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6.失眠※

蕾奈又失眠了。

        她静静抱着曾属于孪生姐妹的旧玩偶，注视着枕头边荧荧闪光的星系模型，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俩小人儿打架。

        “不行。”她对着空气小声说，“不能出去，不该这么做。”

        不能这么做。蕾奈拿被子往头上猛地一蒙，缩成了球……好像这样能帮她抵御一分内心的诱惑似的。

        ……但是，好想出去啊。

        人是很奇妙的动物，孩子更是不例外。

        蕾奈·巴塞特不是一个喜欢违反校规的人，尤其是作为一个曾经饱受创伤后应激障碍困扰而表现出强烈回避型症状的孩子，安静、谨慎、循规蹈矩才是她通常示人的一面。在教授们眼里，她大概可以算是标准的听话乖学生吧？

        长时间的情感受限、自我封闭、脱离群体活动，让她几乎忘记了世界上还有“好奇心”这个要命的东西——直到霍格沃茨向她打开了大门。

        她把自己关在柜子里，霍格沃茨却敲开柜门给她带来了一线光，她咬牙走了出去，于是惊异于新的世界是多么美丽而光明。就像是心重新活了过来，冰封于往日的一些东西也跃跃欲试地萌发……比如好奇心，蕾奈都差不多忘了，自己以前也曾有着很强烈的好奇心的。

        特别是，有些东西当你强行压抑了它很长时间之后，爆发起来就越发激烈。

        ——夜里的霍格沃茨，对这样的一个孩子来说简直有着无法抗拒的致命吸引力。

        最开始的契机也是因为失眠，这是她多年来的老毛病了。尤其是刚刚换了新环境，还没有彻底适应下来。那一晚她本来只是想去公共休息室自己坐会儿看着炉火发发呆——却最终鬼使神差地推开了胖夫人的画像。

        结果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

        轻手轻脚地穿过变换不定的走廊和楼梯，避开处处暗藏的“陷阱”，躲过费尔奇和洛丽丝夫人的巡视，不去惊动四处找乐子的皮皮鬼，还有可能遭遇路过的教授……夜游的过程充满了挑战，但也充满了乐趣。深夜的城堡充满了奇异的魅力，月光映过窗与柱留下的静谧的暗影，火把摇曳着映亮陈旧斑驳的砖墙，盔甲们沉默地闪烁着冷光，画像们陷入酣睡，这座充满魔法的城堡似乎也进入安眠，窗外深黑的湖水倒映着星光月影波澜不惊，幽深广袤的禁林在夜色笼罩里显得越发神秘，一切仿佛交织成悠远回响于历史尽头的古老歌谣……只有11岁的女孩说不清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如此着迷，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只是隐隐感觉到，明明违反了校规冒着风险，自己的心里却奇怪地平静……奇怪地安宁。

        但是她需要——必须——克制自己。之前她运气足够好，没有被发现，但不可能永远如此。

        她不怕惩罚本身，不怕关禁闭，但她不想给学院丢分，更不愿看到麦格教授生气失望的脸。她现在所拥有的东西是以前所不敢奢望的，这太过宝贵，让她无法不去好好珍惜。

        “不能贪心……现在已经很好了。”

        感性的小人儿被她关进心底了。蕾奈觉得有些闷闷的，却也找不到言辞形容具体的感受。

        “好了，这样是不对的，你不能再违反校规。”为了驱散这种纠结的感觉，她坚决地对自己说。

        “不能让他们失望……不想让他们失望。”

        心里那个理性小人儿比了个v，但却也是愁眉苦脸的。蕾奈蜷缩在被窝里，开始默默数羊，艰难地试图重新找回睡眠。

        倘若当年的某些捣蛋鬼知道居然有人为了抵制夜游诱惑而陷入如此的内心纠结，说不定会爆笑得掀破霍格沃茨的屋顶。

        ……虽然他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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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出必行，蕾奈确实做到了控制自己——后果就是连续几天她都是顶着黑眼圈出的门，衬得那双猫似的大眼睛看上去有点惊悚，再配合上神游天外的神情……凯瑟琳看着她时脸上的表情就像看到了弗洛伯毛虫羽化成了什么超巨型飞蛾出现在她面前。

        “蕾奈，我都要以为你是不是和弗洛里安一样变成夜猫子研究狂了——也没见你对什么课题有这种兴趣啊？”凯瑟琳一脸怀疑，这天下午没有课，天气也挺好，要好的几个孩子聚在了老橡树底下或躺或坐，树影婆娑，蕾奈躺在树荫的草地上，瞪着天空两眼发直。

        被点到名的男孩从埋首的书本里抬了头，不满意地扶了扶眼镜：“凯西，我不是夜猫子，我有注意规划自己的学习和睡眠！我可没有把自己弄成熊猫眼。”

        “是是是，你这不是已经四眼了嘛……”凯瑟琳翻起白眼，弗洛里安耳朵红了，愤愤地把身子扭向相反的一边。

        ……好像弗洛里安对凯瑟琳的时候口舌之利上从来没占过上风……被朋友叫去围观魁地奇训练的查理临走之前向他投去深切同情的目光。

        “不是啦……真的只是失眠，失眠……”蕾奈的声音比蚊子叫好不到哪儿去。

        “哎蕾奈你要困就睡呗，反正也没啥事……好啦好啦别瞪着看啦我瞧着都眼睛疼。”唐克斯一脸同情地蹲在蕾奈旁边捏她的脸，决定有难同当地把自己也变成精神萎靡外加夸张黑眼圈的造型。

        “弗立维教授的论文……”蕾奈还在有气无力地嘟囔，一脸放空。

        “论什么文啊弗立维教授这堂课没留作业！脑子都浆糊了吧？”凯瑟琳痛心疾首，“你到底缺了多少觉才能这么半死不活啊？！失眠真的这么严重吗？”

        蕾奈很想反驳她那是她睡得太死不知道伊莱恩半夜说梦话南希还磨牙……可是完全提不起劲。

        “你呀赶紧补补觉攒攒精神吧，不行去庞弗雷夫人那要点助眠药水？别忘了再下周就要万圣节了！不打起精神好好享受节日可多不划算！”凯瑟琳心直口快，没发现蕾奈的表情忽然僵了一下。

        蕾奈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睡意这下算是飞得一干二净了。

        万圣节，万圣节，这可是个及时的提醒。

        真是“棒极了”的节日啊，从哪个角度讲，都太有纪念意义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日子，自己失眠大概只会更加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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