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查粮
翌日,朝廷下派的查粮队伍一早便去检查九岭的粮仓。粮仓离官道不过十来里的路程,旁边是一条通往三江的人工运河,运起粮来无论是水路还是车队都十分便利。
夏秋辰和卢韦站在粮仓里捧着一捧粮食就着昏暗的光线查看,金灿灿的,沉甸甸的,竟像是今年新收的稻谷。两人立即叫来随行监察御史严纪明。
“倘若是他们去年和前年收购的粮食,颜色应该没有这么亮,要暗涩些。捧着也不会有沉甸甸的感觉,明显这就是今年新收购的粮食啊。”严纪明道。
“会不会外面覆盖新粮,里面堆着陈粮?”卢韦道。
“应该不会,他们不是不知道查粮的随行队伍里有都察院监察,怎敢以低级手段企图一叶障目。不过我们还是得仔细的检查一番,严大人,你们监察院的地方督察官到了没有?”夏秋辰道。
严纪明迎着仓库外的光线半眯了一下眼睛,道:“这个点应该到了。”
“这个崔正浩既是地方提督,又兼职了九岭的左都御史,你们十年前都就读于岚烟书院。想必不会陌生吧?”夏秋辰道。
纪严明回过头咧嘴一笑,道:“还真的瞒不过镇抚使大人。我跟他可不是同出岚烟书院那么简单,我们当时还师同一人,我们的老师叫沈岚。“严纪明言语轻快,他已经二十九岁,成日醉心于诗书印章,尚未成家,言行之间就少了些同龄人应该有的沉稳。
“沈岚只收了四个学生,想不到今日与我同行的就有两个,何其幸哉!”夏秋辰感叹道,他说的严纪明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夏秋辰走出仓库,问守仓库的杂役要了几根新近砍的毛竹,抽出腰间的绣春刀,将前面一截斜削了下去。
“这是验粮的么?”严纪明问道?
“恩,你一个读书人臂力不行,也不会腾跃,这个粮仓还有点高,这事就我和卢韦来吧。”夏秋辰一边削毛竹一边示意他留意粮仓另一侧的户部几个人,道:“你只需盯紧他们就行。”
严纪明官场上的风波也经历了些,眼里闪烁了一些光芒,道:“好嘞!”
夏秋辰和卢韦举着削好的毛竹腾空而起往粮食里插去,犹如两只起起落落的白鹭,户部的三个人和迈进粮仓的崔正浩及其陪同官员纷纷惊呆了。夏秋辰仔细察查看了提取到毛竹内的谷子,又递给严肃如崔正浩等人验看。查至晌午,夏秋辰本来白晳的脸上黑花花的,严纪明指着他笑起来,道:
“镇抚使大人像只花脸猫。”
户部的三个人尴尬的陪上笑脸。严肃如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坠了块沉甸甸的石头。
“都是上等的好谷子啊。”夏秋辰道,“碾出来的米熬的粥必定稠乎乎的,我都想带一袋回幽都了。”
“这不是说笑么?镇抚使大人想带一袋谷子回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严肃如道。
“这么一说我也不跟各位大人客气了,卢韦!让粮仓的看守给我装一口袋谷子放到我的马车上。”夏秋辰又转身对崔正浩道:“九岭的粮我们也验了,后面自会有三江的官府派人来运粮。这粮仓就烦崔大人安排人手看紧了,千万别让人偷梁换柱了去。”
“这个……”崔正浩一脸为难的样子。
“有皇上手谕在此,崔大人有什么好为难的呢?”夏秋辰又叫来卢韦,盯着崔正浩笑了笑,“皇上的手谕给崔大人。”
崔正浩在望岭客栈附近聚来仙酒楼摆了一个简单的筵席。菜多半是九岭当地的新鲜时蔬,又弄了一鱼一虾,凉拌的牛肉和红烧的老鹅都上了一份,酱猪蹄上了满满一大盘。
“这菜寒碜了,各位大人要见谅啊。”崔正浩举起酒杯敬酒。
这当然寒碜,寒碜到夏秋辰不会相信崔正浩招待别的幽都来的官员也会上这些菜。
酒是当地的果酒,果香四溢,又略带点清淡的甜爽,席间多半是文人,喝了一坛又要了一坛。夏秋辰心里却还惦念着云南王府的药酒,但又不好拂了崔正浩的面子,喝了两小杯,便醉倒在酒桌上爬不起来了。
“镇抚使大人竟然这么不胜酒力?”严肃如怀疑道。
卢韦道:“镇抚使大人一向是不喝酒的,今天不忍扫了大伙的兴,才陪着喝了两杯。”
卢韦把夏秋辰拖到客栈,他没想到果酒的后劲这么大,只觉自己的脚步轻浮,像是踩在棉花地上一般。他喊来一个小厮打了一浴桶的水,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小厮给夏秋辰洗个澡。
夏秋辰站起身来,道:“你们都出去,我自己洗。”他对着铜镜拔下了发髻间的簪子。
夜色渐浓,泡在浴桶里的人思念也越浓。
被思念的人在幽都的禁军大院里望着天上的星辰,问一边的李析:“朝廷下派去查粮有几天了?”
“三天,来回行程安排了七天。”李析回答道。
“安排几个人手暗中保护的?”李禹恒又问道。
“四个。都是先前在临海的军中人士,不会有人认的出来。”李析道。
李禹恒折过身来掏出帕子看了看,指尖捻了捻,细滑细滑的,如同那个人肌肤的质感。
“备马,去西城兵马司。”
王执正跟新纳的小妾在床上百般恩爱着,他的副指挥使朱扣儿敲开了他宅子的门。杂役看院子外面站着好些个禁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吓的两腿直哆嗦。李禹恒从腰间拔出禁军总督的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命令道:
“叫王执出来。”
王执以为刺杀三江布政史郑维的计划已经败露,便翻出一套早已准备好的破旧的杂役衣服,也顾不上千娇百媚的小妾,穿上靴子从后窗跳出。他落地还没有站稳,只见寒光一闪,脖子上就让李析架上了一柄钢刀。
王执垂着头让李析押到了李禹恒跟前。
“主子,抓到了一个正欲潜逃的杂役。”李析道。
李禹恒刚冲进王执小妾的房间里查看,吓的花容失色的小妾指了指王执逃跑的方向。
听李析这么一说,李禹恒就乐了,道:“一个杂役有什么好逃的,就是他王执犯了灭九族十族的大罪也牵连不到你们的身上啊,无非再换一个东家就是。找不到地方,我靖王府可以收纳你们。”
王执一听灭九族灭十族立即魂飞魄散。他靠的李贵妃的裙带关系才坐上这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置,后又靠令成搭上了太后的船才把这位置做稳,先前无论有多狠,也都是狐假虎威罢了。
“抬起你的头让本王瞧瞧。”李禹恒用手中的刀鞘挑起王执的下巴,噗呲就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脸道:“王执啊,你逃什么?我们禁军的总旗在枫山打到了一只黑熊,本王想着你先前对我们禁军多有照顾,就想到了你,给你送熊掌来了。”
李禹恒抬手一挥,小雨便将一只血淋淋的熊掌扔到王执的脚下。
“这是我们禁军孝敬王指挥使的。”李禹恒道。
王执这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气的两眼都绿了,道:“李禹恒,你……”
李禹恒像上次一样狠狠地将他踹了个四脚朝天,道:“李禹恒的名讳也是你这种老杂种人前人后能叫的,你眼睛是长天上去了。李贵妃的父亲,李成茂,爷接下来就好好的查他一查。”
李禹恒留了几个人看着王执,旋即率领一队禁军侍卫去了西城兵马司附近的驿站,见四下静悄悄的,便猜到又让人走露了风声。他骂了声妈的,将刀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蒋怀强和王立直站在窗户那里,见来者是李禹恒,便开了门。
“靖王殿下,刚刚真有点吓人,好些黑色的人影在屋顶上飞来飞去。要不是外面围了二十个禁军守卫,又有两队锦衣卫在巡逻,我估计他们早就飞进屋里了。”蒋怀强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
李禹恒叹息一声,道:“驿站里藏不住人,不然就把三位大人藏到另一处去,我们来个引蛇出洞,让他们杀到这里来,就可以趁机把他们一锅端了。”
“我不明白的是,他们明明可以幽都外围动手,那样不是更容易得手么,却偏偏跑进幽都城里来。禁军和锦衣卫防范这么森严,他们也敢冒险下手。刚刚对面的屋顶上都有人搭箭上弦了,就只差拉弓。”王立直道。
“他们的意图也很明显啊,想一石击四鸟。在幽都我一旦死于刺杀,负责此次赈灾的太子难逃其责,皇上还能将监国大任交给他么?禁军和锦衣卫也摘不干净,靖王的禁军总督和韩胜的锦衣卫指挥使也都会让言官弹劾罢免。”郑维看着李禹恒道,“靖王回到幽都的这十个月,这事情没少遇上吧。”
何止这些猝不急防的暗箭,明枪他也躲了不少啊。
“明日郑大人回三江,我已经安排好了,本王必不会让这些贼人得逞。太子殿下让我带了手谕给郑大人,你回到三江先着人去九岭找他们的提督兼地方督察的崔正浩调粮。粮仓的样粮明后天就能送到三江的布政史司,倘若粮不对样,郑大人须及时上书呈报。“李禹恒道。
“早就听闻靖王殿下十五岁时,带着六个侍卫,夜闯东芝花部落,持刀挟持了时任部落首领的苏和沙拉,逼着他们放了从我们边境掳去的三十三名妇女和一百头牛羊。”郑维道,“吾漠先生让冯帅把这事压着不对外宣告,但还是有风声走露了出去,也因此频频为靖王殿下招来了杀身之祸。”
“靖王殿下是吉人自有天相。”蒋怀强道,“先前我们私底下几个人还担心,靖王殿下会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身陷夺嫡的纷争里。但今日看靖王殿下与太子强强联手,实在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大齐内部空虚,实在经不起这样的内耗了。”
看着这三个人殷殷期待的眼神,李禹恒在这一瞬间像是一下子理解了他的项歌的所作所为。
回到靖王府,李禹恒去了一趟后院,屋里日日有人打扫,一切摆设与夏秋辰住着时并无不同,他头也不回地对李析说:“今晚我就住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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