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麻婆豆腐之何家大院

　　何家大院坐落在风城东南角，这一代原本是老城区，保留了明清时代的大量建筑，还有二三十年代洋人设计师来丰城时建造的教堂。

　　如今这里的人口大部分都迁往风城的新城区，还在这里生活着的是这样两种人，一种是何家那样的有钱人，非常有钱那种，还有一类就是穷人，非常穷困，守着祖辈们的房子无处可去的穷人。

　　穷人大多出生于六十年代以前，集中于三十四年代出生的老人，他们住在贫民窟一般的老房子里，夏天台风季家家户户都有些漏雨，楼道里的电路也年久老化，春干秋燥很容易发生火灾。

　　这两类人相邻生活在老城区，互不干涉，自得其乐。

　　这里的穷人和老人去不起新城也不稀罕去那繁荣的CBD闹市区，他们习惯了老城的安逸，缓慢和慵懒，太阳好的时候搬上一张木头椅子坐在门外晒晒太阳打打毛线，时间很快就溶解在阳光中回到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

　　那时候整个风城的人都过着这样的生活。

　　李浩瀚的住处就在何家大院附近，隔着一条很小的兰场街，街道不足十米宽，老洋房底楼一房一厅还带个小阳台，在寸土寸金的风城，可以说这个房子已经是十分宽敞舒适。

　　当然，如此安排的目的不言而喻，何雨葉时时刻刻会惹麻烦，何家需要一个人时时刻刻能保护她。

　　李浩瀚跑到自己家门口时看见里面亮着微微暗光，红黄色的光透过老式的圆形窗户，李浩瀚想不起来自己难道没有关灯吗？

　　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了，家里现在住着董陶和她的丈夫，董陶来风城复查，她的丈夫陪着理所当然，虽然再嫁，可她永远是李浩瀚的母亲，来风城住在儿子家里当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都没错，他们来了两天，李浩瀚这两天也就索性不回去了，到处晃晃，免得六只眼睛相互看着都不舒服。

　　手上提着麻婆豆腐，心里滚烫滚烫，李浩瀚寻思怎么这麻婆豆腐的热量都跑自己心里了吗？怎么滚烫滚烫的，好像心里头烧着一段蜡烛似的。

　　从家门前擦肩而过时，他仿佛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怪怪的，好像母亲在哭泣，也许因为自己生病难受的缘故，也许是这男人给母亲脸色看。

　　李浩瀚没文化，可他也懂得久病床前无孝子，要一个男人照顾一个女人几年如一日那也是不可能的，何况对方还是个二婚的女人呢。

　　母亲这辈子也真没嫁好，父亲靠不住，新的丈夫也就开始那几年把她当成宝。

　　李浩瀚看看何雨葉这种刁蛮和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再看看母亲努力想要稳定一个家庭的辛劳，再想想自己，这辈子他都不要结婚了，一个人孤独终老也是种选择。

　　要说他这一生里，真正见识过的亲情，感受到被人疼爱，还得是何家老爷子。

　　想到这里，热切的心情愈发急不可待，恨不能立刻来到何老爷子身边，但是现在是半夜一点，没人会同意让他去医院给老爷子吃麻婆豆腐。

　　他回到家又来到何家大院门口，还没进院子，睡熟的大黄狗忽然冲着他大叫起来，叫得李浩瀚心烦意乱。

　　本来就热，这么一叫，他浑身都不舒服，恨不得冲上去踹狗子几脚，大黄狗平日里十分温顺有礼貌，何况他又不是外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这大半夜的就瞎了狗眼认不出他呢？

　　“喂，喂，阿旺你别乱叫，是我，李浩瀚啊。”

　　阿旺不依不饶，李浩瀚越是说话，它叫得越是来劲，夜色中，双眼映着月色，发出叫人背后发凉的光。

　　李浩瀚有些慌了，人高马大的李浩瀚头一回怕了一条狗，他进不了大院的门，踌躇着怎么和何家人说自己买到了特别好的麻婆豆腐，能不能趁热给送到医院去。

　　他已经跑了五公里，气喘吁吁，浑身燥热，还遇到阿旺大晚上发神经，现在脑子里啥念头都没有，变成了一个单细胞生物，一心只想把麻婆豆腐给老爷子送去。

　　听到狗叫声出来开门的是何家大儿子何路明，戴着黑框眼镜，显然已经睡下，听到门外狗叫声披着一件羽绒外套便出来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李浩瀚，何路明揉了揉眼睛，稍作迟疑地朝他望了几眼，背光而立，何路明看不清楚，又打开客厅的灯，这下全看清了，这人还真是李浩瀚。

　　“何叔，是我啊，浩瀚，这阿旺今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我跟看到鬼似的叫个不停。”

　　“啊？”何路明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口口水把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何叔，你咋啦？脸色怎么怪怪的？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休息啦？”

　　“没，没事。”

　　李浩瀚一直站在门口不敢进门，何路明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他想着自己进去也没事，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相比之下，何路明出现以后阿旺立刻安静了下来，这让心头燃烧着火炉的李浩瀚稍稍感觉整个人送快了些。

　　“何叔，我就是心急了点，所以大半夜的来家里敲门，就是想向您请示一下，您看我这会能去医院不？”

　　“你要去医院？给老爷子送麻婆豆腐？可是李浩瀚你不是应该已经？”

　　“我知道我知道，我找了十八家店的麻婆豆腐了，现在这是第十九家店了，相信我何叔，这次能成，老爷子吃到了想吃的啊，这心情一好，身体就立刻好了也说不定，何叔，你就让我这会去见他吧。”

　　“可是李浩瀚你不是，你是人是鬼啊？”

　　“我当然是人啊，你看这不是还拿着麻婆豆腐吗？”

　　“可是你不是已经？”

　　何路明的话还没说完，客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李浩瀚一听便知晓这是何路明的妻子也就是何雨葉的妈妈邓摇。

　　“你在和谁说话呢？”邓摇穿着长毛衣外套站在何路明身后不远处，李浩瀚看着她心里仿佛被刀子割一样难受。

　　何雨葉和邓摇长相十分相似，失去女儿之后，邓摇将责任全都算在李浩瀚头上，他不敢和她正视，心里一横，想着自己去医院碰碰运气吧。

　　匆忙和何路明说了声再见，李浩瀚也没听清邓摇后面的话。

　　邓摇则是摸了摸何路明的脑袋问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跟谁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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