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意外之喜
两人跟着房管家到瑞王府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空又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从马车上下来,既然毛帽裹脸,依旧齁冷。
而就在三人步上台阶的当口,紧闭的大门打开,一名小厮搬了木梯出来,点亮了门口挂着的两盏仕女宫纱灯笼。
小厮从木梯上下来看到魏延祯一愣,旋即惊喜道:“世,不,国公爷,国公爷您回来了?”
“杵着作甚,还不快去通报王爷王妃?”方管家斥了小厮一声。
那小厮这才如梦初醒,掉头冲进门去,一边跑一边扯开嗓门儿大喊:“王爷王妃,国公爷回来了!”
消息一个传一个,很快就传到了瑞王夫妇耳里。
夫妇两本就等的心焦,听到人来了哪里还坐的住,以至于,魏延祯几人才刚过前院,夫妇俩便迫不及待迎了出来。
明明盼儿心切,可看到荆长安,又生生给憋了一肚子气,脚步便一个急刹,生生停在了十步开外。
魏延祯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并不觉得意外,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拉着荆长安走了过去,态度明确不容置喙。
“父王,母妃。”在夫妇两身前站定,魏延祯这才松开荆长安的手,行礼问安:“孩儿给父王母妃请安。”
荆长安倒是给以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清清淡淡,毕恭毕敬的拱手行礼:“长安见过瑞王,瑞王妃。”
瑞王下意识就要开斥,舌尖一绕想起来之前商量好的,生生打滚儿咽了回去,僵硬地扯出个自认为温和亲切的笑容来。
“好好好,回来就好!”瑞王忍了又忍,终归还是没忍住,半玩笑半责怪道:“你们也是,回来这么多天也不回家看看,若不是我让管家去叫,你们是不是打定主意永远不回来啦?”
瑞王话音未落,瑞王妃就抹起泪来。她也不说话,就在那哭。
瑞王瞥妻子一眼,配合着叹了口气:“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母妃日念晚念,整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情愿住外头也不回家,父王当初确实有错,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啊?”
其实瑞王说这话,当真是有点昧良心,且不说魏延祯当初为什么一走了之,就算没有给荆长安下毒硬逼娶公主这茬,他这也非走不可。别的不说,瑞王谋反能从牢里安然无恙出来,还能继续顶着王爵活好好活着,就多亏了魏延祯的识趣,以及立下的功劳,不然就算轩辕礼开恩,这活罪也有的受,绝不可能蹲几个月大佬剥夺实权这么简单。
这些,在场几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魏延祯因为是父母不计较,荆长安却皱了眉头,但他也没有反驳,只是态度更疏离了几分。
瑞王妃见气氛不对,顾不上哭了,忙出声打圆场:“哎,都别在这站着了,母妃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上桌有一会儿的,再耽搁就该凉了,还是过去再说吧!”
魏延祯点点头,几人随即便移步去了膳堂。
等到了膳堂,瑞王夫妇拉着魏延祯嘘寒问暖很是亲热。竟也没有冷落荆长安,虽然态度上还是有些不自在,但看得出来在努力示好。
瑞王妃更是亲切地给荆长安夹菜盛汤,这份热情,倒是弄得他颇有些受宠若惊,对待二老的态度也软化了些,没一开始那份疏离感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饭后更是被留宿下来。
“你那院子下人们一直都有打扫,被褥都换了新的,你们住下也方便,不会麻烦。”瑞王妃拉着荆长安的手,话虽然是对着他说的,但都听得出来实际上是说给魏延祯听的,只不过知道魏延祯看重他,所以才拿捏着他曲线讨好罢了。
不过这种善意的拿捏,荆长安欣然受之,看了魏延祯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他这一点头,魏延祯自无二话。
瑞王妃很是高兴,当即又叫来下人,往那院子多添了两炭盆,被子也加送了一床,说是屋子久无人气,怕他们冻着,实际上是高兴的有些昏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好。
魏延祯将瑞王妃近乎失态的高兴看在眼里,心里不太好受,不由感激地看了荆长安一眼。
荆长安没看见,正低头喝茶。
两人陪瑞王夫妇坐了一会儿,聊了些冶州生活的趣事,便一同去了魏延祯那院子。
大冬天的又下着雪,外头走这么一遭,浑身都冒着寒气。然而屋子里早早就放了三个炭盆,一进屋就热气扑面,寒气便随之驱散许多。
沐浴的热水同样已经准备去了,两人没有耽搁,洗完澡钻被窝,仅剩的那点寒气也驱散了,身子整个都暖了回来。
“还习惯么?”魏延祯有点睡不着,搂住荆长安小声问道。
“还行。”荆长安摸了摸魏延祯圈在腰上的胳膊,摸到手背,挤进指缝,十指紧扣:“怎么了?你自己家还失眠啊?”
“嗯。”魏延祯亲了亲荆长安脖颈:“我这心里啊,不太得劲儿,其实我看的出来,父王他表面接受咱们,其实心里并没有完全认同,不过是不得已做出来的妥协罢了,我就是……母妃一直哭,看得我心里难受。”
不说魏延祯,就是荆长安自己看着瑞王妃,心里也不太好受,他叹了口气:“哥,我让你为难了。”
魏延祯蹭着荆长安脖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把人抱地更紧了些。
“睡吧。”魏延祯下巴蹭了蹭荆长安后勃颈,闭上了眼睛。
“嗯。”其实荆长安没有什么睡意,但魏延祯这么说了,他便没再说什么了,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第二天起来,两人陪着瑞王夫妇用过早膳便准备离开了,但瑞王妃极力挽留,便再一次留了下来。至于婚礼事宜的准备,大头有钦天监和礼部,剩下的瑞王妃没让他俩自己忙活,给一并揽了下来。
按照瑞王夫妇的意思,婚礼在瑞王府办,回头他俩再住回国公府就是,毕竟双亲还在,没道理婚礼不然父母操持自己私下办的。
对此,两人自然欣然应允。这事儿上长辈有经验,确实比他们自己来更妥帖些。
虽然婚礼在瑞王府办,但国公府那边也不能什么都不布置,挂红绸贴双囍,这些喜庆东西都少不得。瑞王妃两头忙,原本只是讨好儿子的虚情假意,忙着忙着倒真给张罗出了几分真情实意。
荆长安一个没有实权的挂名侯爷,不用非去上朝,所以大多都跟江盈玥一起,同瑞王妃忙进忙出。相处下来,瑞王妃也对他有所改观,挺欣赏的,就是可惜了是个男人,如若不然,这婚事门当户对也没什么不好。
这么想着,瑞王妃心情不禁有些复杂,却也不知不觉中跟荆长安姐弟亲近起来。
是真情还是假意,荆长安自是能感觉到,瑞王妃态度的变化,他看在眼里,但那份纠结,他也同样看在眼里,只是沉默着没啥,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毕竟是魏延祯的父母,如果能和平共处,荆长安当然不想魏延祯真的因为自己跟父母决裂,能不能真正接受无所谓,只要能维系表面的平衡,不然魏延祯难做就足够了。
婚礼准备了大半个月,荆长安一直亲力亲为,却发现所有的忙碌都不及成亲这一天累人。
王侯成亲虽比不上皇室宗亲,但排场也铺得大,便是礼仪程序就比一般人家成亲要多好几道,又是进宫叩谢皇恩,又是祭天祭祖,天不亮就起来,等踩着吉时正式拜堂,晌午都过了。
婚礼的酒宴开的迟,过后开席敬酒,更是一通忙活。
因着荆长安也是新郎,不用新娘子那样洞房里等着,也同魏延祯一同接待宾客致谢敬酒,所以根本偷不了闲,全程都跟着忙的脚不沾地,还连带灌了一肚子酒水。他酒量其实还可以,但这么一通喝下来,也有些醉了,头脑发晕,熏熏然,就这样,都还是因为魏延祯护着,他喝的少,不然早被那些酒桶武将给灌趴下了。
等终于宾客散尽进了洞房,荆长安瘫在床上,手指头都动不了一根,只能任魏延祯剥光衣裳为所欲为。
哪怕是醉到迷糊,荆长安也尽力迎合着魏延祯,就是床上都是红枣桂圆花生,硌得他背疼屁股疼。
“你说咱们两个大男人,又生不出孩子,床上撒这些东西干什么?”荆长安含糊吐槽。
魏延祯正在兴头,闻言坏笑:“谁说生不出孩子?咱们努努力,说不定真能给你肚子里揣上。”
荆长安拿脚踹他:“闭嘴,你那断子绝孙袋白戴的啊?”
魏延祯笑了一声,更加卖力,结果就是……好巧不巧,袋子破了。但两人都醉的厉害累的厉害,不说没发现,完事更是退出清理的精力都没有,直接就那么搂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荆长安本来以为会拉肚子,不想身体挺强,居然没有,清洗完就恢复了清爽,也没觉得难受。
两人成亲后在瑞王府住了几天,随后就搬回了国公府,因为这边也布置了新房,床上像模像样的撒满了桂圆红枣莲子花生一类东西,太能烘托气氛,两人畅饮两坛‘合卺酒’很是上头,连着弄破两个断子绝孙袋后,干脆光杆儿上阵。
两人太高兴,喝得烂醉,一波又一波子孙,一个大方送一个大方接,依旧没清理就呼呼大睡。
荆长安身体确实异于常人,便是这么放纵,居然也没有不适,反而正因为这样,两人索性扔了袋子不用,在床上彻底放开了,房事更加尽兴,感情便越是如胶似漆,竟比那刚尝荤的愣头青还黏糊。
原本江盈玥夫妇是准备参加完婚礼早点回冶州的,但一来夫夫两盛情挽留,二来江盈玥也舍不得荆长安,就多留了些时日,打算呆个两月,过完年雪化了再走,谁知这一留,就暂时走不了了。
因为江盈玥突然怀孕,胎像不稳,经不住路途奔波,只得留下来养胎。
最高兴的,除了楚桓,就是荆长安了,想着不久就要当舅舅,向来性子冷清的人,愣是恢复了小时候的跳脱,整个人都鲜活不少。人兴奋了,床上就愈发玩的开,不用魏延祯引导,他自己就能翻出花样来,性福得魏延祯心情舒畅飘飘然。
这天晚上,两人照例饱暖思那啥,浴桶到床上,满室都是他俩荡漾过的痕迹,到了床上依旧如火如荼,然而就在紧要关头,荆长安突感肚子疼,一开始没在意,可是越疼越厉害,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再一看,居然还有血,魏延祯起初以为是太急躁给弄伤了,但仔细检查了又没有。见荆长安捂着肚子疼得脸色发白,魏延祯顾不得许多,匆匆搭理好给人穿好衣裳,就让人去请太医。
来的是陆廷章,到的时候,荆长安脸白如纸浑身冷汗,人已经疼迷糊了。他被魏延祯催促着赶紧给人查看,伤是没伤着,可随后把脉却让他惊变了脸色。
魏延祯看着心里一咯噔,开口问时声音都发抖:“陆太医,长安他……”
陆廷章回过神来,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没顾上许多,先给开了两副药,让药童去抓。
药童象征性的接过扫了眼药方,随即却是一愣:“师父,您,您是不是开错了,这,这菟丝子,桑寄生,是安胎药吧?”
陆廷章摆摆手:“照着抓来便是。”
随后陆廷章又捏了粒药丸给荆长安服下。
魏延祯一心都在荆长安身上,乍听药童的话都没反应过来,等人走一会儿,荆长安服完药疼得似乎没那么厉害了,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疑惑地看向陆廷章。
陆廷章没等他问:“药方没错,就是安胎药,顺安侯……应该是房事激烈动了胎气,从脉象,差不多两个来月。”他看了眼已经傻掉的魏延祯,不自在地咳了咳:“国公爷不必太过震惊,男子怀孕虽不常见,却不是没有,古籍上就有过记载,还有专门针对男子怀孕保胎生产的法子,只是一直没见过,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咳咳,总之男子受孕艰难,养胎更是不易,胎象稳定之前,一定要多加小心,忌房事,还有就是,恐顺安侯醒来接受不了,国公爷还得多多开导才是。”
陆廷章叮嘱完就先离开了,回头药童会把药送过来。他这走得恍惚,留下魏延祯同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正如陆廷章所言,男人生子确实听过传说,可传说之所以传说,就是神话后的子虚乌有,然而今天,他却见到了活的。
魏延祯久久未能平复下心情,坐在床沿握着荆长安的手,一时竟分不清是震惊多些,还是惊喜多些,总之两种情绪交杂一起,让他兴奋地手抖。
还有就是,他还不知道要怎么给荆长安说。
其实完全是多虑了。
荆长安虽然疼到迷糊,看着是昏睡了过去,但其实意识是有的。尽管听得断断续续,但怀孕,他还是听见了的,他也很震惊,只是醒不过来。
如此,倒是给了他足够缓冲消化的时间。等醒来时,他已经能泰然接受了,就是有点不可思议。
荆长安听完魏延祯的话摸着肚子,跟做梦一样的不真实。他一个大男人,肚子里居然揣娃了。
“你别有太大负担,陆太医都说了,你这情况虽然罕见,但并非没有,平常心对待就好,别,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魏延祯脑子还卡壳着,宽慰的话说得苍白无力,但却是真心实意:“总之你好好养胎,别胡思乱想,其实说起来还是意外之福,原本咱俩一块儿,都做好断子绝孙的准备了,谁知老天爷却给咱们送来一个,有了孩子,二老和玥姐,也能安心,尤其是玥姐,她之前不是一直念着要生孩子过继给咱们养老,如此倒是省了。”
“哥……”荆长安反握住魏延祯的手:“我没事,你别紧张。”
“不紧张不紧张。”说不紧张的人,脑门儿都冒汗了。
荆长安看的好笑:“这种事总归不好大张旗鼓,就别对外说了,不过亲人还是要通知一声报个喜的,就是……”顿了顿,语气里有些担忧:“不知王爷王妃能不能接受,会不会觉得我是怪物,然后害怕……”
“不会的。”魏延祯道:“其实这些日子,母妃早就已经打心眼里接受咱们了,就是纠结你不是女子不能有孩子,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本来这事也不是没有先例,不至于大惊小怪,再者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男人生女人生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自己的孩子么?”
话是这么说,魏延祯并没有直接告知瑞王夫妇这事,而是先从古籍传说记载入手,循序渐进将荆长安怀孕的事告诉了他们。
如他所料,除了一开始的震惊,二老确实很惊喜。
虽说一开始就打定了缓兵之计,先接受等魏延祯厌烦了荆长安再纳妾留后,但看着两人如胶似漆心里确实并不抱多少指望,不过是留着那么一丝念想支撑罢了。本来都以为香火到他们这就断定了,谁知荆长安却怀了孕,如此意外之喜,怎能叫人不高兴,瑞王还好,瑞王妃高兴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尽是吩咐下人,给做了一堆补汤送过去。
相对瑞王夫妇,江盈玥反而是最难接受的那个,她好好的一个弟弟,居然要女人一样给人怀孕生子,让她心疼的好一阵哭。觉得自己弟弟千难万难太不容易了,自己还怀着孩子呢,就不顾大家阻拦,非要跑来国公府亲自照顾,就这别指望胎稳离开,夫妻二人更是直接搬到了国公府。
对此,魏延祯跟荆长安乐见其成,却也很是无奈,但不管怎么说,日子红红火火,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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