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间章·此时月

满月1的清辉明亮皎洁，却没有一丝一毫透进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熊一样巨大的黑狗窝在壁炉前的沙发上，似乎正在静静等待什么。空气中还残留着巧克力的香味，是他亲爱的堂外甥女的手工巧克力坩埚蛋糕。老实说，她的手艺比预估的要好一些，看来并不是完全没遗传到安多米达的天赋。

        感知到了什么动静，大脚板竖起耳朵，从沙发上溜下来，轻车熟路地小跑到卧室门口，直起身子用爪子拧开门锁——梅林在上，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的老朋友两人份的防护魔法已经足够，至少不再需要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

        黑暗里一双幽冷的、野兽的眼睛盯着他，带着凶戾与警惕。

        但随即，狼——准确地说，狼人，隐约辨认出了久违的、熟悉的气息……令人怀念的同伴的气息。

        后颈炸起的毛平复了，月亮脸恹恹地把脑袋贴回床上，眼睛仍然紧盯着对方，但明显不再那么警惕了。大脚板摇了摇尾巴，试探着缩短距离，在被允许的最近的地方趴在地板上，

        看来希尔贝那家伙的狼毒药剂还是很有效的。虽然不能完全免除痛苦，但他至少可以作为一只理智的、几乎无害的狼安安静静地度过月圆之夜。

        只是……大脚板并不完全喜欢这样。

        黑色的大狗眯起眼睛，在黑暗中辨认出墙上的挂画：夜色的森林中追逐嬉戏的牡鹿、黑狗与狼（当然，出于有意的，没有老鼠）。

        他怀念曾经，他们曾经在禁林的月下奔跑，于晚风吹拂中并肩。彼时月色都仿佛灼然辉灿远胜今夕，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昂然叫嚣着自由——以及游走在危险边缘上所带来的兴奋感。现在想来，也不免觉得那时年少轻狂，自视过高。

        然而他们都不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不再错误地自信于周遭事物不会真的脱离掌控。

        就像他现在并没有资格指摘老朋友过分的谨小慎微。

        他们都已经蒙受了沉重的代价。而回忆……最终也只是回忆。

        最初他总有种恍惚的错位感，仿佛自己的时间还停滞在七年之前。漫长空芜的阿兹卡班岁月虚耗了一个人最宝贵的青春，尽管从未向人提起过，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确实明晰地认知到与社会的脱节感，像一个填不平的深深沟壑。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的确有某一部分仍然遗留在那里，在阿兹卡班，在囚牢阴冷的石缝里，在摄魂怪斗篷的暗影下，腐烂了，枯槁了，湮灭得无声无息。

        然而……然而，随着和哈利一起度过的每一天，那些冰冷的空洞确实被一砖一瓦地渐渐填了起来，哈利成长着，他也同样成长着——代替詹姆，作为一个教父，作为一个父亲。

        所以此刻的大脚板只是按捺着自己，老老实实地卧在地板上，在黑暗中安静地陪伴自己的朋友，等待这个艰难的夜晚过去。

        静谧的黑暗里没有月光，他却不期然地想起了某一夜月光与灯火下闪烁着水珠的月见草。或许，是因为那副挂画吧？他有些想念它的创作者，想念那个不久之前才见过的……曾在月见草花丛边对他微笑的金发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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