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婆娑乱（一）

木质的地板上，有鲜血流淌过的印记，浓稠，发粘。

        少女的头颅滚落在我的脚边，脖颈的切口处断面平齐，椎动脉因急促的高压释放而喷涌，溅湿了她的粉色的衣衫，嫣红而妖异，好似破冰而生的初春的桃花。

        她那秀丽的双眼大大的睁开着，眼角有泪。

        逸尘强壮的臂膀缠过我的腰间，一只手死死地握紧我的左手臂。

        剑，近在眼前，近在我一伸手就能碰得到的地方，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

        那男子拾起沾了鲜血的请柬，打开瞧了一眼，中国红的纸面上，用饱满的金色墨汁写了个大大的五十七。

        他抖着肥胖多肉的下巴，哼哧哼哧笑了几声，一仰脖儿，连灌了两壶酒下肚，一手揣上请柬，一手插好刀，撅着肥胖的大屁股，一步一颤悠地，踏着少女的鲜血，扬长而去。

        地上有一个又一个的血脚印，横七竖八，延伸出门。

        金色是富贵荣华的象征，是权势的象征，是一切利欲熏心的起始点。

        时间像是静止了，就那样子胶着着，没人吭声。

        我的泪落下来，鼻腔里的软骨，疼得火烧火燎。

        许久，掌柜的使了个眼色，那做小二哥的，手脚并用的打来水，又铰了块雪白色的麻布，痛快麻利地洗刷拾掇了，又在房后挖了坑，简单把少女的尸体埋了起来。

        分坐的几桌，脸上尽是见怪不怪的表情，喝酒的仍是喝酒，吃肉的仍在吃肉。

        对这少女，我也谈不上有感情，只是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泪水，更多的是为她因一张请柬而死感到不值。

        翠烟门，一个比五行宫还要陌生的门派。

        听三哥说，这是近几年江湖上新崛起的一个门派，以女子为主，气功见长，美色倾城，有太极玄功和龙尊罡拳两门震撼天地的武学。

        据说，江湖上去过翠烟门的男子都凭空消失了，永不会再回来行走江湖，因为他们都被翠烟门里供奉的玄狐元君迷了心智，只有去路没有归途。

        逸尘说，江湖上就是如此，每一日都有人杀人，每一日也都有人被杀。功名利禄，私欲贪心，门派纷争，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

        像我这样子酷爱逞英雄的，早死晚死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瞧着我那眼神，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我不能反驳他的话，今儿晚上若不是他和宗震两人共同拦着我，我是一定要出手的。我的性子与三哥不同，三哥是沉得住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是凡事先动手，要理论，也成，动过了手得看姑娘我心情如何，心情好，要谈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回了房，宗震摇着头，连连叹息：“哎，这样子娇美的一个年轻姑娘就这样子没了，可惜，真是太可惜了，四小姐，你说是不是。”

        ……

        伤情是一时，赶路才是正事。

        休整了一晚，宗震的精神明显好多了。

        从楠辛古镇到湘阳的一段路都是换了他在骑马。

        楠辛到湘阳，再过了最后一站的龙泉驿，就能完全脱离峄州官府的管辖，逸尘不同意走官道，说官官相护，遇不到是侥幸，遇到了准没我的好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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