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骗子
“夏希...！”
还没来得及叫出对方的名字，眼前的小屋子急速消失，西野七濑回过神来。
取代寂静水声的，是大家发出的欢声笑语，她感到一阵梦与现实的晕眩。
真的是一场梦吗？
眼前的三村堇还生龙活虎，之前面对死亡的恐惧消退了不少。少女扶额，呆滞的眼神在旁人看起来恍惚。
“你还好吗？”
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她小心翼翼地回过头，身穿制服的白石麻衣眼神中的担忧不言自明。
面对白石麻衣一如既往的宠溺笑容，西野七濑眨眨眼睛，少女的牙齿扯着自己的樱唇，片刻后才犹豫着轻声问道：“麻衣，可以抱抱吗？”
少女还在回忆着与三村夏希的相遇，心中的感情复杂而阴沉，此时此刻，她只是单纯地想要个温暖的怀抱。
来安抚一下疮痍的内心。
白石麻衣对于柔软的西野七濑突然投怀送抱，意外但不吃惊，她微微一笑，手臂揽过对方纤细的腰肢。
西野七濑迎面感受到了清新的香气和舒适的温度，她闭上眼睛，埋在白石麻衣胸前的嘴角抹上一丝安心的笑意。
感受怀中的心跳，白石麻衣不再追问对方的心事，只是轻轻抚摸西野七濑的发丝。
“谢谢你，麻衣样。”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自觉可以冷静面对一切的西野七濑低下头，靠在白石麻衣怀里的头如同小狗一般哼哼地蹭了蹭对方，直到白石麻衣吃痒后的轻笑在耳边响起，她才选择轻轻地从对方身前离开。
西野七濑并不急于去找三村堇，她微笑着牵起白石麻衣白嫩的手，另一手叠了上来，如同抚摸宝石般轻抚着。
“怎么了这是？”
白石麻衣被对方的举动逗笑了，轻声问道。
西野七濑摇摇头，那粉红的鼻子配合抿住的软唇，打出了一套可爱的组合技。
“只是感觉，有麻衣，真好。”
“噗，娜娜今天好娇羞。”
看着身前小女儿态的西野七濑，白石麻衣情不自禁。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白石麻衣管的住自己的好奇心。
“好啦，我得去找一下小堇，今天的比试就拜托麻衣样了哦~”
比试。
当然指的是秋季远足那一次的外出番组，在东京完成任务，谁赢谁烤肉吃到饱。
“嗯嗯，交给我吧！”
被人依赖的白石麻衣眼睛发亮，努力的点点头，清脆的嗓音悦耳无比。
与对方温存完毕，西野七濑转过身，目光里的小堇和小鸟正在嬉闹。
「滋滋。」
一股奇异的触电感瞬间传遍全身。
鲜血，警笛，蓝天，白房。
经历的光景在脑海里飞速闪过，西野七濑再一次地被回忆打击地措手不及。
她以为她准备好了，但当目光落在三村堇脸上时，先前的痛苦都再次复活。
“好看好看！”
不远处，没有发现异常的小鸟面对三村堇的俏皮，捂嘴欢笑。
冷静冷静！
心中叨念着，西野七濑用手锤了一下脑门，发出碰的闷响。她眼前生龙活虎的少女又和与那冰凉的尸体重合，可怖的记忆如同一颗接触不良的老旧灯泡，不停在眼前闪烁，她感觉血液的腥味在鼻边飘荡着。
经久不散。
她胃里翻涌。
烦躁的少女想要挣脱，她胡乱地伸出手，瞬间捏住了三村堇的制服衣领。
“小堇！”
“你还烦人家阿苏卡，摄影师桑都开始录制了。”
说完，她与斋藤飞鸟和三村堇都愣在了原地。
自己怎么了？
对小堇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不知道。
情绪与理智，无论是哪个都是一团乱麻。
“娜酱别捏！涂了粉的！”
眼前委屈的少女与舞台上梦中失去生气的躯体重合起来，又和三村夏希的笑颜搅在一起，西野七濑怔怔地站在原地，正要捏三村堇脸颊的手却不知道被理智制止了，少女垂下手臂，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对啊。
三村堇，她悲惨未来以及与夏希的约定像一根针，无时不刻刺痛她的神经。
但愿马上隐藏内心的决定不算为时过晚，西野七濑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不能再多呆一秒的她，转身离开了面面相觑的两位妹妹。
比哭还难受的，是强颜欢笑。
为了不给节目录制添乱，西野七濑不得不忍痛做出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来面对这架会跟随自己一天的摄影机。
“坂”组欢呼着启程了。
跟随着同伴，西野七濑的身体机械的欢呼着，番组的录制已然开始，少女的脑海里却全是想着其他的事情。
踌躇犹豫的她没有来得及关上心灵的窗户，机灵的三村堇些许是看出了点什么。
三村堇小心翼翼的来到自己身边。
“娜酱？”
“呆胶布？还好吗？”
被呼喊到名字的西野七濑条件反射地握住三村堇的手。
温暖的小手被捏在掌心里。
好像在寒冷的冬夜里钻进了炽热的被窝里，西野七濑眉头微微舒展。
想要出声谢谢小堇的温柔...
“小堇，谢......”
「爸爸？」
稚嫩的嗓音似一朵含苞待放的雏菊一样娇嫩。
西野七濑因为这一声在耳边突然响起的呼喊而呆滞。
「妈妈为什么不来接我！我要妈妈！妈妈！」
眼前三村堇身影幻化着，渐渐变为小学生样貌的女孩，她正抱着男人的腰肢不住地哭泣。
男人露出无奈又心疼的表情，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下一秒，如同风儿扫过麦田，哗啦啦的回忆涌入大脑，西野七濑的身体仿佛被麻痹，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浮过的一幕幕。
女人与男人相爱结婚，孩子脸庞承载的欢笑与哭泣。
「娜酱！游乐园真好玩！」
游乐园音乐欢快。
女人牵着年幼的女孩站在旋转木马边。
「妈妈你听我唱歌吗？啦啦...」
女孩长高了。
书包还没有放下，她便在女人的鼓掌伴奏下，唱起刚学的歌谣。
「我没有！我没有！是她们先动的手！」
血痕与污渍挂在精致的脸上，满眼血丝的少女憋红了脸吼道。
她赤着脚，原本白净的制服上沾满了污垢。
「妈妈，谢谢你。」
少女拿过报名表。
小猫一般，轻轻地钻入自己的怀抱。
幼儿园，小学，中学。
笑颜，哭脸。
幸福，痛苦。
三村堇成长的点点滴滴像是一部纪录片一般，在西野七濑的大脑里止不住地播放。她的脑海就像一个被人粗暴对待的箱子，一件又一件回忆肆无忌惮地塞入了进来。
喧闹与痛苦如同发疯的狼群一样，一口一口地撕扯起她的理智，西野七濑紧锁眉头，捏着三村堇的手掌也变得更加冰凉。
“娜$%？@身$#(*服)(*#？”
耳边三村堇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西野七濑摇摇晃晃，几乎要失去重心。她一狠心，狠狠地用牙齿咬住自己的唇边，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回忆如走马灯一般，还在脑海里播放，都是夏希珍藏在脑海、有关小堇的回忆。
终于，感觉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沸腾的回忆沉浸下去，西野七濑喘着气仍然在忍受残留的胀痛。
怎么回事？为什么夏希的回忆会......
夏希！
——
她重新站到了碧海蓝天之中，冰凉的水波打在她纤细的双腿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西野七濑不顾一切地赤脚跑向那白色的房子，嘈杂的水声与荡漾的波纹就如同她的心一样杂乱。
三村夏希没有回答自己。
深感不妙的西野七濑毫无偶像形象地撞开大门，大声嘶喊道:“夏希！夏希！”
无人回应。
“三村——！夏希——！”
好像将此生的力气都用完了一般，西野七濑的声音穿透了走廊与墙壁，飞上了着片不变的蓝天，最后消散在白云之下。
哗啦，哗啦。
什么都没有发生，海浪依旧，白云漠然。
她喘着粗气，双腿一软，便倒在了玄关。
“对...对...去小堇的房间。”
哆嗦着自言自语。
西野七濑吃力地扶住墙壁，站直身体朝着楼上疾步走去。
她来得太晚，留给西野七濑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小堇的气息在这里荡然无存，明明上一秒还存在着！
西野七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切都消失殆尽的房间门口。
“豆...豆一样桑...”
少女低下头，刘海的发丝垂下，阴影挡住了那明亮的眼睛，发白的嘴唇嗡动。
“娜酱。”
那声应答，就像如同此刻的西野七濑一样疲惫。
西野七濑绝望的心里泛起一丝希望，但豆一样很快就把这缕微光掐灭了。
“另一个世界的娜酱，这里有一封夏希留给你的信，如果你需要听的话，我可以播放。”
“......嗯。”
无法抬头露出自己悲惨的面容，西野七濑是一只奄奄一息的病猫，只能无力地晃下脑袋。
滋滋。
滋滋。
录音机的音响撞到身体的闷响之后响起的......
“亲爱的‘娜酱’，不对嘿嘿，是‘西野七濑亲启’。”
是成熟而优雅的三村夏希那令人安心的声音，略带调皮地语调怎么看都是那个女人的风格。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
对方的话语一字一句在四周回响，少女的内心坠入冰窟。
她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
只是不愿接受罢了。
「骗子。」
西野七濑靠在墙边，啪嗒的微声下，泪珠滴落在那棕褐色的地板上。
「明明叫我要来看你。」
「明明夏希才是最爱小堇的那个人。」
————
西野七濑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忘了有关小堇的一切。
很奇怪是吧？明明我是她的妈妈，她是我的女儿。但为何神明要让我再也见不到她呢？要残忍的忘掉有关女儿的一切，每一个母亲都是做不到的吧。
她明明还在自己身旁，上一秒才被我从乃木坂大楼门前接回来。
可为了救小堇，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小堇只有一个，她无法同时陪伴我们两个人。
很抱歉没有与你商量，擅自做了决定。
当我看见七濑你谈论起小堇时那闪亮而温情的目光，我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时间很奇妙，它留给我决定的时间很短，明明我们才见了一次面。可它留给七濑陪伴小堇的时间又很长，也许是十年？二十年？
不，我相信七濑对于小堇的感情。
这个时间会是一辈子。
不管是作为家人，还是爱人。
我相信七濑的同时，也相信小堇，相信她的一切能够让七濑喜欢，相信她能够不离不弃地陪在七濑身边。
虽然说得很奇怪，但那孩子就是这般，敢爱敢恨。
我们相貌相同，但七濑你是一个完全和我不同的人。
我不能强迫你去爱小堇，强迫的爱是没有价值的，但为了把小堇要遇到的危险传递给你，我的离开却是要必须付出的代价。
所以我只能恳求你，恳求你能守护好那孩子。
抱歉说了这么多自私的话，希望七濑能够原谅。
豆一样桑会陪在七濑的身边，它可以帮助到你，之前告诉七濑的治愈功能可不是开玩笑哦。
稍微有点羡慕了。
自顾自说的‘自己’很烦人吧，有没有让七濑想起妈妈的感觉？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要讲一堆大道理。
你知道吗？那孩子中学时给我讲过这样的话哦。
被别人无缘无故地欺负，反击了的小堇却被我说教了一遍。
现在想起小堇那阴冷与失望的眼神，内心都似乎还在颤抖。
我有太多的地方对不起小堇，没有能够给她幸福无忧的童年，也没能看着她长大成人。
这些七濑会知道的，和小堇的点点滴滴都会从我这里转移到七濑那里的。
哦对！七濑似乎很喜欢小堇的相册，我让豆一样桑保留了，如果七濑想看的话，可以找豆一样桑要来看哦。
不好意思...似乎有点偏题了。
时间似乎不够了，自己的心意有传达到吗？怀着这样忐忑不安的心情结束真是遗憾呢。
好想和七濑、和小堇，和乃木坂的大家见一面。
嘛！抱歉
又在强人所难了。
那么，
最后的最后！
对不起。
如此任性的我，强加给了七濑沉重的责任。
真的对不起。
即便如此……
“西野七濑，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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