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化
今天的晚餐一如既往的丰盛，由于客人的到来，餐桌上还多了三道巨人族的特色菜：主要以蔬菜面食为主，是大橘最讨厌的食物。
黑发齐耳的少年紧靠着艾林坐下，他还不习惯用筷子，总是喜欢用手去抓，甚至伸头去咬，遭到艾林多次制止后，他才学会了让食物漂着排队进自己嘴里。
少年伸着腿，摊在靠背椅上，身前漂浮着排骨、炸酥肉、鱼丸，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
他的眉眼处与艾林很相似，鼻峰英挺山根极高，脸部轮廓中和了眉眼的艳丽，可以想象成年后这张脸带来的压迫感。
但此时他鼓着双颊，仿佛一只囤食的仓鼠，微卷的黑发贴在脸上，眼里满是饱足的享受，只让人觉得可爱。
蕾娜塔惊奇地打量着少年，“说实话，他真的不是你亲生吗？你们长得真的好像。”
“不好意思，我还没有结婚。”艾林把蔬菜卷放到他面前，大橘张大的嘴猝不及防咽下了蔬菜，气得眼睛都瞪圆了。
“嗷。”大橘伸手想拍开艾林的筷子，却被她攥住了手掌，又是迅疾如电的一筷子蔬菜，送进了他嘴里。
艾林收回筷子，“大概他化形的时候参考了我的容貌吧，毕竟他长期跟我待在一起，看到最多的就是我了。”
哈尔有不一样的意见，“那不应该跟我长得像吗？白天大多时间都是我在陪大橘！”
艾林瞥了他一眼，“大概他也不想长得像渣男吧。”
“噗。”伊芙笑出了声。
不过相比美少年艾林还是更喜欢毛茸茸的大老虎，她颇为可惜道，“大橘不能变回去吗？”
“别的魔兽我不清楚，但梅其拉在第一次化形后，需要习惯人形态，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通常在五年以内，更久的长达几十年。”哈尔看着少年的长相，“一般来说，梅其拉化形是不会受到周围人容貌的影响的，因为幼年期的我们并不能辨识出人形的美丑。”
“是同化。”蕴突然开口，并转向一直沉默的米力波勒，“山尊阁下，你确定要听下去吗？”
米力波勒低头看着盘中的蔬菜卷，这是巨人族名菜“大地华彩”，还是他当年教给伊芙的，时隔这么多年吃到，美味依旧。
他垂下眼，“来都来了。”
当他决定来到这座庄园的时候，就已经踏上这条船了，再没有退路去过以前平静的日子了。
更不用说，他终于再次见到了她。
哈尔去看伊芙，见她神色如常，只当对面男人是空气，还给身旁的阿弗拉夹菜。
桌底下，她却踹了哈尔一脚。
哈尔吃痛，偏开了目光。
蕴清朗磁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客厅，“同化，是艾林血液的本能。”
“我前些日子取了些艾林的血液研究，目前得到的成果并不多。她的血液有一个显著特征，同化。”
“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在吸收她的血液后，魔力波动都出现了与她非常接近的频率，而高阶法师和高阶魔兽，外表和性情都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转变。”
艾林一脸诧异，“你居然做人体试验？”
“他们是志愿者。”蕴解释道，“实验品是稀释了千倍，并抽去了魔力的源血。”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你的血液仍旧拥有非常具有侵略性的同化，其中一位女性法师，容貌与你非常接近。”
一想到一屋子的人都长着自己的脸，艾林觉得一阵恶寒，“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伊芙安抚道，“被抽去了魔力的源血，是无法维持太久影响的，而被提取出来也很简单。放心吧，这些志愿者已经安全取出了源血，并去除了记忆。”
这些天他们都在一起行动，他们从哪找的志愿者已经很明显了：那艘属于金月花魔法共和国的飞空艇上，她睡着的时候，或是陪大橘玩闹的时候，他们已经召集了志愿者做完实验并收拾干净了。
难怪她走的时候，那个斯黛拉看她眼神十分古怪，一夜间手底下的法师都长了她的脸，一定很刺激吧。
即便艾林的心一向大，遇到这种事也不太淡定，“你不会还要做这种实验吧？”
“暂时不需要了，本身实力与你相差太大的实验对象是没有意义的，目前已有两位非常完美的观察对象。”
阿弗拉抬起鲜红的双眸，安静地注视着他。
艾林知道了另一位是谁，“我……并没有给她。”
“你给了西格莉德源血，而她赐予了我神血祝福。”阿弗拉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我并没有受到多少影响，因为体内还残留着另一份祝福，会彼此压制。”
“那就好。”艾林点点头，“大橘现在的模样是受到了我的血液影响，那他以后会恢复吗？”
“很难说，他摄入了大量没有经过稀释的源血，并且本身受到过你的祝福，不排除他可能越来越像你的可能性。”
见艾林面色惊恐，蕴又补充道，“如果能够了解他的身世，也许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推断，或是阻止同化的过程。”
“这样看来，伊米尔的赠礼，也不是冲着艾林来的。”哈尔思虑片刻，“也许那位知道大橘的真正身份。”
“但那是下下选，如果想向祂寻求答案，我们能付出祂想要的代价吗？”蕴的指尖轻点桌面，“据我观测，大橘的力量有可能源于虚空，那么他有可能是古老的恶魔种。当然，最好还是由大橘亲口告诉我们他在人形态转化时究竟看到了什么。”
众人把目光投向大橘，他正埋头吃饭谁也不理，在艾林拍了他的脑袋后才不满地抬起眼，扫了一圈桌上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了米力波勒身上。
“准备好了吗？”
“我，我还是有点紧张。”
蕴轻笑道，“没事，这可比毁灭黑夜女神轻松。”
艾林“呵呵”两声，盘腿坐在没过小腹的魔力之水中，她伸开双臂，一只手握着大橘，另一只手是米力波勒，三人呈三角形坐在水中。
介于大橘身份的危险性，艾林作为锚点连接他们俩，稳固住米力波勒的精神场，而米力波勒则会深入大橘的精神海，他需要在不到五分钟的精神连接中探索完大橘的记忆，并迅速抽身退场。
作为锚点的艾林，一旦精神场有损，进而导致崩溃，都会影响到另外两人的精神领域，轻则失忆，重则脑瘫。
虽然米力波勒再三强调自己的精神魔法有多强大多熟练，但艾林还是很慌。
“你只需要坐在这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多想。如果你连这都做不到……”米力波勒突然住嘴，因为伊芙正冷冷地看着他。
艾林眼前一黑，就被拽入了漆黑的世界中。
眼前准确来说，并非是黑暗，而是虚无，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有光，时间的存在此失去意义。
“大橘？”
“米力波勒？”
无人回应，理所应当。整个世界仅仅有她而已，甚至在这什么也无法感受到的虚无中，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存在。
“不能怀疑！”
米力波勒的声音在她的脑中回响，却遥远地仿佛穿越过时光，她恍惚间看到了夏日的河边，一丛丛芦苇长得十分茂盛，泡烂的布料漂在河面，有人坐在船上，跟她说了什么话。
“放空大脑！”
“艾林！”
她猛然回过神来，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刮！
触觉，视觉，听觉，逐渐回归了她的身体。她抬起头，黑发少年正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正俯身向下看去，一条腿轻轻晃动。
“大橘？”
他转过身来，一双被金色光辉填满的眼，注视着她。
“我给你看了我的过去，你却不给我看你的。这不公平。”
“那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停下！艾林！”
“什么都不要想！放空大脑！”
米力波勒一进来后就知道不对劲了：这只梅其拉清醒又狡诈，所有连接都被切断，精神领域根本没有对他开放，他被困在无尽的虚无之中，仅仅能通过艾林的情绪起伏感觉到发生了什么。这次的精神连接更像是他想从她那得知什么，却无法侵入她的精神领域，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突破她的精神场。
“真烦。”米力波勒的声音消失了。
大橘从窗边一跃而下，化作一只肥大的老虎，扑在了艾林怀里，用毛茸茸的虎脑袋在她脸上蹭着。
“给我看看吧，你的记忆，刚才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你为什么生气？”
“那人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艾林坐在地上，轻柔地抚摸大橘的头，他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然后下一刻，她注入全力的一拳砸在了他的脑壳上。
她甚至还觉得不够，又补了一拳。
卧室的景象崩溃了，虚无再度笼罩她的周围，米力波勒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传来：“艾林！保持意识清醒！”
虚无中忽然涌出一轮旋涡，如水滴落入湖面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散，无数水银状的水流从中蜿蜒而出，它们轻轻推着她，拉着她，将她引领至旋涡中心。
有了实体的艾林浑然不惧，她卷了卷袖子，就要上前去会会对方。
漩涡中心仿佛一轮满月，隐隐有光芒从另一面透过来。
水流牵住她的手腕，指引着她打开那扇满月的门。
艾林五指紧握，随时准备给他一拳。
旋涡完全没有实感，似乎那只是光影的假象，或是虚无的一部分。
但在她的指节触碰到时，耀目的金色光辉再度亮瞎了她的眼。
“&……”
又是一连串的乱码。
“能不能讲点我能听懂的。”
又是一声轻笑。
光芒逐渐暗淡，仿佛熄灭的火焰，仅留微弱的余温簇拥着面前的人。
他看着艾林，眼中溢满金色光辉，金色符文顺着深色肌肤流淌，雪白长发在虚空中飘荡。
他张开嘴，又说了一句鸟语。
但艾林此刻无暇去想其他，她只震惊于面前人的这张脸，非常眼熟！天天都能见到的那种眼熟！
“卧槽，哈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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