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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3章 34)


三十二

        镇里的通讯员与我平时相处挺好,次日早上,他私下请示了镇委程书记,安排镇里的一辆吉普车送我,他也代表个人随车前往。

        刘站长他们下乡去了,郭师傅因晚上值机还没上班。装好行李,上车前,我看了一眼空无一人,静悄悄的通镇广播站,只有门口的标牌注视着我,以无言对寂寥,我不舍的情感在拥抱着它,若干年后这里可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要始终记住它现在的模样,把它永久地刻在心里。是它敞开大门,以公平公正的胸怀接纳了我,还为我提供了成长进步的平台,改变了我的命运发展方向。

        通讯员特意让司机从通镇中药厂门口经过,看着紧闭的厂门,我想起第一天上班迟到,被丁厂长吓得扔掉了油条的窘况。办公楼静寂如初,洁白的外墙掩映在路边茂盛的大树后面,各个办公室的窗户随着浓密树叶的不断摇曳,时隐时现,工厂后面的大烟囱依旧冒着白色的烟雾,在这里上班时的一幕幕快速闪过我的脑海。这里,也记录着我的一段青春故事,魏大爷、李科长、宋会计、李姐、毛哥、小陈……你们都好吗?

        来通镇快三年了,从一个拟定司炉工岗位的工人,成为市电台的一名播音员,是机缘巧合,更是众人接力伴我一路前行,呵护我走出乡镇,有了城市的“临时身份”。我无以回报,只能在心里祝福他们,祝福通镇!

        我离开通镇不久,刘站长调到市有线电视台任办公室副主任,但不到半年,因病去世,我与他只匆匆见过一面。郭师傅接手通镇广播站站长后,岳师傅与之不合,辞职经商去了,此后我们再无交集。不思量,自难忘。

        市电台住房紧张,我的落脚点还是大哥家。卸下行李,大哥大嫂邀请通讯员和司机在家吃午饭,他们谢绝了,急着又赶回了通镇。

        大哥家房子面积有限,我读书时住的房间是母亲在住,她去乡下老家了,我暂时住她的房间,如果她回来城里,我就和侄子挤一挤。大嫂帮我把房间简单打理了一下,我暂时安顿下来。

        大嫂说我能调回城里上班不容易,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大哥的情绪反应比较平和。我知道,他心里替我压着两块重重的石头:城镇户口和事业单位的编制指标。他没有能力和人脉解决这些问题,只有记挂和忧虑,我明白他对我将来的工作前途和成家立业,有说不出的担心。

        对于将来的担忧,我也时刻在心里盘算着,但眼前着急也无济于事,一步步走好当下的路是关键。总在担心不可预知的将来而心烦意乱,无所作为,我今后拿什么资本去化解面临的障碍和困难呢?

        市电台离大哥家三公里,大哥把他的自行车借给我使用。我到了市电台先找何老师,他带着我去见洪台长。洪台长说:“首先,我代表市电台欢迎你前来报到上班,以后的户口和编制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逐步解决。你今后还要多向何老师他们几位老播音员讨教学习,提高自己的专业水平,虽然你现在的身份暂时属于聘用,但是这个岗位有着特殊性,台里是得到了局领导的同意才正式聘用的。你的工资标准和福利待遇按正式职工核定,你就安心工作吧。”洪台长的话给了我一颗定心丸,市电台是我新的工作起点,在通镇广播站的工作经历只能算是入门,我的工作经验在这里是摆不上台面的,一切又需要从头再来,要把自己当成一块干燥的海绵,重新汲取知识和养分。

        何老师又领着我到记者部、编辑部、广告信息部、技术部、办公室等部门熟悉各位同事,了解工作程序和流程。我看见每张办公桌上都堆摞厚厚的书籍和稿件,大家有的在伏案写稿、有的在翻书查找资料、有的在联系外采单位、有的在讨论宣传选题……在这里,我感受到了浓厚的文化氛围和气息,完全颠覆了我在通镇广播站那个小空间里的视野。

        回到五楼播音部,何老师把我交给了叶老师,让她先带带我,也就是我与她搭档播音。何老师把男播的岗位转交给我后,他以后的工作就是播音审听和广播剧编导,依然与我们在一起办公。

        我和叶老师搭档,主播《桃阳新闻》和各类专题性节目,另外两位女播音员以文艺和文学类节目为主。叶老师告诫我在播音录制前,一定要做好话筒前的准备工作,其中备稿尤为重要。我的嗓音条件虽然不错,但播音效果不是完全取决于嗓音,要在熟悉稿件的基础上,把握好语气的连贯和节奏,这样才能播出稿件的内涵,做到准确地传声达意。

        鉴于我初来乍到,对播录设备和播音环境生疏,叶老师让我专心熟悉的稿件,由她负责装配磁带、录播操控、选辑音乐、编辑合成等工作。叶老师还说,我能顺利上岗,是因为何老师多次申请“下岗”,作为同行,她知道何老师还可以继续播音,但为了我的“机遇”,他把岗位提前让给了我。

        我深知走进这个大门的不易,我能报答何老师的,就是在这个岗位上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大的方面来说,我不能辜负何老师的一片苦心,还有洪台长、叶老师他们的期望!从个人的方面来讲,我的“这碗饭”能否端牢?取决于我的敬业态度和工作能力。我面临两种结果:播音好,留人;播音差,走人。所以,我只有一条路:播音是我的“救命绳”,我要牢牢地抓住这条生命之绳!

        得益于叶老师在录播时的悉心指导,以及何老师在审听时的谨慎细微,我很快根除了一些以往的不良播音习惯和语调,再加上两位老师除了言传身教外,还拿出了他们个人的专业教材和资料供我学习,我感觉到我的进步是明显的。

        何老师告诉我,台里分管技术的马副台长刚听到我的播音时,对他说:“这个播音员是你推荐的吧?是个关系户?和你相比还是有蛮大的差距啊。”

        何老师说:“你可能是听我的播音听习惯了吧?这和你们搞技术有点类似,熟练操控一个新设备是需要一点时间的,只要有基础和天赋,时间长了自然会学懂摸透。”马副台长的技术不高,他的职务是论资排辈提上来的,平时讲话喜欢阴阳怪调。我当时来电台面试,他不在。何老师因为了解马副台长的为人,所以回答他的话也是一语双关。

        一周后,台里召开台务会议,最后匆匆赶来会议室的是一位西装革履、头发油光锃亮、拎着时尚公文包的中年男同志,我平时没见过。他进门就问何老师:“从哪里挖了个新播音员来啦?前两天在家里听收音机,好像不是你老何的声音啊。”

        何老师“呵呵”笑了笑,洪台长接口说:“你除了开会,平时都不露面,台里的变化你当然不晓得咯。”那位男同志说:“我这不是专门在跑广告业务嘛,多联系点业务,台里就能多增加点收入。您要让我老呆在办公室,没有业务主动找上门啊。”

        “小刘,这位是我们广告信息部的郑主任。”洪台长介绍说。

        我站起身向郑主任打了招呼,他笑着对我说:“嗯,播音还可以,有老何的风格。”

        会上,洪台长部署了下阶段的几项重点工作,其中播音部的任务是,配合记者部录制新闻和专题节目,参加全省优秀广播节目评选活动,另外由何老师牵头组织年度广播剧的创作。

        会后,我对郑主任的身份有些好奇,就问何老师。何老师告诉我,郑主任原来是市里的青年干部,也属于市里的高干子弟,本来准备作为梯队人才培养的,后来个人出了点问题,调到市电台来了。他平时不用签到上班,主要到各单位跑跑广告业务,独来独往很自由,他每年都是台里的广告创收大户。

        何老师因为要专心创作广播剧剧本,全省优秀广播节目参选作品的录制就由叶老师负责。叶老师对我说,稿件组织由她和记者部去落实,我到时专心备稿就行,她还说这种评选活动,除了写稿记者有名次奖,播音员也有播音名次奖,她要我认真对待,争取一起拿到播音奖。

        三十三

        调到市电台工作了,与市电视台同一栋楼,同一道门进出,我也见到了让人羡慕的对象:电视台播音员。但都是女的,没有男播音员。

        电台记者与电视台记者的社会待遇有所区别,外面单位联系采访事宜,都是先找电视台再找电台。电视台记者肩扛摄像机,出门趾高气昂,往返都是专车接送;电台记者肩挎录音采访机,显得谦虚低调,经常是自行往返。原因很简单,电视台有声有影,光辉形象一下子就传到了千家万户,而电台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对于急于“成名”的人来说,吸引力不大。也由此,想进市电视台工作,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不行。

        我刚来没多久,有个电视台编辑私下找我帮忙配音,我婉拒了。我知道自己的“聘用身份”,没有电台领导的指派,我不能越池半步,搞不好会引起诸如马副台长那样人的非议和责难。

        我是电台人,干好电台播音才是我的本分。为了牢固自己的专业根基,我主动担起周末播音值班的任务,多播多练,功到自然成。

        郑主任果然是台里的广告创收大户,周末早上刚上班,他就拿了三家单位的领导讲话录音宣传磁带,找我剪辑整理。他表面看起来有些骄狂,但言语耿直和善,他问我是从通镇调上来的吗?我说是的,希望领导多关照。他摆摆手说自己不是什么领导,大家以后就是同事加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就直说。

        在录音宣传资料往播控台上大磁盘复制的间隙,我看见郑主任拿着一本名片大小的《政府机关领导干部通讯录》在翻动,便问他这种资料不是公开发放的吧?他说那当然,一般人拿不到,有了这个资料,他找各单位联系广告业务就方便多了,关键时候请相关领导打声招呼,事情就成了。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试探地问道能否借看一下?他随手递给了我,然后到播音室外面的办公桌上,写录音资料的文字介绍去了。我很快就翻找了市政府办公室金主任的办公电话和家庭电话,我只记下家庭电话后,将通讯录还给了郑主任。

        在收到市电台的报到上班通知后,我给丹丹写过一份信,可直到离开通镇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眼前她应该已毕业回到家了,我曾想过写信委托她爸转交,但又觉得似乎不太妥当,我一直为不能和她取得联系而焦虑。

        我认真细致地整理和录制郑主任的广告宣传材料,直到他满意离开。我随后下到二楼的编辑值班室,趁没人的空当,拨通了金主任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位中年女性的声音,语气柔和,问我找谁?我说找丹丹,我是她的同学。她让我稍等,然后听见电话里传来叫人的声音:丹丹,有同学找你。

        丹丹接电话的声音有些大:“哈哈,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你是不是提前到电台报到上班了?”

        我说:“电话号码是我找人问到的,通镇的工作还没交接完我就上来了,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

        丹丹说:“哦——难怪的,你中午来我家吃饭呗?”

        我在迟疑,丹丹快速说道:“有什么怕的?我爸出差去了,妹妹和弟弟放暑假都到姑姑家玩去了,就我和我妈在家。”

        放下电话,我把上午的工作做完后,到街上买了点水果,按照丹丹说的地址找了过去。市委家属宿舍楼与市广电局办公楼相邻,看样子,丹丹她爸上下班都有可能遇见我们的雷局长。

        敲门进去,丹丹带着我到厨房和她妈妈打招呼,我叫了声“阿姨好!”她妈妈挺热情,让我们先聊聊天,一会儿饭熟了再叫我们。

        进到丹丹的房间后,屁股刚落椅子,丹丹后腰抵着梳妆台,用手指着我,嗔怪说:“你怎么提前到电台上班了,害得我空跑一趟。”

        我满脸疑问:“啊!怎么回事?”

        丹丹压低了声音说:“我是今年毕业,放假前就把行李都寄回家了,还对我爸说,不用安排车去接我,我到同学家玩两天就自己回来,哪知跑到你那儿,才知道你已经去到电台上班了,我当时都懵了。”

        瞬间,我想到她当时失望的样子,感到很懊恼,急切问道:“后面怎么办了?”

        丹丹“咯咯”笑说:“怎么办?找程书记呗,他原准备第二天来市里办点事的,为了送我回来,就提前到当天了。在车上,程书记路上一直都在和我聊天,说他的儿子和我一般大,在部队当兵,还问我和你的关系。我怕他跟我爸乱讲,就说只是同学关系。”

        丹丹的回答是对的。以我当时的家庭状况和工作身份,说是同学关系更为合适,这涉及到她爸妈的面子问题,过早表达出我俩的真实意图,会适得其反。

        吃饭前,阿姨问我喝酒不?丹丹看了我一眼,说播音员不能喝酒。阿姨说电视上没见过呢?我说是电台的播音员。阿姨想了一下说:“哦,说话声音和街上的广播里是有些像啊。”

        因为家境和自卑的原因,我有些拘谨。丹丹不断往我碗里夹菜,阿姨也劝我不要客气。

        吃饭时,丹丹问她妈妈,自己毕业后安排上班的事情。阿姨说急什么?大院里今年有好几个子女都等着安排工作呢,财政局那边早就说好了的,正在走程序。她要丹丹老实在家呆着,不准乱跑,随时等通知。

        因下午还有播音任务,饭后我就向阿姨道别。阿姨递给我一把伞,说外面在飘雨。丹丹依着门框看着我说:“有空打电话来啊,我这段时间都在家。”

        走出大院,我长嘘了一口气。还好阿姨没多问我什么,紧张得我把米饭兑着菜汤灌下肚的,或许她真把我当成丹丹的一般同学了。不知怎的,我有一种“豪门深似海”的感觉,或许是门户差距太大了。

        回到台里,被一个陌生面孔的老门卫拦住了,一脸凶神恶煞,驼着背,还瞎着一只眼,凶巴巴地说没见过我,不让进去。我说我是电台新来的职工,解释半天也没用,没办法,只得绕到办公楼后面的宿舍楼找来了何老师,这才得以进去。

        何老师说,瞎眼老头是电视台台长的岳父,临时工身份,他的工资由电视台发放,所以平时对电台的职工爱理不理。我没见过他,是因为他前段时间身体病了,刚回来上班的。我有些纳闷:这么讲究形象的新闻单位,找这么个恶神形象的老头来当门口,这个电视台台长的私心挺重啊。

        何老师要抓紧时间创作广播剧剧本,便与我一道上楼到了播音部办公室,他叮嘱我多加强普通话口语练习,因为剧本完工后,在录制过程中,所有播音员都要担任剧中的角色,角色的普通话口语水平关系着广播剧的录制效果和质量。

        另外,他还告诉我,广播剧的创作是他,制作是叶老师,录音是我。这样安排的目的是,如果该剧能在省电台的广播剧展播中获奖,就会有以上三个奖项,这对我以后晋升职称有帮助。

        三十四

        我与叶老师搭档录制的新闻和专题节目,分别获得了省电台颁发的作品播音类一等奖和二等奖。洪台长很高兴,通知办公室按照台里的奖励标准,给撰稿记者和获奖播音员发点奖金。

        有好消息也有不好的消息,洪台长单独找我说:“台里给你申请迁转城镇户口和进入事业编制的报告,局里和宣传部都签过字了,最后还要分管宣传战线的市委副书记签字才行。我找过她两次,她总说要研究研究,只能先等等了。”

        我向洪台长鞠躬表示感谢。他告诉我不要担心,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知道,在当时“官本位”思想盛行的年代里,硬性门槛不是普通老百姓能轻易跨得过去的,洪台长已经尽力在操心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心努力工作。

        丹丹打电话到了台里,说有一位同学刚联系上,好久没见了,就住在她家附近的建设局宿舍楼里,约我晚上一块去他家玩玩,并告诉了我楼栋单元号。

        下午下班回到大哥家吃饭,母亲从乡下上来了,先是浑身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再看着我的脸说:“老幺廋了,工作蛮操心吧?”

        大哥接过话茬:“您看着心疼,就带回老家养着呗,真是稀奇话,哪个人的工作不操心?自己的前途当然要自己奔啊,我们家又没有哪个伯父舅爷在当官,能指望谁呀?”

        大嫂扯了扯大哥的胳膊:“老幺也不容易,不多说了,吃饭!”

        母亲继续说:“我是听到邻居说,收音机里有老幺的声音,还报了名字的,我后面也去听过,我听不出来是老幺的声音,所以上来看看。”

        当时,市电台启用了中波发射频率,辐射范围广,一般收音机都能收听到。虽然节目的结尾有播音署名,但因为播音腔调与平常口语会有所区别,加上母亲年龄大了,分辨起来自然有些困难。

        大嫂说:“电话不方便,老幺调上来工作的事情就没有告诉您。现在街上的有线广播也能听到老幺的声音,您早晚有空可以到街上去听听。”

        母亲看着我,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大哥又插话了:“唉,关键还是要解决身份的问题。”他抬头问我:“你不是跟大姐说过,那个市政府金主任帮过你的忙吗?你有空买点礼物,去人家家里答谢一下,不要自己调上来了,就不理这个事了。”

        我跟大嫂闲聊过我和丹丹的事情。大哥的话中有话,我能听出来,他希望我攀上丹丹这棵“高枝”,结出硕果。大哥问我手里有钱吗?我说有,晚上也约好了的。大哥催我吃完饭早点走,不耽误了时间。另外他要求,以后我发工资了,得交一半给大嫂帮忙存着,等我结婚用。

        走在街上,道路两边的广播里传来我和叶老师播报《桃阳新闻》的声音,记得三年前,我觉得广播里的声音离我遥不可及,如今我的声音却清晰而真切地出现在里面了。路上车来车往、行人匆匆,他们不会想到这里面的一个声音走过了一段艰难的历程,才出现在这里。这三年,在我的时间岁月里,显得短暂却又漫长,既有焦躁不安、忧心忡忡缠绕心头,也有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及时相随。

        到了建设局宿舍楼,找到了楼栋门牌号敲门进去,原来是在读书时曾经和我同时暗恋着燕子的一位男同学,姓董。职校的那位袁同学也在。

        董同学现在建设局下属的单位上班,与他父亲同属一个系统。袁同学职校毕业后进了工商局上班,也是与他父亲同属一个系统。

        丹丹在聊天中也透露了自己下周就要去财政局上班了。在聊到我时,董同学问我怎么会到市电台上班的?丹丹得意地替我回答说,是她爸帮的忙。我微微一笑,没做更多的解释。

        袁同学接着话题说,电台和电视台是不是都有广告创收任务?我说有的。他说,难怪这两个台总有人找他帮忙介绍客户。

        袁同学在广告审查科上班,有一些产品广告的刊登和播发,需要他们先审查盖章和备案,如酒类、洗涤用品、化妆用品、鱼药饲料等等。不然,广告刊播不了,市场就打不开,所以,这些客户都是非常尊重广告审查科的。袁同学让我留下联系方式,说以后有客户就介绍给我。

        和市区的同学相比,我的优势就是比他们早参加工作几年,提前接触到了社会,感知到了人间冷暖,以及迫于生存而学会的察言观色。但与他们聊天,我却从心底里感到自卑,他们不论学习成绩怎样,家里都会有办法给他们找一所专业学校,让他们继续接受文化教育,毕业后以子女就业的形式,直接安排进入单位工作。我的工作教训和经验在他们面前不足为道,他们目前根本不需要操这些心,一切都有父母安排得妥妥当当。

        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很轻松,没有什么羁绊,不用对未来深谋远虑。他们夸赞我成熟稳重,我羡慕他们单纯洒脱。董同学假装一本正经地问我,是否还记得燕子?我说没有联系。其实我在通镇写过信寄到她读书的学校,不过一直没有收到回信,但是在丹丹面前,我否认了。董同学说,燕子毕业回来也参加工作了,在市幼儿园上班,单位地址就在市电台的旁边,听说她家里还为她介绍了一个对象,是市公安局的。

        丹丹嘻嘻笑说,她当初可是你俩的暗恋对象啊,没戏了吧。丹丹还说,在读书时,就是她向班主任老师告的密,说我们早恋,最后都挨老师的骂了。董同学回敬了她一句,就你能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也有暗恋对象呀?董同学说完看了我一眼。丹丹把头一扬说,我的暗恋对象可多了,还有你呢……

        时间不早了,袁同学提议,明天都要上班,以后再聊。出来后我送丹丹到她家楼下,她问我还在大哥家住吗?我说是的。她说有空会去找我玩,另外她还告诉我,通镇的程书记又去过她家,在她爸妈面前,多次提到过他在部队当兵的儿子,说和丹丹一般大,不久就要复员回来了,到时会带着他一块来拜访丹丹的爸妈。

        回家的路上,我在想,丹丹对于城镇户口和事业单位人员编制的问题是陌生的,无法理解城市青年和农村青年,两者的身份地位之悬殊,或许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没把这个问题当一回事。她看重是的眼前和现在的拥有,至于以后,我相信以她的性格,会因为自己的爱好和固执,拼力去“挖掘”她爸妈解决问题的能力。

        但对我而言,这是有风险的。因为将心比心,假如我是丹丹的爸妈,也不可能接受我目前的身份,如果我与丹丹孤注一掷,因此闹出满城风雨,惹恼了人家,我可能就会被怎么调上来的再怎么被踹下去。我大哥警告过我,我们家没有任何背景,经不起折腾。

        所以我认为,还需适当和丹丹保持距离,我要依靠组织和单位把基本问题解决了,再名正言顺与她交往。

        丹丹所提到的程书记准备带着儿子拜访她爸妈,我猜可能是程书记在为其儿子复员后,安排工作单位的事情,寻求丹丹她爸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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