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烟花弹
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
纪礼跟着应云生回到对方住的家门口。
应云生换了鞋子,转头想说什么。
纪礼先道:“行李先放你这,我上去打扫卫生,打扫完了再下来拿。”
应云生:“……”
纪礼没进去,就站在外面,说完半天没等到人回答:“怎么了?”
应云生手里还捧着之前纪礼买的汽水,易拉罐被他无意识捏瘪了一点点:“你不打算住这里?”
纪礼听着:“我是住这里啊。”
他家就在应云生楼上一层。
应云生听出他话里的隐含义,脸上的表情八风不动,就是眼里的气恼快化成实质溢出来了:“你现在上去?”
“嗯。”
应云生重新拿了钥匙出门:“走吧,我帮你。”
楼上的房子空置了四年多,又有两层,要彻底打扫很费时费力。
纪礼来之前交了水电,卫生间里挂的毛巾太久没用,干脆拿来当了抹布。
他递了一块给对方,靠墙望着他将抹布浸了水:“还在生气?”
应云生将抹布伸到水龙头下面:“我没生气,我生什么气?”
“呃……”明明也不是什么没心眼的傻白甜,偏偏面对他的时候心里是什么念头全写在脸上。
纪礼看得失笑:“我就算真住你家,你不是也什么都干不了?”
应云生愣了几秒才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耳根子发热,眼睛也不看他,就闷头搓抹布:“我就是想离你近一点。”
按理来说这是个调笑人的好时机。
可纪礼却难得没有乘胜追击,只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忽然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能不能换你消气?”
应云生不吭声,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纪礼便自顾自地说下去:“知道我四年前为什么突然转学吗?”
应云生原本打定主意不开口,结果对方才说一句就忍不住破功了:“不是因为生病?”
“是因为生病。”纪礼笑笑,“不过再准确一点来说,是因为车祸。”
应云生拧抹布的动作顿住了。
其实他之前不是没奇怪过,明明在听风巷当了四年同学,除了不上体育课不参加课外活动,对方分明连病假都没怎么请过,为什么偏偏突然就发了病,甚至严重到不得不离开的地步?
“四年前我母亲回来看过我一次,带我去镇上的时候出了事。”纪礼说,“我当时就在现场,算是看着她过世的。”
应云生不清楚自己脸上现在是什么表情,但他估计不会太好看。
“我的情况好很多,因为车子是冲她来,我只能算是附带。”
应云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用词:“是冲着她?”
纪礼「嗯」了声:“是预谋。”
应云生垂在身侧的手指忽然蜷了一下。
“我说过的吧,她是位很出色的文物鉴定师。”纪礼说,“所以也有很多仇人。”
应云生:“文物鉴定也会招仇?”
“商人容易被绑架,政客容易遭到刺杀,科学家研发出新品可能遇到国外的扣留,医科圣手偶尔失败一次就可能是一场医闹的源头。既然这些工作容易引起纠纷,为什么文物鉴定就不会?”
纪礼同样用水将抹布打湿:“任何人在某一行业做到顶点,身上牵涉的利益多起来,就不可能过得了真正安宁的日子。何况考古专业牵涉的文物价值动辄可能就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天文数字,这样的诱惑一旦摆到眼前,有多少人能一点都不心动?”
应云生没有说话。
“当初的车祸是预谋,这事儿是后来警方告诉我的结果,司机已经入狱,我因为发病只能暂时休学。”
纪礼讲完了故事,关上水龙头,把毛巾拧干:“没了,你去擦房间,我擦客厅。”
应云生拿着毛巾出去了。
窗外的月亮从云层里冒出了头。
两人打扫完屋子,应云生帮他将放在楼下的行李提上来。
“谢谢。”
应云生没有说「不用谢」,而是道:“你要谢的话,我能不能提一个要求?”
纪礼眨了下眼:“你说说看。”
应云生就说:“我能不能再抱你一下?”
纪礼一愣。
在应云生的观念里,没名没分牵手都是耍流氓,拥抱也是必须要经过对方同意的。
刚刚在围墙下是因为情绪外溢,属于特殊原因。
纪礼点了头。
应云生抱上他,手还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
纪礼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你这是哄小孩吗?”
应云生毫不留情:“你未成年。”
“未成年也比你大。”
“呃……”年龄的话题显然聊不下去了。
应云生松开他:“早点休息。”
纪礼点点头:“晚安。”
.
次日,应云生照例去镇上打工。
纪礼下午抽空收拾了一遍自己的东西,把整理出来的那些尚且还能用的那部分拿纸箱子装好,叫车搬到镇上的快递站,打包寄去了崇柳市。
他对这几年镇上的变化不清楚,用手机搜索了百货超市的位置,跟着导航一路走,也不知怎么的就绕进了两屋之间相隔的窄道。
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能看到有光线。
纪礼沿着墙壁一直往前,狭道逐渐走到尽头。
他还没来得及踏出去,身后却在这时忽然伸来一双手,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用的是抹布。
纪礼条件反射地屏住呼吸,却还是不小心吸了半口。他骤然用力将身后的人甩开,撞到墙壁时听到对方发出一声痛叫。
是个女人。
女人估计也没想到他居然能挣扎开,一边来抓他一边疯疯癫癫地大喊:“跑什么?跟我回去!”
药效上来得太快,纪礼刚刚踏出窄巷,还没来得及跑两步,身体便没了力气。
视线瞬间模糊。
.
应云生下班后给纪礼打过一个电话,借了打工的地方老板的手机。
纪礼没有不接陌生人号码的习惯,应云生却一直没等到对方接起或挂断,心下奇怪,回家后把东西放下,又拿起茶几上的听筒,拨了个电话。
依然没人接。
应云生刚想挂电话去楼上,拨号界面却忽然跳转,变成了通话界面。
“纪礼?”
对面是个陌生的声音:“喂?”
应云生声音冷下来:“你是谁?这号码的主人呢?”
对面茫然:“我不知道啊,这手机是我在街上捡的,等了半天也没人来认领,我又不知道密码……怎么手机是你认识的人丢的?那你现在有空来拿……”
窗外寒风骤然穿堂而过,一下子灌满他的衣襟。
应云生霎时满身冷汗:“我去拿,你告诉我地址。”
对面报了个地址。
应云生挂断,再次拨号:“您好,我要报警。”
.
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于纪礼而言起身只有刹那,可偏头看见高处玻璃窗外的天色,他才发现已经是晚上了。
空气里混着很重的硫磺味道,他此刻后背靠着的是一箱烟花,每逢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会燃放的那种大型,包括他举目所及都是差不多的烟花爆竹。
正对面的地面摆了把椅子,坐着个人,乌沉沉的眼睛转也不转地望着他。
女人的衣服还留着之前撞到墙上留下的刮痕,岁数其实才刚到中年,但头发枯黄,神态比容貌更显老。
“是你害汀华坐牢的?”
纪礼手脚都被绑住了,压根动不了,没出声。
女人坚持不懈,又问了一遍:“是你害汀华坐牢的?”
“汀华是谁?”纪礼望着着女人的脸色,翻遍记忆,念了从四年前警察谈起车祸肇事司机的话里提到的名字,“陆汀华?”
女人起身走近他,扯过他的衣领,猛地把脑袋往墙上撞。
“咚——”
一声闷响。
“果然是你。”女人脸色从他出声起不复开始的平静,手指死死掐着他的脖子,因为嗓子粗哑,突然拔高后听起来宛如厉鬼,“就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家汀华坐牢,就是你毁了我家……”
“砰砰砰!”
外面突然响起剧烈的敲门声,接着有人喊道:“有没有人在?”
女人顿时静了音,低头盯着手上被扼住脖颈的人:“敢出声,我现在就掐死你。”
外面的人还在喊:“到底有没有人?”
里面始终静悄悄的。
外面响起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女人一口气松了一半,心却还提着,眼珠子望着他转了转,忽然从旁边不知哪里拿过一块抹布,直接团成团塞进他嘴里,转身就从侧门离开了。
纪礼望着她的背影,拧了下眉,手刚刚摸到脚腕上的绳结,忽然闻道了空气中不知从何飘来的香味。
他一怔,外面就在这时又响起了动静。
铁门轰隆一声,直接被强行撞开了。
是警察。
两个人立即跑向角落的人质,另外几个则散开四处搜索,其中一个找到墙壁上的灯光按钮,正打算拍下——
纪礼嘴里的抹布被取出来,顾不得身上还被绑着:“别按!”
那人手一抖:“什么?”
“这里面全是瓦斯气体,一旦开灯产生电火花,就会直接爆炸!”
准备开灯的人悚然一惊。
蹲下的警察已经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和同伴一起护着他远离现场。
纪礼被绑了太久,全身血液不流通,手脚都发软,走出门槛时差点被绊倒,刚才被人抓着衣领往墙上撞的那一下原本除了疼也没觉得有什么,如今被带得稍微一动视线就发黑,很艰难才看清等在外面的人。
应云生刚刚下意识要扶他,手还停半空,刚想说话,却忽然看到什么似的,抬手捂住他的耳朵。
“嘭——”
摆满烟花的空间里骤然一声巨响,大开的门窗瞬间充斥满火焰的红光,往外溅射出夺目的流光溢彩。
纪礼有好几秒都听不清周围的动静,等巨响导致耳鸣渐渐消退,才觉出胸膛里熟悉的窒息感。
他慢慢抓紧了眼前人的衣袖,极轻地动了动唇。
应云生没听清,望着他脸色瞬间惨白,声音发抖:“什么?”
“疼,”他说,“心脏,疼。”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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