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眠之夜
西雅特晚上回家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家中的气氛好像不对。
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大家各忙各的，有种适度绷紧的质感，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活动要举行。
确实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将要发生。
林安整理好可能用到的资料，在房间用过晚餐，给西雅特发了消息上楼找他。
“我来啦林安安~~”
西雅特一阵旋风窜上楼梯，转眼跑进林安安的房间。
半星时后。
“哦虫神，真的假的？！”
“你想好了吗？那可是雄父！你搞得定吗？”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林安安！你怎么这么厉害！哇啊啊哥哥爱死你了！”
一阵乱糟糟的大叫声顺着门缝溜出楼层，落在刚从皇宫返回家中的亲王阁下耳中。
后面好像调成了静音模式，等他准备上楼去书房时，已经听不到什么声响了。
林致遇到前来迎接他的雌君，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笑笑问有什么事情。
菲尔德也听到了父崽俩的谈话，想要趁双方正式谈话前，请求雄主尽量满足安安的要求。
“放心吧菲尔德。安安还是幼崽性子，只要不过分，我都会满足他的。”
林致对今晚约好的谈话很有信心，难得有在小虫崽面前展示权力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面，他这个亲王雄父，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然而这份自信的微笑，凝滞在正式谈话之后。
他们谈话的地点，选在一楼平时大家都不怎么会去的会客厅。
看起来过于正式了些，但是小雄虫执意如此，林致就随他去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小虫崽真的和这种莫名正经的仪式感一样，拿出了一份比较严谨的草拟文书，开始念他的要求。
第一条，允许皇科院接手增强剂拓展研究的先决条件，确保林安作为核心研究员，指挥或参与研究小组决议。
换句话说，安安在向他要科研话语权。
亲王阁下听完气笑不得。
一个已经中断正规学业教育的幼崽…嗯姑且算是未成年大龄幼崽，参与到帝国顶尖的科学研究中去，还要求高度话语权——
这种要求，他怎么跟皇科院和内阁那群虫精提？
如果这种试剂研发没有被帝国牢牢把控在手里，产生的政治影响不可估量。
林致没想过要跟小雄虫讲这些深远严肃的政治话题，但也没想到安安敢这么任性地乱提政治诉求。
理所当然地，第一条要求就遭到了亲王阁下的严词拒绝。
林安不怎么意外，反正第一条也是他故意这么写试探雄父态度的。
听完雄父教育他许多听得懂听不懂的政治考量，大概明白的意思就是——
试剂很重要，帝国必须拿到手；交出核心配方，后续开发不需要他。
林安就奇怪了，既然不相信他有能力继续改良升级，那为什么还想要拿到他研发的东西搞政治。
雄父真的很没有诚意。
既然他是雄父口中所说的不懂事幼崽，那么幼崽不懂事起来就有任性罢工的权利。
林安不想继续谈了，直接收拾了光屏资料和光脑离开。
亲王阁下眉头紧皱地看着小雄虫一脸不合作无所谓的态度，不知道该欣慰小家伙仿佛天生就懂得政治诉求的重要性，还是该生气安安没有按照他们的想法乖乖配合。
问题比想象中还要棘手啊。
鉴于父崽俩关系略僵，今晚林致没有去找小雄虫讲睡前故事，而是早早回到寝居完成该完成的事。
他的雌君侍寝的时候和生活中一样内敛沉默，被折腾得狠了也只是面不改色地轻轻皱下眉，看不出任何异样。
林致最近被小虫崽整得有些无奈，床上的时候难免放纵失了轻重，就导致最后洗漱的时候，他的雌君有时候在浴室待了很久才出来就寝。
“你最近的脸色很差，需不需要去医院全面体检一下？”
一身纯黑浴袍的林致站在浴室门口说着，听到里面的动静渐弱，然后看着军雌换好了睡衣走出来。
“我没事雄主，可能忙了一天有些累了。感念您的关心。”菲尔德颔首回答说。
林致点点头没有再问，身体素质方面军雌心里有数，况且对于虫族智脑的强制交-配任务，夫夫俩都相当冷淡，不存在纵-欲过度一说。
他们像平常的夜晚并肩躺在床上，早就到了休息时间的亲王阁下，此时却有些无眠。
脑海里闪回着这几日紧凑的会议日程，还有小虫崽不为所动的神情，林致平躺在床上，半晌出声询问侧躺在一边，只留了个宽阔后背给他的雌君。
“睡了吗菲尔德？”
“……”
“今晚我和安安谈过了。安安想要在科院带组研究，嗯…被我拒绝了。”
“……”
无虫应声的寂静中，林致仿佛在自说自话，“你说安安小小年纪甚至中断了学业，他怎么开展的那些深奥的科学研究……”
听到雄主说着说着开始质疑安安的才能，菲尔德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安安从小就喜欢做实验，他不断地在努力自学。”
“哦。不装睡了。”
俊美雄虫松散着长发靠在垫高的枕头，手臂支着脑袋，戏谑地看他的雌君被拆穿后，耳朵通红地翻过身躺平。
他情不自禁伸手轻轻抚摸那坚毅的面庞，感觉到指腹轻微僵硬的温度，忽而一顿。
“你在躲我？”
“……”
惯常的沉默中，林致收回了手指，无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可是菲尔德，为雄主繁衍虫嗣难道不是雌君应尽的义务吗？”
“况且，我并没有说要改变安安继承虫的地位，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随着雄主的质问，军雌动动唇想要争辩什么，最后却只能沉默以对。
反而是林致难得较劲地没有放过他的沉默，要他今晚必须说清楚。
菲尔德一僵，随后在雄主不悦的视线中，撑起身端正地跪坐床上，低声告歉表示会认真反省好好侍寝的。
“你的身体反应不是这么说的。”
“……”
军雌垂着眼帘默默接受训斥，最后林致捻起他下巴时，才发现那双墨绿澄澈的眸隐约蓄满了泪光。
亲王阁下忍不住又要头疼了。
一个个的，最近都怎么回事。
所有虫崽里表现最乖巧的亚雌崽，竟敢叛逆地想要去商学院进修；
精神力稳定下来的安安，倒是很争气地让他在虫皇面前驳回了点儿面子，结果现在拿着东西一板一眼地要跟他谈判；
连敬爱他的雌君，好不容易乖乖跟他生虫蛋了，结果还没说上两句就情绪崩溃哭了。
难道当家的雄虫到了青年时期，都会经历这种家庭危机吗？
亲王阁下无奈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难得的放松时间，他不想大动肝火。况且菲尔德这些年为这个家的付出，他都看在眼里，到底不想因为一些事情，误会了他的雌君。
林致走到小吧台开了瓶红酒，看看泡在桶中的冰块，还随手往高脚杯里加了几块。
反正都睡不着了，那不如摆开了问题，好好谈一谈。
同样注定无眠的，还有皇家科学院负责跟进此事的研究小组。
小组虫员不多，但都是上面从各研究领域技术最精尖的那批挑选出来的。
随便拿一篇他们参与过的课题，都是帝国发展史具有重大意义的科研突破项目。
他们意气风发地成立了攻关小组，然后……然后就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
应用物理学的，遗传基因学的，甚至专门搞生物制剂研发的，无一例外全部折戟。
这袋小小的液体，真就这么多奥秘？
研究小组里其中一个元老级别的研究员代表，压上科研生涯所有的荣誉，在内阁会议上十分肯定地说，有。
没有研发者提供核心成分材料，他们的攻关可能难以推进。
这是皇科院呈交的报告结论之一。
虽然没有那么确信，但是他们已经推测出研发者应该采用了迄今为止帝国从未有过的创新技术，才能做到这样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新型生物制剂。
然后军部就告诉他们，研发者只是个刚过完十三岁生日的小虫崽，还是亲王阁下家里“鼎鼎有名”的那位。
于是研究小组就遭遇了，他们职业生涯中的第二个滑铁卢。
对于网上传闻已久的“小废物”，碍于皇室面子，他们私底下也不会议论什么，毕竟科院本来就是帝国皇室养着的，谁给的饭碗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但是抛开身份不说，一个中等精神力级别都达不到的雄虫…额未成年虫崽，研究出来的东西吊打皇科院精英。
这已经不是歧视不歧视的问题了，就问这种事情本身，它合理吗？啊？
内阁会议还没开完，小组里元老级别的那位就掀桌了。
回来就把小组上下骂了一顿，夜以继日接着研究，然后就又被现实教做虫了。
从亲王阁下提供的最新消息来看，已经确认了小雄虫掌握有，比帝国日前更高级别的最新研究技术手段，以及试剂的全部核心材料。
嗯，不合理也被吊打了。
研究小组的心情很复杂，与皇科院对接的内阁也很复杂。
据说亲王阁下作为雄父，在那位高傲的小殿下面前都没讨到什么好，还被要求谈判了。
谈啊，那还等什么赶紧谈啊！
要星球造星舰都赶紧给啊。
研究小组这帮技术狂虫十分不满内阁犹豫的态度，这群就知道搞政治的无知蠢虫，难道就看不出试剂背后的深远价值吗！
好在虫皇最后发话了，允许亲王阁下在皇室可控范围内进行协商。
很好，终于可以早日攻破技术难关了。
研究小组都打算洗洗睡了，结果亲王阁下刚才简单回复说，第一次谈判没谈成，让他们继续先研究着。
研究小组全体：“……”
什么小殿下这么难搞？
只能说…不愧是亲王阁下的崽？
元老级的那位气得又掀桌了。
小组里年轻的已经偷偷跑星网冲浪了，看来得好好研究下大名鼎鼎的“小废物”殿下到底什么情况。
无眠的夜晚里，唯一睡了个好觉的，大概也就当事虫林安了。
他做了个甜甜的美梦，又梦见了那个小星球，有漂亮的星尾蓝花田，有宠爱他的家虫兄弟，有友善的邻居朋友，还有……他的前未婚夫？
就是美梦的结尾有点儿吓虫，一夜好眠的林安洗着脸吐槽。
他怎么会梦见那家伙，一定是这两天星际新闻看多了。
据说要晋升少将了呢，下个月的受勋仪式，真是威风凛凛。
小雄虫百无聊赖地想着，换好了衣服下楼享用早餐。
西雅特早早去上学了，据说快要结业考核了，生产的事被他暂时叫停，老实去学校复习功课了。
在餐厅遇到了雄父，林安发现最近雄父因为试剂的事，在他面前的出场率都变高了。
他好像又掌握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权力密码。
昨晚与雌君深入交流后的亲王阁下，一觉醒来身心舒畅，此刻坐在餐厅享用早餐，看到安安下来了，还朝小虫崽招招手，“安安早。”
“……早。”林安狐疑地应声，感觉雄父又藏了什么坏心思想要套路他。
看着小雄虫一脸警惕的小模样，亲王阁下笑意从容地说出了关于昨晚谈话后的最终想法。
“安安的第一条要求，雄父想过了。雄父并非专业研究虫员，安安是否能够胜任核心研究员的话语权，这一点不好评判，不能毫无证据地代理处置。”
“所以今天，雄父会邀请内阁旁听，皇科院与安安的学术讨论。如果安安愿意的话，可以适当展现一下科研实力，让那帮老家伙长长见识。”
一番措辞林安听下来，大概是在捧他，但是需要他“小讲课”表现一下。
小雄虫秀气的眉皱在一起，怎么又绕回到学术邀约上去了。
雄父果然是在套路他吧。
没等他回拒说“不愿意”，又听到雄父笑着问他要草拟条约的完整版，方便皇室提前考虑后续协商工作。
林安：“……”
就，感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非黑即白的小脑瓜尚且不理解“斡旋”一词的政治含义，大概觉得雄父是在当中间虫帮他，但是又不是完全帮，需要他自己争取合理权力。
林安觉得好费劲，还不如他自己在工作室，想研究什么就研究什么。
皇科院那帮家伙好烦。
小雄虫想着，然后给雄父发送了修改好的条约最终版。
他本来也准备发的，至于最后能不能达成共识，反正损失的也不是他。
他现在，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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