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江枫渔火对愁眠
萧奕峥与清溪在离开洛京前收到了安平公主的消息。
她已安全抵京,面见父皇。至于她与皇帝具体交流了些什么内容,她没有细说。
另一方面,驸马遇害及章逊私造兵器一案京中依然没有定论。
而皇帝也未有只言片语写给他。
“你放心,该案上达朝廷,会有最后裁决的。我想父皇也只是不想让你离了朝堂还操心尚都之事。”清溪宽慰道。
萧奕峥坐在船头,挥开大氅将她拢住,笑着道:“我不操心。我现在操心的是船尾的小七和赵信究竟能不能调上鱼。”
两人相视而笑,静静的相偎,欣赏着两岸初春的景色。
柳叶抽芽,翠绿显现,河水初盛,波光粼粼,河水之上往来船只络绎不绝。
萧奕峥缓缓道:“这条运河,还是皇爷爷在世时下令修建的,断断续续的休了二十几年,历经两朝,直到永宁十年才全线贯通,这期间耗费的人力物力财力都很庞大。据说,当年皇爷爷有此想法时,便遭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对,认为劳命伤财不可取。可他老人家非常坚持,说是可以慢点休,缓点做,但却必须要做。父皇初登大宝时,也有人建立停了这条运河工程,然而父皇也没有同意。他们的坚持是对的。”
他抬手向前一指,两边挥了挥,目光坚毅,声音沉沉:“如今你瞧,这南来北往的商船在河上穿梭,不仅是货物的运送便利,互通有无,更是大大缩短了旅途时间,沟通了整个南北,使得交流更加频繁,让我大成各州联系更为紧密,惠及后代。”
清溪侧首看着他,觉得此刻的他大有词中所说“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气概,眸光也清亮起来,有感而发不假思索道:“澄湛,若你在那高位之上,必也会普惠天下。”
萧奕峥眼神一顿,略带些惊讶的转眸看着她。
清溪方才意识到这句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定然是不妥。然,说了便说了,她也尽显坦然,小声补充道:“我的确如此想。”
萧奕峥微微一笑,将她搂紧了些:“三哥做的很好……”
说话间,河面之上迎面缓缓驶来一艘装饰精美而精致的客船。
清溪眉间微蹙,疑惑问:“这艘船很是特别?”
萧奕峥笑笑,“你再听听。”
于是清溪竖起耳朵,果然听到了丝竹管弦之乐。随着客船的驶近,乐曲之声不绝于耳。“是知音曲。”清溪眼中透亮,带着些小兴奋道:“琵琶婉转,古琴深沉,配合的很不错。”她微微点着头道:“琴艺还不错,颇为悦耳。”
她再次抬头看向那艘客船,更加不解:“不想接泊商客之船啊?”
“那是运河之上的花船。”萧奕峥提醒道。
“花船?”清溪一转眸,瞬间明白了:“就如同市井间的勾阑瓦舍吗?”
萧奕峥点头:“河上赶路,往往也要些许时日。这些花船便也应需求而产生了。”
“嗯。我从未去过勾阑瓦舍,总觉得有些遗憾。听哥哥说,那里的卖艺人颇有些才华出众技艺超群之人。”
“遗憾?”萧奕峥眯眼笑问她:“你没有觉得看不上这些人吗?”
清溪笑着摇头:“若是只是凭着自己的琴艺生活为何要看不起?外祖自小就同我们说过,能靠着自己双手努力,不行恶不损害他人利益生存下去的人都值得尊重。”
“我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外祖父。”萧奕峥眼中浮出崇敬之色。
“当然,我也知道,那勾阑瓦斯之中也并非全都是卖艺人,也有些会讨男人欢心的……”
清溪意味深长的语气,微微上扬的眼神,皆让萧奕峥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说错话。
“我的确去过勾阑瓦斯,但真的没遇见你所说讨男人欢心之人。”他顿了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事,我与你说过,我只有你一人。”
清溪微微低眸,尽显娇羞。
萧奕峥又笑着问她:“你可知为何大多数男子愿意去勾阑之地坐坐?”
清溪摇头。
“原因很多。我以为大致原因有二:第一,如你所说,勾阑瓦斯之间多有才情出众之人,爱美之心爱才之意,也属人之常情。第二,普通寻常女子到底受着些礼教拘束,夫妻之间总是以礼为上。但卖艺女子不同,她们由于已被人们既定了如此印象,行事风格更为随意大胆,那种既通人意又解风情之人,会满足男子们的快意之感。”
清溪细细聆听,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的表情。
“那如果你下次再去带上我。”
萧奕峥实在想不到她会出口这句话,一时愣住了。
“不行吗?”清溪闪着清凌凌的大眼睛,略显失落道:“好可惜,你以后也去不了了。”
萧奕峥哈哈大笑,连连点头道是。
他的阿珩不仅才艺双绝,更是善解人意与风情,是天下任何女子都比不得的。
谈笑间,花船驶近。透过清透的窗幔依稀能见二层船仓内坐着四位身影窈窕的女子,随身器乐之声响起的唱音倒也婉转动听。
“等下天色渐晚,停泊河岸的某些客船上的人便会上床去听曲了。这运河之上的花船不少,不过他们皆属闽贵城的万元楼。”萧奕峥继续道。
“万元楼?我听过,据说是山东最有名的酒楼。”
“是。我们明日便可抵达闽贵城,我带你去饱餐一顿。”萧奕峥边说边起声,牵着她的手道:“回舱吧,外面凉了。”
两人刚回到自己的卧房,萧奕然便兴奋的闯了进来。“六哥六嫂,今晚可以加餐了。”
两人见他拎着一条颇大的鲫鱼,鱼儿还在不停的扑腾,他似乎要费很大力气方能使他在自己的掌控中,不至于蹦腾开来。
萧奕峥左瞧瞧右瞧瞧,赞叹道:“这么大条鲫鱼能上我们小七的钩不容易不容易啊。”
小七喜滋滋的笑开了,又看着清溪,似是等她的评价。
清溪温和的看着他,也笑着道:“如此我们便要感谢小七啦。”
萧奕峥重重点头,转身便拎着那条鱼跑向船尾去处理那条鱼。他在甲板上留下的咚咚咚的跑步声仿佛都透着欢乐。
“澄湛,我很高兴。小七并没有因为上次我批评他之事,误解我的意思,变得畏手畏脚。这样真好。”清溪看着萧奕然的背影说道。
“我看,他现在怕你比怕我多。”萧奕峥给自己满了杯水,似是有些不满。
清溪也不理他,自己扬了扬眉。
用晚膳时,船家将船停靠在了岸边。
众人用完餐后,赵信和小晟子带着萧奕然,领着两批马下船去溜达。
萧奕峥则陪着清溪早早躺下安睡了。
外面天色渐渐黑了,他听见赵信他们上船的声音,披衣下床看着他们各自进了屋,方才安心。
他笑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如此小心了,以前与赵信外出从来不在乎他是否离了自己不曾回来。
他转身看了眼熟睡的清溪,想恐是由于心中有了牵挂。
他蹑手蹑脚的上床,清溪似乎有所感应一般,非常自动自觉的向他身边靠了靠。于是,他自然的抬手揽了她入怀。
看着如此安宁的睡颜,他想起了下药之事,想起了有人要至清溪于死地之事,手不自知的握紧了许多。
他仔细想过前前后后所有的事。
确实,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皇后袁氏。
唯一可靠可说的通的理由便是自己是太子的威胁。
但他不明白,自己已然离了尚都,态度表达的非常坚决明显,何至于做到如此程度?
况且数十年以来皇后待自己犹如亲子,说起来她可以加害自己的机会实在太多,但她没有。
还有更为深重的疑惑:她为何要针对清溪?
在宫中,她可是表现的非常喜欢清溪,而清溪也是与其相处融洽。还是那句话,若是她要害清溪,之前机会也多的是,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
难道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并不知道的情况?
他此前便想起萧奕然曾经同他说过他们去接他出宫那日曾在御花园中碰到过皇后和太子。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
因为,太子从小到大甚少去后宫的御花园。以前是因为他成日里读书写字骑马射箭,不想浪费一分一毫的时间,总说去御花园游玩是玩物丧志。后来成年迁居太子府,东宫之内的后花园比那御花园要大许多,于是他便说去御花园做甚,不如回东宫前景色。
所以,太子会陪皇后逛御花园,这件事本身就非同寻常。
他转眸看了看熟睡的清溪,微微皱了皱眉。
看来此刻还是不能告诉她关于她月事腹痛的真相。此事不可多一人知道。
至少,在他查清楚幕后真凶之前,还是要多方考虑,不能让任何危险有可乘之机。
另外,他昨日收到了白水的密信:他们一直打探的身怀相似玉佩要见清溪之人在抵达苏江后便行事诡秘,总是很难查清他究竟要见何人,因为他见的人实在太多太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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