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景和
丁府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因柳树长的茂盛,故名曰柳园。江月将唐夏安顿到了柳院,请管家长贵安排了几个丫鬟小厮照顾着,对外只说是故交。
六月三日清晨,百川不耐烦的从柳院走出来,对着迎上前的江月说道:“放心,唐姑娘的胎像还算稳固,好好养着,应该能生。”
“那她的腿呢?”
“药石无医。”
百川拍着胸脯,十分笃定的说:“别说是我,就算华佗扁鹊张仲景从古到今所有的名医都加起来,也治不好她的腿。”
江月难过的低垂着头,像是开败了的花。虽然早知唐姑娘的腿就算现代都难治,更别说如今。但是听到百川的话,依旧是难过。
百川身旁背着药箱的小厮不忍见大小姐难过,在旁接话道:“老爷,药房不是还有白玉断续膏吗?您不是说只要有了这个,哪怕是白骨也能生出血肉吗?”
“就你长了嘴?”百川瞬间变了脸,恨踹了一脚小厮:“出去!”
江月的希望被点燃,她实在是不忍心看着唐夏那么痛苦了。她对着百川竖起一根嫩生生的手指头:“一千两金子。”
“不行!”
“我帮你追到秦娘子,并且你娶媳妇的钱我全包。”
“不行!”
“我十年的郡主俸禄都给你,全给你,我一个子都不留。”
“不!行!”
“丁江月我警告你。”百川对着持续出价的江月严肃的说:“不要打白玉断续膏的主意,这不是你能动的东西。你要是不听,我就随便找个黑心短命的给你嫁出去,让你当一辈子寡妇。”
江月气的冷哼一声,百川又道:“哼什么哼?我是你哥哥,你的亲事我说了算。老实交代,你跟楚老三,是不是……是不是……?”
江月伸出了手,笑的像只狐狸:“给我白玉断续膏,我就告诉你。”
百川一掌拍在她的白嫩嫩的掌心上:“不否定就是肯定了。你等着,我吃完早饭就进宫给你讨说法去,要是给你的位份低于二品,我就……我就辞官不干了。”
江月连忙拉着百川的衣袖:“别,别去,我不想当他的女人,更不想进宫。他答应我了,准我不进宫的。”
“男人的话你也信?”
身为男人,百川很有自知之明。
百川靠在柳树上念叨着:“你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就是他的人了。难道要没名没分的住在同生轩吗?说好听了是金屋藏娇。说难听点,就是外室,你何必作践自己呢?趁后位空悬,赶紧进去,兴许还能捞个贵妃。不然等楚老三孝期过去,立了德妃或者容妃为后,就在没你的机会了。”
江月甩开了面前晃来晃去的柳枝,十分烦躁:“我不是他的人,永远不是。他已有家室,我不嫁他。就算有朝一日圣旨来了,我也不接。”
百川倒吸了一口冷气:“宫里的事你都知道了?也罢,现在德妃和容妃斗的你死我活的,确实不是进去的好时候。”
江月摇了摇头:“我林家满门抄斩,我母亲……驾鹤西去。起码三年之内,我是不会嫁人的。孔子曰: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难道只许天子守孝,不许百姓守孝吗?”
百川愤愤的掰下了一根柳条:“你早就不是林家的人了,你父亲不是仍在潜逃的逆贼,是南山阁那个天天为你把脉煎药的老爷子!”
“……我知道。”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会说什么守孝了。”
江月想起百川不久前说过的话,笑的嫣然又凄凉:“你不是说生养之恩大于天吗?”
百川愣了一下,叹了半晌的气,近乎恳求的说:“江月,我不求你对父亲能有多孝顺,对我这个哥哥能有多敬重,只求你……不要给丁家带来灾祸。”
“……”江月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如果做的到,什么都不用说。如果做不到,说的再多也都是笑话。
百川突然抓住了江月的手腕,对着她腕上的珐琅镯子说:“你这镯子雕的是凤舞九天,这是公主娘娘才能用的款式,你用算是逾制,别带了。”
“啊?”江月赶紧把镯子往下撸:“我的首饰都是内务府和同生轩给的,这两处都是最知礼谨慎的,怎么可能给我逾制的镯子?”
云静说道:“小姐,这是昨日国主派人送来的。”
“……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风轻也解释着:“真的,送来的时候小姐已经睡下了,今早小姐又急着来看唐姑娘。奴婢们一直没机会开口。”
云静笑道:“妆台上多少翠玉玛瑙小姐也没多看一眼,就这个镯子,小姐一见就戴上了,终究还是国主了解小姐的喜好。”
“别胡说,我只是觉得这镯子跟我今天的衣服比较搭。”江月为自己找着借口,跟怎么撸都撸不下来的镯子较上了劲。
“别挣扎了,摘不下来的。”
百川调笑道:“楚老三…早就看上你了,你昏迷的那些日子,他也在同生轩休养,就住你旁边长风楼。每日都是先看了你,再去批折子。你能活下来,除了我医术高超以外,还有他授意的,御药房随便我用的珍稀灵药。”
江月越听越烦躁,怼着身旁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百川:“你不用上朝的吗?”
百川笑了笑:“先帝定下的规矩,三日一朝。行了,别费劲了。陪父亲吃早饭去,这个点老爷子也该醒了。”
同生轩管家张成远远的走来,对着江月行了个礼:“郡主,顺王求见,请您去一趟。”
“顺王?”
张管家答:“顺王是单国国主的第九个弟弟,姓单,名景和。在楚渊已有五六年了,虽是异国人,可从未有过异心,最是忠诚不过,深得国主看重。”
百川笑了笑,眉宇间满是不屑:“质子的忠诚有啥好说的,要是不忠诚,还能有他的活路吗?”
张管事对江月拱手道:“顺王本是求见国主的,奈何国主不在,只能劳烦郡主您去见见了。国主吩咐过,同生轩大事小事都由郡主定夺,如今也只有郡主出面,才最为合适。”
百川推了一把犹豫不决的江月:“早饭你是不能陪父亲用了,去吧,我会给你留一碗粥的。”
水云堂里,顺王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才等到了传闻中神通广大的康乐郡主。因要见外客,江月戴着长长的帷帽遮住了面容,只留下浅蓝色的裙角在外。她从众人的簇拥中缓缓而来,透过帷帽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衣衫华贵,身姿笔挺,神态焦急,眉眼浓厚,胡子拉碴。
“小王单景和,参见郡主。”
单景和敛衣下跪,对着刚坐定的江月行了个大礼。江月有些意外,这样的大礼她实在是遭不住。
论品级身份,单景和比她高,论年岁比她长,就算是行礼,最多也就是平礼。
江月对他福了福身:“见过顺王殿下。”
单景和依旧跪着,言辞恳切:“事急从权,小王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只能直言。求郡主救命,赐小王天山雪莲一株。”
“救命?救谁的命?”
单景和一个头磕到地上,眼眶含泪:“内人不慎卷入江湖纷争之中,被华山派掌门重伤心肺,至今昏迷不醒。只有天山雪莲才能救内人性命,小王遍寻京城无果,才斗胆求到同生轩来,请郡主开恩。”
江月撇了一眼张管家,张管家微微点点了头,表示府里有。江月皱着眉不答,张管家在同生轩几乎能只手遮天,他背靠着国主,德高望重,连百川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这样的事却要她来定夺,明显是个棘手的事。
同生轩的东西又不是她的,她最多算是借住,哪能做这种主。并且单景和是单国质子,万一来日开战,细枝末节被人翻出来,告她一个通敌判国……
“小王知天山雪莲价值连城,只要郡主愿意赐药,小王愿奉上顺王府一切。只要能救内人性命,别说倾家荡产,就是万死也不辞。”
见江月喝着茶未答,单景和越来越急,他的妾室芙月如果在见不到天山雪莲,怕是……就要一尸两命了。单景和情急之下,竟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
“保护郡主!”
随着云静一声喊,风轻以及数十名侍卫瞬间挡到了江月面前,张管家派人将单景和死死摁在地上,居高临下的问:“顺王殿下,您是要行刺郡主吗?”
但凡单景和是个正经王爷,就不可能因为对郡主不敬就被人摁在地上。他是楚单交好的吉祥物,是扣留在帝京的物件,唯独不是人。
“小王……不敢行刺郡主,只求郡主赐药。小王和内人有过山盟海誓,不管健康还是疾病,顺境还是逆境。都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内人若死,小王绝不独活。”
江月喝茶的手顿了顿,这段誓词,绝非是如今的人能说出的。她撇了一眼云静。云静心领意会,示意侍卫放开了单景和。
江月放下了茶盏,缓缓的说:“去取天山雪莲来,在取一支千年人参,十斤燕窝,一同送给顺王殿下。”
“是。”管家答道。
单景和连连道谢,依旧谦卑的保持跪着的姿势。江月屏退众人,连云静风轻都赶了出去。示意单景和坐下,单海犹豫着,坐到了离她有七八步之遥的椅子上。
“本郡主这里有一句上联,想请顺王殿下对一对。”
“郡主请讲。”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宫廷玉液酒?”
“一百八一杯!”
江月一把将帷帽扔出去老远,看着同样激动不已的单景和。两人对视许久,泪如泉涌,像是分别了半生的恋人。
江月率先开口:“你……你有回去的办法吗?”
“没有。”单景和失落的摇了摇头:“我身边数不清的暗卫和细作,楚渊的,单国的,甚至还有岐王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别说研究怎么回去,连自在的说句话都难。”
江月感同身受,看着远处捧着锦盒缓缓走来的管家,说道:“我这里有位和你我一样的人,起码,不在孤孤单单了。可惜你是男子,你如果不是男子,我们说话就方便了。”
单景和笑着看着她,江月笑道:“保护好你的玫瑰花。”
说罢,江月快速捡回了帷帽,歪歪斜斜的戴在头上,疏离的坐回了刚才的位置,装着清冷矜贵的郡主模样。
单景和看着江月一气呵成的模样哑然失笑,听得身后管家的声音响起:“有劳顺王殿下久等,臣已将天山雪莲人参燕窝取来了,祝单王府侧妃,早日康复。”
单景和快速擦净了眼泪,接过了锦盒,小心的抱在怀里。
单景和目光灼灼的望着江月,有太多的话,可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留下一声无力的:“多谢郡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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