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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云哥


太后一夜未睡,眼圈都是黑的,披了一件紫色的斗篷,扶着绮云姑姑的手步入院中。落了一身雪的令成公公勿勿进来,他向太后躬身请了安。

        太后走下台阶,仰头看着朔风吹的纷纷乱的雪花,问道:“皇上寝宫的火几时熄灭的。”

        “三更时分,内务府动用了宫中所有的水铳,这会儿工部也派人进宫来了。”令成道。

        “杨铖宣的尸体找到了没有?”太后伸手接住了几片雪花,问道。

        “皇上和杨铖宣的尸身都没有找到,皇上的寝宫已经烧成了灰烬,火势都蔓延到旁边的太和宫了。”令成道,“太子和朝中文武百官已经在庆和殿开始了早朝。”

        “呵!太子李禹洲我还真的小瞧了他,这会儿就开始早朝了。”太后的眼角这一夜平添了几道细微的纹理,她掩绢咳嗽了几声,“绮云,我们去皇上的寝宫吧,好歹哀家跟他也是母子一场,去告个别还是有必要的!”

        太后在一片灰烬前哀痛欲绝,哭完了天又哭了地,不久便晕厥了过去。消息让太监传到朝会上,一下子将太子置于不仁不孝的舆论之中。太子抵挡不住言官们的纷纷上奏,只身来到高德帝的寝宫前,抽抽嗒嗒地哭起爹来。

        朝中大臣们跟了过来,纷纷跪下,痛哭流涕地喊着他们的先帝。

        没有人提起淮王府,巡防营带到太子府的那张懿旨早就让太子扔进了火炉。太后没有兵马,但她的阵营却掌控着大齐的经济命脉,太子如果就此将太后除了,朝廷会迅速陷入一轮金融危机,国库实在太空虚了,少不得一些外来的补几。

        皇家也是要脸面的,淮王府也自有人安排好了一番说辞,孙治安因为遭了主子毒打,心生愤懑,毒死了淮王夫妇,自已也畏罪自杀。至于淮王府内外的那些尸体,早就让人给清理的干干净净,大雪无痕啊!

        天黑的时候,身子骨本来也不怎么样的太子在雪地里晕了过去,太医院瞬间忙乱起来,四个太医诊完脉,便坐下来会诊,争论了半个时辰才写好抓药的方子,煎药也有讲究,老的不要,女的不要,还需得上有双亲,下有儿女,这么够着条件的也只有太医院的左院判王海洋。

        太子妃进去陪了一会儿便出来了。江月蓉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见她面色如常,守在外面的朝臣便也没有多想。

        来喜手执拂尘出来,宣夏秋辰进去。

        李禹恒拉住了他的手,夏秋辰察觉到了他眼神里的危险,向他微微摇头。

        太子见夏秋辰走了进来,掀了被子正欲下床,夏秋辰远远地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外面还在下雪,这屋里生着炉子,还算暖和,你有两日没有合眼了,可以靠在榻上睡会儿。”太子道。

        夏秋辰垂首道:“微臣在陌生的地方睡不着,况且也不合规矩,我站在这里守着殿下。”

        太子看了一眼他腰间的新刀,叹了一口气,道:“项歌,你什么时候跟我生疏起来了?以前不是我睡床,你睡榻么?”

        “他们说你还在日日吃药,今日的药还没有吃吧,我让他们去你宅子里把药拿来可好?”太子从案上拿一起卷书,翻了翻,拈出一支茉莉花干花书签,放在琉璃灯下看着,“这书签还是两年前你做的,我还留着。”

        夏秋辰记不起来什么时候做过茉莉花的书签,他抬起头,见太子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欲掸去他肩膀上的雪,便往后退了两步,道:“秋辰己三日没有喝汤药了,实在体力难支,恳请殿下让秋辰回宅一趟。”

        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面露尴尬之色,求而不得让他瞬间生起了占有欲,但想着来日方长,便转过身去,道:“你且回去休息吧,好生养着。”

        李禹恒见夏秋辰脸色苍白的走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旁边站着太傅等人,也不好多问,只好忍着。

        严良玉瞟了他们两人一眼,抹了一把胡须笑道:“该让靖王和镇抚使大人回去休息了,毕竟还是凡胎肉/体,再这么熬下去,怕是再好的体格也支撑不住啊。”

        不待夏秋辰开口,太傅转过身来,说:“殿下这里有我们这帮老臣守着,你们二人无须挂心,靖王明日还要整顿禁军,至于巡防营,明日我们内阁自有商议。

        两人出了宫门,各自骑马回了各自的宅子。

        谷星河早就烧了一锅热水,夏秋辰泡了个澡,又喝下了一大碗汤药,便昏昏欲睡。睡至半夜,他在恶梦中惊醒,却听得屋檐下的两只铁马在风中丁当作响。他披上了那件鹤氅,行至院中,线团从黑暗中窜了出来,他正欲抱起,却见一个黑影身姿矫捷地翻院而入。

        “这么冷,你不在床上躺着,跑到屋檐下做什么。”李禹恒凶道。

        夏秋辰鼻子一酸,吸了一下,道:“等你啊!”

        李禹恒心尖颤了一下,将他扛上肩头,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屋,又栓上了房门。

        “现在监视我的眼睛倒比先前更多了。”他将夏秋辰放下来,检查了一下炭火,正欲转身,夏秋辰却从后面抱住了他。

        “李禹洲让你进去干嘛?”李禹恒转过身来,拥他入怀,抚摸了一下他的脸。

        “说外面冷,屋里暖和。”夏秋辰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项歌,新帝登基后,你跟我去东北边境,好不好?”李禹恒目光灼热,像是将夏秋辰烫到了。他哽咽着嗯了一声,踮起脚尖,够到了他的唇。

        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夏秋辰像是喝醉了酒,全身瘫软的挂在李禹恒的身上。那床新置的被褥瞬间陷了下去,多日的相思化成了激烈的吻,两人疯狂的撕咬着……院子里的风雪像是更大了,铁马叮当声敲的有点慌乱,被窝里的两个终于睡着了,又是一个无梦的黑夜。

        耿之敬在楚香馆摆了一桌酒席,宴请了夏秋辰卢之望,谈笑风生了一个晚上,关于淮王无人敢提,夏秋辰还带来了很多日子没有出门的云哥。

        “项歌是想让云哥脱离贱籍么?”卢之望问道。

        “倒是想,但似乎有点难。”夏秋辰与卢之望碰了一下杯子。

        卢之望笑了一下,道:“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新帝登基后,不知道多少人要巴结你,给他脱离贱籍又有何难?”

        “我先生不会同意,他这个人你们也知晓的,刚直不阿,要是知道我在他背后做这等手脚,定要将我骂的狗血喷头。”夏秋辰说完叹了一口气。

        耿之敬沉思须臾,道:“云哥脱离贱籍这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主子。”云哥本在一边抚琴,这会儿摁住了琴弦,垂首道:“云哥不在乎什么贱籍不贱籍的,只要留在主子身边就好。”

        夏秋辰向他招了招手,云哥这会儿却犯起了倔,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坐过来的意思。

        耿之敬哈哈大笑起来,道:“想必项歌这些日子对云哥甚好,主仆情深哪!”

        “之敬兄这话说的,从你望云阁出去的人,我能亏待他么?况且我也没有把他当成仆人。”夏秋辰捏着酒杯跟耿之敬干了一杯,道:“之敬兄进内阁指日可待,到时少不得要你关照一些。”

        卢之望经过叶城驿站那事,早就对靖王李禹恒和夏秋辰心生敬佩,亲眼看到了他们的情深意笃,竟然一下子抛弃了世俗的成见,这才有后来在朝会上为着他们二人撒谎一事。早年朝中传的太子对夏秋辰的迷恋他也略有耳闻,此刻又升腾起了爱才之心,道:

        “项歌所言极是。虽然云哥脱离贱籍是小事,但朝中一直想抓你小辫子的人委实不在少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情最好日后再作商议。不要让太傅为难才好。”

        回到四合院,云哥跟夏秋辰身后一言不发,落落寡欢的样子。

        “你师父应该熬好汤药了,你去端来吧。”夏秋辰道。

        线团从角落里窜出来,夏秋辰弯腰便抱起了它,见云哥站在那里不动,便冷冷道:“你当初跟着我从望云阁出来,不就是想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么?你只有脱离了这个该死的贱籍,我才能送你去书院读书,你不明白么?”

        “主子。”云哥抬起头,看着夏秋辰怀里的猫,道:“我倒宁愿是你怀里的线团。”

        “我缺猫么?”夏秋辰抬起头,望着院子未化完的雪,道:“我不缺,你主子身边缺的是饱读诗书之人。倘若你骨子里只有奴性,天地之间那么大,何处没有容身的地方,没必要在这四合院里憋屈着。”

        “主子!”云哥中噗通一声跪下,动情地喊着。

        “药你也不用端了,让你师父端来便是。”夏秋辰说完看也不看他,抱着线团便掀帘进了屋。

        不久门帘一动,夏秋辰以为是谷星河端药进来,头也不回道:“放在那里吧,我一会儿自会喝!”

        “这是跟谁生闷气呢?云哥?”李禹恒脱下那件夏秋辰给他新买的氅衣,挂在门边的木衣架上。

        “他还在雪地里跪着么?”夏秋辰放下了线团,在面盆里净了净手。

        李禹恒从袖中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他擦了擦,坏坏地笑道:“他不会对你起了什么非分之想吧,我瞧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夏秋辰迎着他的目光站了起来,道:“就是怕你多想,我才想着让他去书院读书。”

        李禹恒道:“不过太子是什么意思,登基还不够他忙的么?动不动就召你去,还单独召你一人。”

        夏秋辰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白帕子,便夺了过来,叹了一口气,道:“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吧,又来给我擦手。”

        “不要么?不要我就另外送人。”李禹恒微微俯身跟他额头相抵。

        “你敢!”夏秋辰将帕子塞进自己的袖袋,抬头道:“这几日禁军整顿的怎么样了?内阁和太子商议决定让严刚担任巡防营的指挥使。”

        “又是太后的人。”李禹恒冷笑了一声。

        “不就是想让他领着巡防营制衡你的禁军么?”夏秋辰在他的后颈使劲摸了一把,又道:“日后你回东北边境,制衡你的便是西南王胡康永,不然新帝在那龙椅上如何坐的心安?”

        “说完了么?”李禹恒道。

        夏秋辰道:“完了。”

        李禹恒邪魅地笑了一声,道:“公事谈完了,该是我们的私事了。”说完就抄起夏秋辰的腿弯抱了起来。

        夏秋辰满脸飞红,道:“我药还没有吃,谷星河洗澡水差不多也烧好了,想先泡个澡。”

        “完了爷伺候你泡澡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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