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打成了一片
养鸡大棚狭小的工作间里，烟气更浓。
七支烟枪一起吞云吐雾，即使墙边的排气扇不知疲倦地拼命工作，仍然无济于事。
向江海进了屋，示意贺晓雅站在门口。
一边掩着门，使屋里的空气形成对流；一边可以脸朝外，方便她呼吸新鲜空气。
这种小体贴，让贺晓雅心中暖意暗生，不由深情地凝视着向江海的背影。
“韩社长，不好意思，电话接的有点长，咱们说到哪儿了？”
向江海依旧一副淡定的神情。
“说到钱怎么来？你现在等于半停职了来驻村，马镇长那边不可能批准你花这个钱，就算我们愿意使用潘教授的技术，那些物料钱从哪来？”
韩社长的口气依旧咄咄逼人。
说完，就让烟头在他的嘴边猛地变成一个闪亮的红点。
“是啊，刚才我们大家伙儿都核计了。你说那东西好用，万一不行呢？万一我们把钱花出去买了物料，到时候鸡蛋还是那个价，亏了钱我们找谁说理去？”
皱纹老汉的话，说的已经够搂着的了。
另几个养殖户也纷纷点头。
类似的情况，在广义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农民们吃亏都已经吃得精明了。
“好吧，大家的担心我很理解。”
向江海说着，伸手从皱纹老汉身边拾起一个马扎，放在自己屁股底下。
这样一来，他的脸就完全融进古铜色的脸庞中。
“我这次来驻村，就是要解决这些问题。至于钱从哪来，刚才我打了个电话，已经解决了。”
向江海简明扼要地说结果，并不想和大家细说具体细节。
如果深入探讨可行性，那就是自讨苦吃。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知。
农民兄弟们，更关心谁家去年种了什么、养了什么挣到了钱。
今年，大家都会心悦诚服地跟着践行。
实际效果摆明之前，他们不会相信没见到的东西。
至于什么网红经济，直播带货之类的，和他们的生活更是不沾边。
否则，也就不会有‘每个人只能赚认知以内钱’的说法。
“真的，你确定？”见向江海很笃定，皱纹老汉紧跟了一句。
向江海用力拍了拍老汉的肩膀，“老哥，这事我敢用我的工作担保。如果这次不能带大家挣到钱，我向江海立马辞职，不再讨人嫌！”
向江海的语气虽然很轻，但话很重，
如果连这个保证都打动不了大家，那只能说他们也太不识时务了。
韩社长显然是动了容。
要知道，现在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够考公上岸，吃上一碗体制饭该有多不容易。
按理说，做为广义村的扶贫项目，养殖基地前期建设的烂账，算不到向江海这个副站长头上。
农户们怎么养殖，鸡蛋滞销以及卖不上价，也都不干向江海的事。
可今天向江海从一进来，就摆出十足的诚意。
又是劝大家使用技术，又是保证提高价格，又是提供前期物料的资金，这些事情哪一件都不是向江海职责必须。
恰恰相反，面对大家的一步步刁难，向江海一再忍让、妥协，想办法解决大家提出的问题。
虽然韩社长的经历，使他天生对官员有抵触情绪，也很难轻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前期镇上官员们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他悲观失望，对此次来驻村的向江海也充满了怀疑。
但向江海的这些行动，还是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
甚至，比电影电视上那些扎根乡村，为农民兄弟着想的模范干部，来得更直接。
“咳咳……”他清咳了两声，将手中的烟头摁灭在易拉罐烟缸中。
身子向前倾了倾，对向江海道：“如果你能解决物料和保底采购资金，我可以让养殖基地的这些鸡，都用上潘教授的技术。”
“嗯，我们可以试试！”身边的皱纹老汉也跟着响应。
“没问题，我们都试，不就是一个月的鸡蛋么？”
屋子里的烟雾似乎散去了些，气氛也活跃起来。
向江海脸上露出笑容，又和韩社长等人探讨了一些技术细节。
诸如对产品质量的把控，无公害标准的实行，以及统一技术管理等等。
这些，都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向江海又道：“另外，韩社长，我还有一个建议。”
“你说。”韩社长递给向江海一支黄金叶，后者接在手中。
一旁的皱纹老汉，再次递上他的烟头。
门口的贺晓雅看着坐在马扎上，已经和农户们打成一片的向江海，心里充满了钦佩。
广义村的养殖合作社，尤其是韩社长的刁蛮，在整个城关镇是出了名的。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个领导，能做到向江海这样。
仅仅一两个小时时间，就和他们融为一体了。
向江海自然感觉不到，投射在他后背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神，他的注意力在要表述的事情上。
“韩社长，据潘教授说，咱们的鸡引用矿物质水，一个星期后，鸡蛋所含的各种微量元素就可以达标。”
“那就是说，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可以打着富硒矿物质鸡蛋的旗号，销售我们的产品了。”
马扎上，一阵调整坐姿的声音。
韩社长笑眯眯地看着向江海，“你打算怎么卖？”
“品牌。”向江海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吸了一口烟。
“品牌？你的意思是……”韩社长似有所悟。
“对，品牌。”伴着吐出的烟雾，向江海肯定道：“创立属于我们广义村的禽蛋品牌。”
“如果没有品牌，仅仅像其他养殖场那样养鸡卖蛋，我们产品的溢价能力就会受限。而且，潘教授他们的技术也不是我们能买断的，肯定还要向其他地方推广。”
“到那时，这样品质的鸡蛋就遍地都是，我们的溢价也就不能保证。”
“如果我们有了品牌，消费者只认我们这个牌子，那时，我们就会在消费者心目中，筑起一道护城河，大家长期的利润才能得到保证。”
向江海说完，屋子里顿时陷入一阵寂静中。
这件事，完全不在养殖户的认知范围内，也不知该怎么操作。
至于能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自然也无从得知。
在他们眼里，只要能把鸡蛋卖出去，卖的价格高一些，就算烧高香了。
韩社长眉毛拧在一起，拿起一支烟，点燃。
深吸了一口，说道：“向站长，你的主意很好，但这事我们可做不来。”
向江海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回手一指贺晓雅道：
“韩社长，这些都交给我们来做，你们只需要按照要求做，不需要大家付出什么成本，配合执行就行。”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见时机成熟，向江海终于开始摊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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