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睡前读物(二更)
安德鲁完成今日的体能训练后前来领罚,发现惩戒室竟然有虫。
他小心翼翼退出这层楼,打算趁领罚前回花园偷偷多喝些水,这样会帮他挨过不能进食的空腹感。
经过治疗室时,他发现治疗仓亮着,应该躺着那位脆弱的小雄虫殿下吧。
好奇心驱使着他,四下无虫,安德鲁生出些许胆量,想悄悄进去看一眼睡着的小雄虫哥哥,就一眼。
生怕被惩戒室那边发现的雌虫崽,蹑手蹑脚弯腰溜进去,不敢发出一丁点儿动静地爬上台阶,顺着冰凉的治疗仓外壳趴在一旁。
头顶有个发着光的球“呼呼”对着他发出点儿奇怪的声音,他缩着脑袋等了会儿,没有其他动静才低下头看去。
熟睡中的小雄虫果然安静又美丽。
那头天然顺滑的黑□□浮在治疗液中,修长的指节交叠在胸前,睡容安详极了。
好似做了什么美梦,红润的唇轻轻翘起,叫虫忍不住遐想,这样静美的殿下,睁开那双深邃的黑眸该是怎样迷虫的美貌。
安德鲁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他的小雄虫哥哥,嘴上只能尊称殿下,心中却一直欢快地喊着哥哥。
他听过很多虫称赞他多么神似雄父,可是明明不是的。
哥哥的容貌,哥哥的气质,才是最接近雄父的那样,他们都是天生最耀眼的星星,喜欢傲慢又玩味地俯视王座下的雌虫。
嗯,哥哥还喜欢用手杖教训虫。
虽然打得一点儿都不疼,但是那天糊到了眼睛有些影响跑步。
不过他本来也跑不完就是了。
安德鲁开朗地想着,摸摸右眼角下已经看不太出的细小疤痕,觉得他跟这位小雄虫哥哥还是有一点点联系的。
雌父说他的初阶基因等级就是s,等开启二阶基因进化还可以突破成3s,他会成为最强悍的军雌。
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笨,又笨又弱,很本没有s级雌虫应有的强悍。
菲尔德将军就很厉害!厉害的雄父和厉害的将军,生下了厉害的哥哥!大家都好厉害!
安德鲁眼眸晶亮地掰着小虫爪盘算,觉得哥哥根本不是那些外虫说的那样。那双比他漂亮得多得多的黑眸,明明装着他完全看不懂的东西,深奥又智慧的东西。
他要像将军说的那样,尊重哥哥,保护哥哥,努力得到哥哥的认可!
安德鲁攥攥小虫爪下决心,却冷不丁对上静静看着他的黑眸,惊吓得想要跳起来。
不,不能冲撞了哥哥。他努力控制身体,松开虫爪小心地退下台阶,傻乎乎地看着小雄虫自己掀开了盖子。
林安扶着脑袋坐起来的第一句话就是,“笨蛋,不知道压到盖子了吗?”
“…对不起殿下。”雌虫崽小心地回话,在想该怎么悄悄溜回花园装作刚进来的样子。
结果林安第二句话就问他,“你怎么出现在这儿,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来领罚。”安德鲁蔫蔫地回答,好似在哥哥面前承认这个是件很丢虫的事情。
“领什么罚?”小睡一会儿的林安心情尚可,一边拿着小星使递过来的浴巾擦拭滴落的治疗液,一边从治疗仓走出来。
“嗯…就是上次在花园冲撞了殿下,又喊错了称呼。”安德鲁站在台阶下乖乖回话,悄悄看着哥哥披上毛巾拿过手杖。
然后他的下巴就被挑了起来,杖尖抵着他的喉管,珠光的杖身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叫他一动不敢动。
林安摆弄两下杖尖,随口说了句,“看来的确没瞎。”
安德鲁愣了下,随即扬起抹灿烂的笑容,“我没什么事殿下!”
“我看你是挺闲。”
说着,林安收回手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因为垂落的黑发还黏着荧绿的治疗液,滴在洁白的浴巾上,晕染出一幅绮丽的画。
安德鲁有些看呆了,直到门口传来一声冷哼,“还不过来,笨蛋!”
“哦!我来了殿下!”
雌虫崽忙不迭跟着小雄虫走出治疗室,一阶一阶上着楼梯,竟然来到了哥哥的楼层。
他在回惩戒室还是跟林安走之间犹豫了一星妙,然后愉快地决定先陪哥哥玩,然后趁哥哥睡觉再回去领罚。
然而哥哥回卧室洗澡了,安德鲁站在房间门口不敢进去,没经过允许只能期期艾艾地等着。
林安洗完澡穿着舒适的浴衣出来,看见雌虫崽一脸期盼地扣着门缝等他,顿时气笑不得。
果然是笨蛋吧!
“傻站这儿干什么?”林安伸着手杖敲笨蛋的脑袋,看着他不敢躲避地受着,然后嘿嘿嘿地笑着回答,“等殿下允许我进去。”
林安闻言沉默了下,收回手杖支在地面,慢悠悠朝休息室走去。
每个注定失眠的夜晚,小雄虫会选择在这里度过。
强悍的雌虫每日需要进入睡眠的时间很少,虫为制造的黑夜只是为了方便雄虫放松精神丝休息,亦或是宣-泄地完成灌溉。
幸好他现在只是个雄虫崽,还不会面临变-态又强制的□□任务。而他c~e飘忽错乱的精神力等级,也注定了匹配不到a级以上的高基因高素质雌虫。
天生的基因等级就是一道鸿沟,隔开了完全不同的阶级。高级的更高级,低级的更低级,雌雄结合无法连续跨越三阶基因差,这是比恒星还要永恒的定律。
他口口声声打骂安德鲁身份的卑贱,他又何尝不是族群中低劣的一员,只是因为雄虫的稀少珍贵,显得没那么令虫追捧罢了。
卑贱的高阶雌虫尚可以通过成为军雌,赚取足够的军功跨越身份层次,而高贵的低阶雄虫,也只能像个毫无用处的花瓶,成为贵族私生活津津乐道的话题。
林安清晰又残忍地明白着,所以曾经那么拼命地想要改变命运,而不是麻木地沦为种群繁衍的工具。
现在看来,抛去所谓的理想与政见,他完全可以在亲王雄父的荫蔽下,骄奢淫逸地度过并不甘愿却算得上安逸的短暂虫生。
他本就活不过成年,何必为日后烦恼,又何必跟自己较劲。
林安释然地杵着手杖在休息椅躺下,随便点了本睡前读物打算让雌虫崽朗读,好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
安德鲁无措地对上投屏的光球,上面密密麻麻充满了看不懂的词汇。
他有一瞬间退缩,可是又不敢告诉哥哥他还没学过这些,只好硬着头皮一词一词艰难地读起来。
“潜能进化基因是指以xxx-xxx基因链为首,额…为首的xxx系列n阶基因转化而成,成的……”
简单的一句定义都读得磕磕绊绊,林安听得皱眉,一手杖就挥了下去。
安德鲁自知笨蛋到读都读不好,只好乖乖凑过去跪在哥哥面前读,免得哥哥因为打不到他气上加气。
林安看着雌虫崽乖巧过来挨抽的模样,神情有些微妙,又生出点儿兴味。
怪不得雄虫都喜欢折磨糙硬的雌虫以满足成就感。
上赶着被打,神经病吧都是。
他收了手杖,抵在面前的雌虫崽肩膀,狠狠敲开,“谁让你爬过来的?给我好好读!”
安德鲁小心退开了些,保持在杖尖能够敲到又没那么亲近的距离,接着啃啃巴巴读了起来。
尽管他很努力地想要把句子读通顺,林安还是听得直皱眉。
这什么笨蛋幼崽,连最基本的科普都读不懂,笨死算了。
林安不耐烦地换了本更基础点儿的,点着手杖问,“你到底认不认字?”
安德鲁羞愧地低下了头,“…不太认识。”
林安:“……”
竟然还不如西雅特那个蠢货!算了,他让一个s级笨蛋读什么书!
“不认字总听得懂吧,”林安烦躁地裹着浴衣翻了个身,敲敲前上方的光球说,“跟着谱子哼。”
没上过教院而惨遭嫌弃的安德鲁,闻言亮了亮眼睛。
很小的时候他因为喜欢音乐被雌父狠狠教训过一顿,后来就不敢再开口了。
没想到哥哥愿意听他唱歌!
安德鲁晶亮着眼睛,随着金色乐谱起伏,小小声哼唱起来。
软糯的虫崽声撑不上歌词的意境,到底听起来比刚才读书顺耳了些,林安松松皱起的眉,没再说些什么。
安德鲁认真地哼唱着,在主屋谋生活的惶恐感慢慢消退,那温柔静谧的歌词,不仅唱给小雄虫哥哥听,好像也唱给跌跌撞撞努力变强的自己听。
真好……
诶哟,脑袋又挨了一下。
雌虫崽忍不住虫爪抱住脑袋摸摸,不敢停下歌声地仰起小脸眼神求助哥哥,不知道哪里出错了。
林安没理会他,手杖搭在他的头顶闭着眼,好像刚才的敲打只是错觉。
可是安德鲁总觉得哥哥不会无缘无故打他,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他唱着第二段副歌,果然发现前面唱错了一拍,不由得心中一声惊叹。
哥哥不看谱子就知道,好厉害!
林安不知道雌虫崽对他近乎火热的崇拜,手杖跟随小星使播放的曲调一晃一晃,仿佛又回到温暖又安全的虫蛋中。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那是他虫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没有陌生可怕的坏境要适应,没有恶意诅咒的眼神要躲避,每日伴随他入眠的是美妙的乐曲,然后在所有虫期待的赞美声中醒来,快乐地在虫蛋里翻滚,探索世界。
可惜后来就没有了。
只剩下嘈杂嗡鸣的虫甲切割声,还有狂躁暴怒的虫鸣咆哮,他难受地想要抗议,却只能被禁锢在厚厚的蛋壳中。
他知道雌父也会因为他的情绪感到难受,所以没有乱动地乖乖忍受着,却还是在一片绝望的荒星被抛下。
懂事就理所应当先被舍弃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啊。
说什么会用生命守护他,果真都是骗虫的。
林安手掌捂住手背,不让懦弱的眼泪掉下来,就好像他不认输,命运就不会真正压垮他。
菲尔德在一间只有躺椅圆桌的小房间找到小雄虫。
头顶的陪伴智能起起伏伏放着歌,旁边跪着个轻轻哼唱的雌虫崽,安安已经眉眼舒展地睡着了。
他在黑暗中悄无声息走过去,拎走了跪在椅边声音微微沙哑的小雌虫。
安德鲁乖乖被提着后脖颈,临走前不舍地又看了眼睡着的小雄虫哥哥,暗暗决定明天训练完再回来看他。
军雌离开休息室,下了楼梯把雌虫崽放到一楼,取消了关于他今晚的惩罚。
安德鲁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主君眼中充满了他看不懂的情绪,行了礼乖乖回房间睡觉了。
明天要去学前教院了,他会努力学习,争取早日给哥哥完整朗读一篇睡前故事!
雌虫崽心怀壮志地离开了,菲尔德却一身黑色军装隐没在黑暗中。
半晌,他缓缓弯下坚-挺的脊背,坐在身后的台阶上。
安静的夜里智能机械都休眠了,他跟无数个夜晚一样难以入睡,回想起刚才在惩戒室的场景,一时竟有些头疼。
被狠狠教训的西雅特一声不吭,反倒是他准备放弃管教时,亚雌少年崩溃地大哭,请求他不要取消他在这里生活的权利。
果然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多么可笑的道理。
菲尔德摘了军帽平整地放下,伸手去摸闪耀的肩章。
他一颗一颗地取下星徽,连同曾经被他视为将领最高荣耀的皇冠,一同摘下来扔进休眠的清洁仓里。
载誉归来,毫无用处。他可以领军剿灭一整个星系种族,却保护不了他最爱的虫崽。
菲尔德自嘲一笑,缓缓松开紧绷了半生的脊背,佝偻地靠在楼梯扶手。
安安回到这个家时,大雌崽安德烈还是西雅特现在的年纪。
父崽俩很少交流,等他发现安安与安德烈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时,安德烈已经默默收拾好行李,四处奔波找虫报考军校了。
而西雅特是个心思活络的亚雌崽,总是变着法儿地争宠撒娇,却因为他疼爱安安,时不时趁他不在时刺激安安。
后来安安冷着脸说再也不去学院时,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曾经疏于管教的家庭,终于一一反过来报应在他身上了。
既然想离开,那就彻底地离开。总好过一个都守不住。
菲尔德倚在栏杆上,小声哼唱着安安还在他肚子里最喜欢的歌曲,想起安安每次听到这个,就会欢快地蹬蹬脚丫告诉他喜欢这首歌的感觉。
他哼唱着,在这片虫造的黑夜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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