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常
小宫女支起窗子，璀璨的熹光从窗缝钻入室内，整个屋子瞬间被这道灿阳照亮，她抬眼往床上觑了下，床上之人脸色苍白，日光打在纤长的眼睫于眼底晕出一小片阴影，颇有几分病态的美。她却不敢多看，见着那人仍安静的昏睡着，心下松了一口气。
陛下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四五天了，在这几天里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混沌中反复交替，前日里陛下半夜里醒来还让人把两个宫人拖了下去，还好今日她值勤没遇上陛下清醒。
这般想着，小宫女转身走到坐在桌前逗弄乌龟的人跟前福身。面前之人身穿秋海棠红色直裾，衣领袖口用金线绣方胜纹，外罩素白色素纱禅衣，一头青丝未挽，尽垂于身侧，手里拿着一支不知从哪里折的狗尾巴草，伸到圆缸里逗弄着里面的动物，举手动作间衣袖挥动，手臂上包扎的伤口隐约可见。
白薇转头对她微微一笑，“你可以退下了。”
小宫女称“喏”，转身退下。
随着房门掩上，客房里就只剩下白薇和床上陷入昏睡的微生凛。那日她将那两人逼退至洞口，麒玄军便已经赶到，周远一刀劈中为首那人，两人只得匆匆逃离，原本因为蛊毒发作身体本就虚弱的微生凛在被白薇强借内力之后当场便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他的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混沌，真正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前天半夜里。
那日夜里雷鸣乍起，雷电破空，过曝的白光下微生凛苍白的脸色惨淡如鬼，几个守夜的宫人被吓坏了，有两个年轻的小宦官盯着皇帝的脸直接吓晕了过去，微生凛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原本想让他们传唤祁不言过来的，当下直接叫人把两个小宦官拖了下去。而这一切都是在白薇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的，直到第二日清晨，她才知道微生凛在前一天半夜里醒来过。
当下他们并不在围场的行宫里，而是在距离围场百里的静安寺中。
微生凛晕过去之后，麒玄军首领周远连夜将他们送至静安寺寻慧然法师。
原本他们只需要将微生凛带到静安寺，白薇自己回到行宫就行了，然而失去意识的微生凛死死地扣住她的手，拉着她的衣襟怎么都不撒手，衣袍她可以换了，但是他抓着她的手，她根本动弹不得。以至于后面她只能跟着他们一道来了静安寺。
到了静安寺，以性格温和著称的慧然法师在给微生凛把过脉之后也不禁变了脸色，语气中多了几分气愤与责备。
“你们明知陛下的身体禁不起这般折腾，竟还跟着他瞎胡闹！”慧然法师眼中的担忧与焦虑并不是做假，慧然法师有‘妙手仁心’的名声在外，每年微生凛都要会找他诊看，两人关系不错，而如今微生凛的身体状况远比先前的都要糟糕。
慧然法师闭上眼轻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神情严肃地跟他们说道：“陛下体内原本被暂时封住的蛊虫今日受到刺激在体内狂行肆虐，内腑脏器受到损伤，强行使用内力亦对身体损耗极大，这几日需要好好静养，至于何时能醒来，便要看陛下的恢复状况了。”
听到那句‘强行使用内力对身体损耗极大’，白薇忍不住低下头摸了摸鼻子，神情略显尴尬。
毕竟这并非是微生凛主观自愿强行使用内力，而是她强行让他被迫强行使用内力的，虽说是情况紧急，但是确实是她强行借了他的内力，而其中的风险她也不是不知道。
白薇觉得，如果现在让采访微生凛的感受，可能他的回答是：感觉身体被掏空。
为了让微生凛更好的静养治疗，他们就先在静安寺的客房住下，而微生凛现在的情况也在一点点好转，意识清醒的时间也在逐渐变长，昨天上午和晚上天黑之后他都醒了一会儿。
白薇百无聊赖，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那个翻面仰泳的小乌龟。
这只乌龟是她在后山池子里找到的，中午阳光炽热而刺眼，其他乌龟都潜在水里，只伸出半个头呼吸，就只有这一只特立独行的小乌龟将整个身子反过来，龟腹朝上，四脚朝天，带着一股天然的鄙夷神情划过白薇面前。
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的白薇当即就兴奋了，二话不说从水里将这只散发着哲学气息的小乌龟提溜回来，养在缸里天天看它翻身仰泳。
当然，龟大爷也很赏脸，每天看到她都会从她弄在缸里的小假山上跳下来，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仰泳，这个时候她就会手欠地把它翻个面，然后它再把面翻过来仰躺着看她。
每次她都会被这只乌龟逗得乐不可支。
这下她总算知道微生凛老是搞她心态的感觉了，别的不说，这种犯贱的快乐真的让人上瘾，有时候她仔细想想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他传染得变态了。
正当她笑得花枝乱颤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阴森的凉意，转头看去，微生凛正睁着一双碧色的眼睛沉沉的看着她。
白薇尬笑了两声，“呵呵呵呵……陛下您醒了啊。”
微生凛默不作声，白薇只得尴尬地问道：“陛下是什么时候醒的啊，可是觉得渴了，妾身给您倒杯水吧。”
白薇：你且等着，阿姨给你倒杯卡布奇诺。
等到白薇把人扶起，将水杯递到他面前时，他才悠悠开口：“在你对着那只乌龟说‘这是手背，这是脚背，遇到我这个变态是你点背’的时候。”
白薇听完内心已经满脸狰狞了，但还是要保持脸上的微笑，对着微生凛假惺惺的说：“陛下可能是听错了，妾身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白薇：华尔街之狼都没有你会奇袭啊，每一次都挑在这种奇怪的时候被抓现行，你这样我很难不怀疑你是在针对我。
微生凛微微一笑，“是吗？那‘孙子，孙子，我是你爷爷’呢？”
白薇：ok，fine知道了，不要再说了，再说就烦了。
白薇带着假笑亲切地说道：“既然陛下已经醒了，那妾身就派人去叫慧然法师了。”
白薇：既然内心已经变态了，那就要更加注意身体健康了，答应我好吗？
微生凛用拳头抵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才她去叫人。
白薇感慨，变态的笑点真是搞不清楚。
慧然法师是跟祁不言和周远一起过来的，慧然法师为微生凛诊脉，其他三个人站在一旁等待。
显然微生凛这脉像看起来不咋地，慧然法师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辫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陛下今日下午若还精神的话，后面便无大碍，如今偃仲秋渗毒已深，眼下需在三载之内将蛊毒拔除，否则将会影响陛下康寿延绵。”
白薇有些惊讶，虽说之前她推测微生凛中了偃仲秋被那个南境人实锤了，但那人说他只剩三年她还是不信的，没想到微生凛的情况已经这么严重里。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周远突然上前对微生凛说道：“还望陛下保重龙体，臣等即日出发为陛下寻找解药。”
而旁边的祁不言笑了一声，轻声道：“周统领不必太过心急，燕国公主不日便将抵达京都，届时免不了让周统领费神。”
整个西魏都知道，司礼监提督大监祁不言与麒玄军统领周远不和，二人火药味渐浓，微生凛及时开口打断他们。
“寡人此次伤势严重将前往通州长时间调养，朝政事务由祁不言和左益代为负责，周远领麒玄军镇守京都。”
两人皆知微生凛的脾性，一同上前道“是。”
全程充当隐形人的白薇嘴角忍不住上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等微生凛这只猛虎离开京都，到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在魏王宫，直接走上人生巅峰。
白薇内心小剧场已经脑补到微生凛离京时，她用沾了洋葱的手帕抹眼泪，一边向他挥手告别的场景了。
只听那人又开口道：“皇后随寡人一起。”
白薇的笑容碎裂在脸上，拼都拼不回来。
白薇：谁跟你一起？皇后？皇后已经死了。
微生凛笑眼弯弯地问：“皇后可是太过激动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面对其他三道视线，白薇假笑着回道：“此去通州路途遥远，妾身体弱，莫要拖累了陛下静养。”
白薇：你以为是去旅游吗？那是去卖命吧，你自己要去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微生凛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缓缓说道：“那正好，让慧然法师给你把把脉，通州气候宜人，寡人前去静养，你若是身子不好也可以一道调养身子。”
白薇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为什么要说自己体弱呢？这家伙就是去静养的啊！这个理由用得太顺，用起来都不过脑子了。
白薇干哈哈两声，表示只是气血两亏，遭不得长途跋涉，不是什么大事，不用劳烦慧然法师了。
结果她才刚说完，圆脸慈眉善目的慧然法师回头慈爱地对她说：“老衲先前替娘娘把过脉，确实是有些气血两亏。晚上陛下需要去泡夜幽潭，娘娘可在岸边打坐，夜幽潭石可促进脉络运气，与补药相益，有利于娘娘调节气血。”
白薇缓缓打出一个？
白薇：想象一下，皎洁的月光下，人家脱了衣服在泡潭水，我在岸上打坐，这画面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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