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序章·幸存者※

“请告诉我他们的情况，求你——”

        “很遗憾，他们是首当其冲被卷入爆炸的……我们已经尽力了……只有一个女孩被送来的时候还有生命迹象，现在还在抢救……”

        “内脏损伤很严重……多处骨折……创口伴有烧伤……还有背后……我们不能确定…………”

        “……可怜……双胞胎……活下来的只有……”

        哭泣声，纷乱的走动声。

        “这次的事件真是太可怕了。”

        医院走廊角落里，一个穿着拘谨的黑西装的瘦小男人摇了摇头，对旁边同样打扮的同伴说：“我想我们过一阵才能再来确认，这个女孩，那边在抢救的那个男的和他女朋友，还有那个脑震荡的老头，一时半会还有性命危险清醒不过来呢，轻伤的那些威尔那边搞定了吗？”

        “已经确认完事发经过了，修改记忆还要一会儿呢。”

        “那好吧，先把这边的记下来，之后再来。唉，部里这下可是忙疯了……”他从上衣摸出羊皮纸和羽毛笔，寥寥草草地在名单上圈下了四个名字，后面写上“待办”。

        第二天，西里斯·布莱克炸毁麻瓜街道，杀死十二名麻瓜和彼得·佩迪鲁后被捕的报道登上了预言家日报的头条，只找到一根手指作为残骸的佩迪鲁获得了梅林骑士团勋章。人们谈论着布莱克的可怖恶行，谈论着彼得的英勇和惨烈。

        而麻瓜的报道里只说这是一场煤气泄漏引发的意外。

        报纸冰冷的铅字背后，不止一个麻瓜家庭在这场惨剧里破灭，而留下来的人甚至连真正的真相都无从知晓。然后几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这件事会被人们遗忘在脑后，毕竟时间的威力总是如此巨大。

        消毒水的味道，鲜花的清香，蕾奈·巴塞特呆呆地躺在病床上，头上绑着绷带，左手臂打着石膏，右手插着输液的针头。她终于从icu出来了。

        尽管所有人在正面回避谈起某些不该这么早在孩子面前提及的事情，她还是从旁人交谈的只言片语中猜到了某些残忍的真相。

        ——她的父母，她的孪生姐姐，她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

        八岁的女孩第一次被迫认识到“死亡”的残酷。她还没办法完全理解，可是这和她从书里、从电视上所了解的关于生与死的只言片语不同，死亡就真实的发生在她的身边，死神将她最重要的人们无情地夺走。

        隔壁床的男孩在换药了，他哭喊着要找爸爸妈妈。

        蕾吉娜确实已经不在了，其实她清醒过来之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她知道的，因为她们是双生子，是左手与右手，从母亲的子宫里就形影不离的存在。她们经常有分歧，经常吵闹争执，然而也没有谁能比蕾吉娜和她更亲密，她们理所应当地在一起，分享彼此的一切，缺少其中的一个似乎是永远不可想象的事情。

        然而一切就这么突兀地结束了，没有任何预兆，厄运从天而降，不给人一分一秒准备的时间。她们甚至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再喊一次对方的名字。蕾吉娜明明还要把那个丑玩偶带回家，她们会像以往一样分享母亲的南瓜馅饼，一起缩在被子里听父亲给她们讲女巫和僵尸的鬼故事，一起掩饰她们有让壁炉火焰跳舞、让南瓜灯变蓝这些奇怪本领的小秘密……女孩难以接受眼前的现实，前一刻还在笑着的、说着话的亲人，待她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永远、永远地离自己而去。一切措手不及到让人难以获得实感，可内心又似乎确实有一块被挖空了，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空虚。

        而她还活着。

        她为什么还活着？

        为什么活着的是她？

        “蕾奈？”

        小心翼翼的呼唤，她的叔叔埃德蒙看着她的那副神情，就像在看着什么珍贵的易碎品。格蕾丝婶婶在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拼命挤出温柔的笑容。

        这些日子都是他们在医院照顾她。

        “你的埃莉诺姨妈要来参加……参加葬礼……她之前来信说，想要收养你。”

        女孩没有说话，一动不动。

        “我和格蕾丝也愿意收养你，你知道，我们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一切要尊重你自己的意愿……毕竟这决定了你以后要在英国还是法国生活……”

        女孩空洞的蓝眼睛闪动了一下。

        【我不要去法国……我宁可在英国……埃德蒙叔叔比她好一百倍。】

        蕾吉娜，蕾吉娜。

        隔壁床的男孩终于不扯着嗓子高声哭闹了，偶尔一声抽泣传来。

        “……我想留在英国，想和你们一起。”她轻声说。

        埃德蒙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把滑落的眼镜扶上鼻梁：“好的……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办手续。”他犹豫了一会儿，从脚边的袋子里掏出一样东西，“这个，你上次找我要的……我今天把它从洗衣店拿回来了——”格蕾丝稍稍瞪了他一眼。

        是那只被她嫌弃丑陋的，蕾吉娜却非常喜欢的，“母狮子”的毛绒玩偶。

        它已经有点破破烂烂了，划伤，焦痕，有的地方露出了棉花——埃德蒙叔叔把它从洗衣店拿回来，那么之前它身上……沾着什么呢？

        蕾奈用插着针头的手慢慢抚摸着玩偶，它丑兮兮的脸与她沉默相对。

        她曾经那么讨厌它，她为什么要讨厌它呢？

        女孩全身都颤抖起来，发出了一声呜咽。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把它拿过来——”埃德蒙慌张起来，但是蕾奈拼命摇头，紧攥着玩偶不撒手。

        没有了，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没有一起笑闹玩耍互相拆台恶作剧的姐妹了，没有温柔微笑着拥抱她吻她脸颊的母亲了，没有笨拙地摸着她的头发对别人说这是我家的天使的父亲了，他们永远地沉睡着，将会被安放进沉重的棺椁，埋葬进幽暗的地底，只余下冰冷的墓碑供人悼念。

        心脏很痛很痛很痛，比身上的伤还要痛得多。她把脸埋进玩偶柔软的布料里，想要失声痛哭，然而她现在因为身体的伤势连这种程度都无法做到，只有眼泪无声滑落。

        不知不觉地，仿佛是为了抵抗这痛苦，心里有什么东西，蔓延开来，织结成网，裹缠为茧。

        有个声音悄悄地说着，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不再触碰，就不会再痛苦。

        把门关上吧，关上吧，别去打开，让一切就此埋藏。

        【don''tgotothedoor

        don''tgotothedoor】

        “好了，这是最后一个了。看来我们上次见到的那些可怜的家伙都活下来了。”黑西服的瘦小男人刷刷地划掉羊皮纸上的名字，在远处注目着埃德蒙和格蕾丝离开病房。

        “死者一共十三名是吧？加上不幸的佩迪鲁……连尸体都没有……”

        他推开病房的门，男孩已经熟睡，抱着玩偶坐在床上的女孩警惕地转头看着他们，往被子里缩起了身体。

        “别害怕，孩子，我们是……政府来调查事件的人，只是按规定来问你点小问题。”

        女孩半懂不懂地点点头，下巴抵在玩具狮子的额头上。

        “好的，那么……事故的那天，爆炸之前，发生了什么呢？”

        “……我们购物出来，走到街上，然后……爆炸了。”

        “能不能描述一下细节？比如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现象？”

        女孩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大大的，碧蓝色的眼睛，露出一种彻头彻尾的迷茫神色。

        “对不起。”思考了半晌，她说，“我不记得了。”

        ……

        【he''singback

        he''singback

        ibelieveit

        jesusing

        i''here】

        十三名门徒，十三名被害者。

        ——其中有叛徒名为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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