萧奕和这一二三的理由,这样的理由她其实都可以一一反驳。

她什么都未说,或许也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对于萧奕峥有着更高远的期许。

他不能只是一个困于风花雪月的多情公子,他还可以成为翱翔九天兼济天下的传世帝王。

他走过天下,见过民生,交过上至高官下至农夫的朋友;他说过享天下供养便要担天下之责;这样的他是她倾心之人。

朝廷之事,纷繁多杂,势力交错,身在其中,多不由己,而自己的身后还有整个凌家和陈家,保护他们是她的责任,却不能成为盛世华章中的一个墨点。

清溪缓缓收回目光,深深一叹,哀伤之感层层袭来。

萧奕和自登基至今已有两年多。

这期间基本承继了其父萧辙的治国理念和策略,继续肃整吏治,减少赋税,发展农商;若不是天不假年,必有更大的成就。

“桐姐姐......”她口中呢喃着,万分担心沈桐的状况。

沈桐的情况并不好,她卧床多日,身体虚弱到完全无法以皇后身份出席大行皇帝的丧仪活动。

她所承受的不仅仅是失去丈夫的撕心裂肺的打击,还有觉得因为自己丈夫受到刺激从而状况恶化的万念俱灰的自责。

而这份自责她甚至无人可倾诉,也永远无法得到原谅。

直到生命的最后,萧奕和都未与再谈两人之间的隔阂。

他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艰难的开口:“直到此刻,我才有些后悔娶了你。我对你不够好,以后也不能陪你了,好好照顾自己和承乾......”

她泪水涟涟,拼命摇头,看着他咽气,自己也昏厥了过去。

连日来,沈家人轮番进宫宽慰,本就分身乏术的萧奕峥也坚持每日探视,无论说什么,她却似毫无求生的欲望。

看着一身憔悴哀伤的萧奕峥,沈桐虚弱道:“我无事,你这么多的事,不用顾念我。”

萧奕峥已然又瘦了一圈,也完全不复往日尚都城内人人称道的潇洒倜傥的恒王爷的风采。

沈桐知道,虽然至今对于萧奕和的崩逝,人前他未流过一滴泪,但他骨子里的伤痛并不比自己少。

别人或许不知,但她看到出来,因为她也一样。

“近几日承乾很好,不过他总是念着皇嫂。”

沈桐的眼眶又泛红了。

自己这个母亲做的亦是失败,如今亦是不能照顾好他。

但她相信,无论自己如何,萧奕峥一定会如亲儿一般待承乾。

萧奕峥默了会,才将丧仪最后事宜说了说:“皇兄此前已经给自己选了盛陵南边的岐山为宝地,工匠们已经动工了,应该需要半年时间。皇嫂应是想送皇兄最后一程的吧,便要快点好起来。”

沈桐只是点了点头,并无多大反映。

萧奕峥轻轻一叹:“我知道皇嫂自责,但应该自责的是我,不是皇嫂。皇兄要的也不是你的自责。"说着,他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搁在了小塌边:“你的兄长也很担心你,但宫里规矩多,他不方便进宫探视。”

听到兄长二字,沈桐眼眸动了动,转向榻上的信。

信封上写着:吾妹亲启。

她一眼便知是凌清松的笔迹,瞬间呆愣后,她眼中露出拒绝之色。

萧奕峥能明白她的心里,恐怕她觉得这又是对萧奕和的背叛。

“想来珩儿应是和你提过我与凌家的渊源。”沈桐轻声道。

萧奕峥并没有否认,只是感慨道:“皇嫂自困了。如此正常平凡之事,自困方才扰他人。”

沈桐默不作声。

萧奕峥起身:“他将这封信交给我时说定能帮助你看清自己的内心,我想这应该也是皇兄愿意看到的。所以看看吧,看看也无妨。”顿了顿,又道:“若是阿珩在此,看你这般,该心痛成何样?我真的很难向她交待。”语气中竟是落寞伤痛。

沈桐觉得他其实比自己好不到哪去,

萧奕峥离开后,沈桐还是伸手取过信,读了起来。

出乎沈桐预料的是,这份信十分简短,并没有预料中的温言劝慰。

凌清松只是在信中描述了当日她邀他寺庙秘密相见之事。

他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日吾妹之所以找愚兄,为的是丈夫儿子。字字句句皆是天子,心心念念俱是儿子,忧他所忧,惧他所俱,如此这般,吾妹可还要自愧心中有谁?若是答案笃定,便会明白心上之人殷殷期盼。”

读到此处,沈桐的泪已然决堤而下,视线模糊;心见起伏的节奏带动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为何直到如今才能被人点醒。

信还在继续:“吾妹求助愚兄时所述之事,如今有变。”

这一句让沈桐突然停住哭泣,梗住呼吸。

“摄政王曾与愚兄提过自己的考量:他登基后太子之位不变。”

沈桐直起身子,不可置信。

“心上之人留下的责任未了,吾妹当明了。”

这封信就此结束。

而沈桐的泪也彻底止住了。

萧奕和弥留之际就召集朝中重臣宣布由于太子年纪尚幼又体弱多病,故而将大宝之位传给摄政王萧奕峥。

但当时他并未交待太子今后的安排。

知情人都明白,承乾的状况是无法担起天下重责的。

但萧奕峥还有如此打算,究竟是为何?

沈桐能想到的便是:萧奕峥恐怕日后还有自己的安排。

这违背了萧奕和的初衷,他如此苦心孤诣,一番心血不能付之东流。

而自己的儿子已然不幸,还要将他放在太子之位,受那么多的眼光期待,苛刻束缚,这更是一个母亲不能接受的。

她看着最后一句话良久,而后将眼泪擦干,换人上前燃起火炉,将手中的信投入其中燃尽,而后喝药用膳命人将承乾带来自己的寝殿。

恒王府内,萧奕峥处理完一堆政事,稍稍休憩片刻时,赵信来报说是凤阳宫的皇后娘娘去接太子了。

他点了点头。看来凌清松的信还是起了作用,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内容。

现在凌清松对自己的态度也很是冷淡,原本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对清溪过世的态度而不满,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玉兰簪,看向案桌角落上放着的一摞书信,又想着从苏江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安平公主和萧奕然告诉他的苏江的情况,他觉得清溪一定还活着,对此想法他既期待又害怕。

突然,头疼欲裂之感再次袭来。

太医说他此症状是因为长久的劳累紧张,忧思过度所至,他需要休息放松。

他没把这话放心上。休息放松,那已经是离他太过遥远之事了。

他闭目,默默忍受着疼痛的侵袭,呼吸逐渐浓重,掌中的玉簪温热,似乎能传递力量,让他片刻安宁。

三日后,大行皇帝丧仪全部结束。六日后,便是他的登基大典。

他要走向的是不容轻松安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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