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新妇

七月十九日清晨，新妇湘芸穿着一身正红色香云纱夏装，端庄的堕马鬓梳的一丝不乱，头上错落有致的插戴着金玉珍珠。缓缓的走向南山堂，准备拜见公公和小姑子。

        湘芸有些忐忑，按理来说，新妇刚进门都要受些下马威，她即是二婚又是高嫁，免不得要在此时受些委屈。

        到了南山堂，只见丁秦二老乐呵呵的吃着早饭。湘芸有些意外，撇了一眼身旁的侍女，侍女附耳道：“夫人，老爷早起蒙蒙亮时就去上朝了，大小姐早起出府了。”

        “嗯。”湘芸点了点头，暗自定了定心神，对着二老行礼道：“湘芸见过父亲，见过爹。”

        丁鹤年见湘芸仪态万方，典雅端庄，喜得眉开眼笑，吩咐着身旁的侍女：“给夫人添碗筷，小秦，你坐。”

        湘芸看着凳子，不知该不该坐，刚拢了拢衣裙准备坐下，老秦就瞪着眼睛，拍着桌子斥道：“你这女子，一点规矩都不懂，我跟你公爹吃饭，你就该端茶盛汤伺候着，哪有你坐着的份？”

        湘芸娇躯一震，笔直的站在二老身后，挽了挽衣袖，预备着端茶递水。丁老直接把湘芸摁在了凳子上，笑道：“在我丁家当媳妇，没那么多规矩。坐下跟我们一起吃，不然就我们两个，哪里吃的完。”

        湘芸讪讪的坐在凳子上，怯怯的瞟了老秦一眼。丁老示意侍女给湘芸盛了一碗陈皮老鸭汤，笑道：“小秦，这里就是你家，不用拘礼不用紧张。怕你吃不习惯，百川特意请了长安的大师傅。这个汤要多喝些，我加了几味温补的药进去，对身体好。”

        老秦当惯了严父，虽然欣慰着丁家看重湘芸，依旧板着脸说：“丁老兄，可不敢这样，你这样非把湘芸惯坏不可啊。”

        丁老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惯坏了才好呢，我家那些个孽障，都是来讨债的。个个恣意大胆没规没矩，我打骂着他们，又打心底羡慕着他们。我老了，就希望子女们能好好的，也希望小秦，能不被约束着，自由自在的。”

        湘芸十分感慨，难怪百川那么不羁，原来是家教使然。

        老秦不大赞同，笑道：“丁老兄，你的福气大滴很。别的不说，就说百川和郡主，多招人稀罕的俩孩子，既成器又周正还孝顺。昨夜我睡不着起来转悠，看见郡主点着蜡在正堂核算礼钱，小小年纪算起账来，比我这个做了半辈子生意的掌柜还利索。”

        丁老笑了笑，谦逊的说：“月儿确实比百川强些，但也没强多少。今早天蒙蒙亮就带侍女出城了，说要去什么寺祈福，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青玉捧着锦盒到了南山堂，对老秦福了福身，说道：“秦老爷，这是小姐送您的龙凤呈祥蓝玉玉如意，给您拿着赏玩。小姐说不能来给秦老爷和嫂嫂请安，实在是失礼，请您恕罪。”

        老秦抚摸着玉如意，赞道：“哎呀呀，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子啊。”

        丁老指着青玉问道：“你是……月儿的贴身侍女吧？怎么没跟着月儿去寺里？”

        “是。”青玉低头答道：“回太老爷的话，小姐出去只带了云静和风轻，没让我跟着。”

        “嗯。”丁老知道老秦手中的蓝玉玉如意，定是顺王送的，单国寒微，只有蓝玉和单寒丝能拿的出手。顺王的马车一大早就在角门等着江月，为何江月和顺王走的那么近呢？万一惹恼了国主……

        丁老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端着汤看着湘芸笑道：“小秦，我儿有个好色的毛病，就连身边服侍的侍女，也有些颜色……”

        丁老说的云淡风轻，湘芸听得心惊肉跳，以为是让她表大度表贤惠，放下碗筷正襟危坐的说：“父亲放心，儿媳虽出身镖局，但也熟读女则女训，绝非善妒不容人。只要百川喜欢，抬成妾室也使得。儿媳定会将她们当成亲姐妹般，绝不会争风吃醋，使后宅不宁。”

        老秦赞赏的看着湘芸，连连点头，十分满意自己的家教。丁老微微一笑，语出惊人：“不必，丁家有祖训，已有正妻仍狎妓纳妾者，腿打断！小秦，你是府中主母，打发了就成，百川要敢跟你叫嚣，我打断他的腿。”

        湘芸和老秦面面相觑，愣了好几秒，湘芸才道：“是，儿媳谨遵父亲吩咐。”

        老秦觉得自己也该表示表示，指着湘芸说：“趁早把你客栈关了，好好当媳妇，别出去抛头露面。”

        “是。”湘芸十分顺从的答：“湘芸既以嫁做人妇，定当恪守妇道，相夫教子。绝不敢做任何有损丁家脸面之事，悦来客栈那边，我已经交给伙计打理了。”

        丁老对此不太赞同，问：“小秦，在京城这种波谲云诡的地方开客栈，你费了不少心血，吃了不少苦吧？舍得交给别人？”

        湘芸低头不答，这三年的艰辛，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如果能选，她自然不想交付给别人。

        老秦依旧坚持着，不容置喙的说：“不行，这个事听我的，把客栈便宜处理掉，省的给你官人添麻烦。”

        丁老不言，算是默许了。老秦将碗放到桌上，起身拍着丁老的肩膀说：“丁老兄，我该回去了。镖局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这些日子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刚见面还把百川给打了，见谅啊。”

        湘芸跟着站了起来，丁老拉着老秦不让他走，劝道：“且慢，且慢，秦老弟，等百川下了朝再说。我打算让百川跟国主告假，让他带上小秦送你回长安。小秦也很久没回家了吧？你跟百川在长安多住一段时间，不用急着回来。”

        老秦挣脱开丁老的手，十分潇洒的大踏步往外走：“不用不用，姑爷是朝廷命官，轻易不能离京，更别说陪湘芸去长安了。只要湘芸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老汉就放心了。”

        “百川送您回长安是尽孝道，国主会理解的。秦老弟，您等等，我这就派人把百川叫回来。”丁老吩咐着门口的小侍童：“去宫门口等我儿，下了朝直接带回来。”

        老秦拦住了小童，摆手道：“不用不用，孩子，不用去。”

        老秦揽住了丁老的肩膀，低声说道：“那件事，只有你我知道，别告诉孩子们。”

        见丁老点了点头，老秦又道：“老哥哥，湘芸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不能受委屈。算弟弟我求你了，你不能欺负她，也不能放任别人欺负她，我只有这一个女儿了。不然，我就算豁出这条老命去，滚钉板告御状，也要把她带回去。”

        “秦老弟你放心，”丁老握着老秦的手，郑重的说：“有我在，谁也不能动小秦一根手指头。”

        老秦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丁老的肩膀，大步流星的向府门的方向走，只留下一句：“那我就放心了，走了，不送。”

        湘芸站在原地，不知能不能去送。丁老看着老秦离去的背影十分感慨，长安和京城路远迢迢，今日一别，不知父女何时才能相见。丁老对着湘芸使了个眼神，湘芸快步赶了上去，含着一包眼泪，挽着老秦的手臂说：“爹……路上当心啊，到了长安记得来个信。”

        “嗯，爹走了。”

        老秦难得温和的拍了拍湘芸的手：“不用记挂着长安那边，你跟百川把日子过好，比啥都强。我一回去，就派人来给你送嫁妆，十里红妆不敢谈，傍身还是够的。丁家都是厚道人，应该不会欺负你，好好过日子，好好的。爹走了。”

        湘芸含泪挽着老秦的手臂，送到了府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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