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听花影
南宫墨把万香谷的故事说的这样引我入胜,进谷之前,我免不了就会在脑海中,反复勾勒着大美人和万香谷的形象。
我只能说,我把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也还是在看到实景的那一刻,用力在心底里欢呼雀跃了一下。
这才是小时候三哥讲给我听的南方,这才是我想象的万香谷。
凝云集气,百里点苍,山巅聚湖,十里奇香。
山势雄伟、气势磅礴,高山草坡连成片,满目芳草香。
山间百花丛生,空中有凌云栈道,超然脱俗,宁静悠远而又五彩缤纷。
微风轻拂,石林遍布,林木葱茏,一片花海。
石林拔地而起,参差峰峦,千姿百态。
巨大的灰黑色石柱,昂首苍穹,直指青天,远望犹如一片莽莽苍苍的黑色森林。
前行不远,几十株巨大的花树,矗立在眼前。
树干粗壮,十几个人才能抱得过来,枝桠上硕大的花朵,竞相怒放。
花色由白到粉,由粉到紫,由紫到红,嫣然绽放,暗香远袭。
不过,我们真的是运气背到了家,才一进谷就遇上了内务纷争。
那红衣女子背对着我们来路的方向,冷声道:“梅婴,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委实不知这暗箭伤人的事你竟做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也摸摸自个儿的良心问问,素日里我对你如何。”
那叫梅婴的白衣女子不做声,默默地站在花瓣背后。
那红衣女子又道:“你今日这么着,是替谷主来的吧,想怎么做直说吧,何必躲躲藏藏的。”
那白衣女子轻轻地叫了声:“云妩。”
那叫云妩的,苦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做甚么,左右不过是我使了唐门的暗器。不过今儿个我倒是要问上一问,不知尉迟谷主何时何地说过使不得唐门的暗器,又不知是哪一个嚼舌根的在谷主面前告了我一状。梅婴,你为了谷主,这么样子对我值得吗,我素日里都是怎么样子对你的,你的心里还不清楚吗?你就当真如此恨我,如此想我出谷?”
梅婴道:“云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谷主的脾气你是明白的,若不是你有错在先,谷主何至于就要罚你了。”
“当真是谷主要罚我的吗?梅婴,你的用心,实在是太险恶。少在这里装可怜,装纯情,把自己洗得一清二白了,别说这事情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喜欢谷主,这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谷主派你在我们身边蛰伏着,不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吗,你倒是扪心自问,这里受过罚的姐妹,谁又不是莫名其妙吃了你的亏,谁又不是因为不晓得应该提防你,而被谷主探去了心中的想法,这一些,难道都不是你的错吗?”
那红衣女子愈说愈来气,愈说愈火大。
衣衫一摆,脚步连踏,双手十字形交叠着举在胸前,紧接着往两侧一挥。
地上粉白色的花瓣,犹如活了一般,一片又一片,徐徐上浮着围在她的身边,化作一道屏障。
梅婴以指代笔,徒手在半空中画了个符印。
霎时间漫出几道虚影,时而五进四,时而三化六,时而二转七,重重叠叠,使得云妩难以进攻。
两人僵持了几招,梅婴仍是没有破开云妩的花瓣阵。
腰身一拧,飞身来到屋顶,一挥手中的花毒,飞身向云妩杀去。
云妩轻身一跃,躲开她撒过的花毒,落在她的身侧。
一个转身,柔劲化力撞向梅婴。
梅婴抵挡不住,擦着屋顶的瓦片,直直滑落下去。
云妩一挥手中的水袖,顺势缠在她的腰间,轻轻一用力,人就被拽了上来。
梅婴喘了口气道:“云妩,别这样,我,我可以去跟谷主求情,让他不要赶你走,成吗?”
云妩没有说话,她感受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和梅婴,不属于万香谷里任何一个人的内力,内力不太浑厚,但也不是普通人。
梅婴见她没有说话,趁机反扣了她的手腕。
云妩回手又是一击,向梅婴的颈胸之间斜劈过去:“闹出事情才来装好人,我不要你可怜,留着你的求情给自己用去吧。”
梅婴的轻功还是不错的,就像一片飘落的树叶。
轻轻的躲了开来,眼睛里满是委屈的神色。
云妩手中的花毒和气剑,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的向她逼去。
这一回梅婴只守不攻,全部依仗着轻功,躲避云妩的攻击。
慢慢的,云妩放慢了进攻的速度。半空中一个急转,猛地收手。
飞起一脚,向梅婴的面门踢去,梅婴一个后空翻,落在她的身后。
落地时假装扭伤了脚踝,大声的惊叫了一声,向前跪下。
云妩听见她的惊叫声,以为她真的受伤了,一步跃到她的身后。
忙俯身扶她道:“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梅婴反手一挥,手中的内力,由下向上向云妩刺过去。
云妩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有躲开这一招。
只听刺啦一声,飞快倒退的云妩,感觉胸前一阵冰凉。
她的胸前,因为梅婴的攻击,而划开了一道豁口,里衣露了出来。
云妩的右手,快速捏起一个印珈来,道:“梅婴,你……”
话未说完,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小跑着过来道:“谷主请梅楼主,云堂主到万香楼来一趟。”
梅婴一手支地,站起身来道:“请师妹通报一声,我们这就过去。”
云妩撩了一下额头上掉落的长发,怒气冲天的道:“不必通报了,我不去。”
那侍女为难的瞧了云妩一眼,道“云堂主,这,不大好吧。谷主已经说了要请您去一趟,您若是不露面,待会谷主问起来,可怎么办才好呢?”
云妩边整理衣服边道:“你去告诉尉迟嘉人,就说这话是我说的,老娘我就盼着他发火呢,有甚么话,也正好叫他早一并备好了跟我说明白,省得我日日猜他的心思,累死人!”
那侍女想是已经十分了解云妩的脾气了,只是咬着下唇,不敢接话。
云妩抬起左手来,向着我们藏身的地方一指,又道:“消息这样不灵通,他尉迟嘉人到底是怎么当的这个谷主,外人都闯进来了,还不快点做安排,都这时候了,还不动声色,有意思吗?这样下去,还叫人家如何怕他,难不成还要留下一齐吃晚饭啊!”
那女子应该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侍女,茫然的道:“云堂主是如何晓得有外人闯进来的?谷主就是叫我过来一并请了他们过去的。
云妩又道:“我怎么会晓得?你们都没有感受到他们的内力吗?好了,既然他尉迟嘉人都派人来请了,咱们也就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那侍女漫无目的的大声道:“公子,我们尉迟谷主有请几位一同到万香楼。”
这里本就四面开阔,刚刚事发突然,我们藏身的这地方,也是临时随便找来的。
她这一指,正巧是指在了我的后背。
我一惊,捂着宗震嘴巴的手指更加用力,生怕他发出一丝的声响,暴露我们的目标。
瑟缩了一下身子,又给南宫墨和逸尘比了个询问的手势。
逸尘坚定的摇了摇头,意思是叫我不要搭理她的话。
南宫墨却比他更加坚定的摇了摇头,并且比了个请的手势。
我正在纳闷到底应该听谁的,只见一道火红色的影子,翩然落到了我的面前。
那女子生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艳丽中带着一丝妖娆,神色却很冷酷。
“几位公子,躲在这里做甚么呢?到了我的立雪堂,都是客。走啊,一齐去见我们谷主吧。”
……
宗震被我捂着嘴巴,咿咿呀呀连不成句。
南宫墨和逸尘首次一同三缄其口,不约而同的把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我。
我看着南宫墨暗示的眼神,支支吾吾的道:“那个,云姑娘啊,嗯,初次见面,我们是来找你们尉迟大美,啊不,尉迟谷主的。你瞧,不是特意躲起来的,我们的人中了你们的花间游,这会子正发作着呢,不好意思啊。”
说着我抬手指了指宗震,捂着他嘴巴的手依然没有松开,我怕他说错话啊。
云妩冷漠的打量了我一会,又蹙起纤细的眉头来道:“这位公子,你好面熟啊,我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而且就是在不久之前,你以前是不是来过我们万香谷啊?”
我道:“不能吧,姑娘一定是认错人了,本少同姑娘从未曾谋面,想必一定是认错人了。”
那云妩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人的。你这一张脸,我是一定见过的。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呢?好面熟啊,还是跟谷主见过的。”
我觉得我已经不能再和女人正常沟通了,难怪三哥和逸尘都不喜欢女人。
女人真的是好麻烦,好喜欢对你的来龙去脉刨根问底。
不晓得我是不是也跟她们都是一个样子的,反正日后一定要凡事注意。
突然,云妩大喝了一声道:“对了,我记起来了!”
我道:“姑娘你不要这样大的声音好吧,我们的人还发作着花毒呢,可经不起吓呀。”
“你以前来过我们万香谷,你是泰山派的薛公子,对吧?”
我的下巴已经掉下来了,又是三哥,三哥又来过。
这些地方他到底都是甚么时候背着我来的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我心道,事到如今说甚么都是白费,还不如做戏做全套。
既然三哥来过这里,想必也是有一定面子的,不用白不用。
我道:“姑娘还记得本少,真是本少的荣幸,那就劳烦姑娘带路了。”
没成想,这样简单就能见到尉迟大美人,心里不免有些未历险的惋惜。
万香楼背倚瀑布,藤蔓缠络,曲径回栏,花木掩映。
他就坐在那里,漆黑色的重叠深衣,长发未绾。
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整套的岩烧茶器,院子中,只有他一个人。
虽然事先已经听说过他的美貌,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我的小心肝,还是不争气的停跳了好几拍。
长得美的男人不是没见过,我三哥就是大家公认的长得很美。
可是尉迟大美人,已经完全不能只用长得美来形容了。
不只是脸,他整个人就是美的雌雄莫辩。
窄窄的额头,狭长的眼眸,目光很柔和。
鼻梁高挺,下巴小巧,瓷白色的皮肤。
要是没人说,只凭我第一眼的感觉,理所当然会认定他就是个女人。
我本来一直是很期待着能够见到他的,我总觉得,只有见到他要到解药,宗震中的毒才能解,人才有救。
可是,我现在坐在这里,看着他,竟然莫名的有了一丝紧张。
我很想知道,他刚刚抬头瞥了我一眼之后,现如今心里面正在想些甚么
我想知道,在他的面前,我到底应该做些甚么,应该怎样做,才可以表现的最好,他才能最满意。
感觉上,时间过去了很久。
整个院子里,只有水壶里的热水,在咕噜咕噜的发出煮沸的声响。
谁都没有说话,南宫墨和逸尘都在意味深长的打量着我,我盯着大美人,大美人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的茶器,梅婴提着水壶,正在冲洗杯子,云妩抽出她的梅花针来,一遍遍演练着出手的角度。
可是,我毕竟是来求着人家要解药的,又是假扮了三哥,不说话委实有些失礼节。
但是,话又说回来。
我一直也没有将三哥的气度做派学个通透,免不了又怕被人瞧出破绽。
在心里又思付了一回三哥素日里的小动作,琢磨一番后,把飞云扇的扇头往左手心里一敲,压着嗓音缓缓地道:“尉迟谷主,咱们好久不见了。”
大美人听了我的话,半点反应也无。
仍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摆弄他眼前石桌上的一堆岩烧茶器。
叮叮当当一阵后,浅笑着斟了一小杯茶水递给我,道:“请用。”
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我早渴的顾不得许多。
连个谢字也懒怠说,咕咚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我的个亲娘四舅姥姥,这茶水瞧着是种些微的黄绿色,谁知入口极浓,且苦中带咸,登时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但碍于尉迟大美人的面子,又不好说出口。
只得咬紧牙关忍着苦,皱着眉头权且咽了。
瞧着我这幅狼狈相,大美人笑的更深了:“薛公子,好喝吗?”
我哀怨的回头瞅了瞅逸尘和南宫墨,又哀怨的瞅了瞅大美人。
心一横,决绝的道:“还成。”
我的话音未落,一片粉色的花瓣如同利剑一般。
刷地一声擦着大美人的耳边破空划过,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柔弱的花瓣便在我的脸颊上割开了几道口子。
他冰冷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你不是慕滼,你是谁?”
那些伤口细且深,我能感到有些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凝聚在一起,大颗的顺着脸颊滑下来。
我忍着疼道:“我怎么不是了,我就是慕滼。”
大美人好整以暇的抱着胳膊道:“我劝你也别嘴硬,我这些花瓣可不是你家院子里的货色,回头中了毒可别说我先前没提醒过你。”
还好进谷之前我已经做好了随时受死的准备,所以有这种结果我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惊讶。
闭了闭眼,心道,死就死吧,左右不过丢的三哥的人。
大美人没有再动手,也没有再审我。
就那样坐在我的对面,一言不发的望着我。
软缎一般的墨色长发,衬着他艳丽的容貌,肤色更加白皙。
面上仍是僵着,咬死了不松口,道:“我就是慕滼,信不信由你。”
尉迟大美人要么就是有心耍我,要么就是喜怒无常。
我这样说,他竟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用再演下去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
求救的回望了南宫墨一眼,他以不可察觉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大美人又道:“你是慕藻对吧?还真是像慕滼说的那样,认死理,又爱逞强,都是一个娘亲生下来的,你跟你三哥的差别,也太大了些吧。”
我擦了一把伤口流下来的血迹,捂着脸,诧异的瞧了瞧他。
“尉迟谷主,你认得我?认得我三哥?”
大美人执着杯,又喝了一口茶,道:“我可以叫你慕藻吗?”
南宫墨递了条手帕过来,我轻轻压着脸颊上的伤口,点了点头道:“可以啊。”
大美人又浅浅的笑了一下道:“慕藻,你觉得你自己刚刚这场戏演得怎么样?”
“一上场就被你给识破了,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演得不好了。”
“你这种性格,根本就不适合演戏,你只适合做好你自己。”
“是吗?那你真的觉得我和我三哥一点都不像吗?
大美人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看着我,他那眼神中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不明白,这样一种情况下,他为甚么会有这样一种眼神。
虽然他极力表现的镇定,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为甚么他看到我是惊喜?难不成他已经晓得了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想好应对的方法了?
不应该啊,我还甚么都没有说呢。
想了想又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假扮的呢?”
“第一,慕滼不会叫我谷主。第二,慕滼从不喝浓茶。第三,慕滼不准我叫他薛公子。第四,慕滼不会委屈自己。所以你不是慕滼。”
哦,原来是这样。
哎,我就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大美人颇有深意的望了我一眼,突然笑起来。
“也不是一点都不像,也不是假扮的不好,是你紧张的神情出卖了你,我要是其他人,或许就会相信你了。可我不是其他人,这一点应该是你事先没有料到的吧。”
甚么叫他不是其他人?那他是甚么人?
大美人又道:“我听云堂主说,薛姑娘是来找我要解药的对吧?”
“对,我就是来找谷主您要解药的,多有叨扰,抱歉了。”
“中的甚么毒?”
“花间游。”
“解药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个条件,你同意了我就给你,反之,你和你的人现在就可以从我这里离开。”
我觉得他说话的样子很高雅,不只是高雅,是整体上的观感很完美。
鼻翼高挺,下巴到脖颈上的弧度,圆滑而分明。
面部的轮廓感也非常好,但又不是像南宫墨这样,帅的棱角分明,线条硬朗如同刀削。
而是一种精雕细琢的美,更加阴柔,更加,嗯,不用更加了,反正大美人就是我迄今为止见到过的,最美的男人就对了。
我特别喜欢看他的侧脸,只露出四十五度角的侧脸。
这让他整个人,都会产生一种神秘的感觉。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少看他一眼的冲动,深吸了一口气道:“甚么条件?”
大美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指我,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过得太久,太无聊了,需要找个人来陪陪我。我看你就很有意思,我很喜欢你。你若是愿意留下来陪我玩几天,我玩得开心,自然把解药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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