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爱别离（四）

我也学着三哥的样子，探头又瞧了一回腰牌，道：“如何晓得的？”

        三哥道：“这是土宫宫主的腰牌，炎一大费周章地连五行宫、万香谷和唐门都不惜重金请了来，看来秘笈的事情果真没这么简单。”

        我听得云里雾里的，我说：“三哥，咱们还能逃出去吗？”

        三哥哑着嗓子，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低低地道：“时辰差不多了，待会大门一开你就跑，千万别回头，逸尘给你断后，出了鼎泰宫，一路往西，直通百丈崖，那里有条小道能出山，记住了，不管发生甚么事，千万别回头。”

        三哥的手，冰凉。

        我紧紧地抱着他，泪水从腮边滑下来，嗓子眼里涩的发苦，我说：“三哥，我们，我们在百丈崖等你，等出了山，你，你别忘了，还得带我们去洋河喝酒呢。”

        庭院里遍地是各大门派的死尸，各式各样的兵器散落在庭院、树丛、和石阶上。

        脚下的青石板路踩上去又湿又滑，我知道这是鲜血微凝的状态，房檐上、花窗下，他们或倚或趟，三三两两，肢体扭曲。

        我大哥、二哥伏趴在地，后背上是唐门的袖箭。二哥手里还抓着一张万字牌，我想，这下子，可当真是万箭穿心了。

        快到正门的时候，三哥又嘱托了我一回，我的一颗小心肝愈跳愈快。

        这一路上，逸尘对于三哥的决定一直不甚满意，依着他的意思是，叫我带着宗震从屋檐上冲出去，他和三哥一路，可以多为我争取些逃跑时间。

        依了我，也是这么个意思。三哥的身手我是不担心的，可现如今别说他是带伤应战，即便是好人一个，群殴，三哥还是不占光的。逸尘的速度比三哥更快，有他帮忙，胜算也会大一些。

        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得通。

        多年之后，每当我回想起这一夜，总是感到追悔莫及。

        那时，我若是能再坚决一些，若是我的身手、武功能再好一些，三哥或许就不会离我而去。

        大门一开，我便按着三哥说的，带着宗震，头也不回的一路向西狂奔而去。

        人声鼎沸，各大门派像炸了锅的热油，喊叫声、厮杀声，不绝于耳。

        我能听到身后追兵的跑步声，能听到三哥伤痛的哀鸣，能听到滋滋的火把声和狂叫的人声。

        我明白，自己已无路可退，不能回头，只能前进，可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喊着，看一眼吧，就一眼。

        我想，就一眼，不打紧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三哥还是倒下了，就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仍是今早绾着的发髻，仍是那一袭藕荷色长衫，不过雪白的袍带上沾染了诸多殷红色的血点。

        飞云扇在他手中半开半合，映着清冷的月光，折射出几道蓝幽幽的短小光泽。

        失去至亲的滋味令我发狂，我绝不相信三哥会死。

        我想，三哥是不会死的，他的身手那么好，整个武林中也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他一定是为了给我争取时间，装死了，待会我回去，三哥必定会睁开眼睛，微微笑着说：“装死的，你也信，哭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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