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端午
端午节这日，整个皇宫都起了个早，一夜未眠者大有人在。宫眷内臣跟过年一样穿葫芦景补子及蟒衣，所有的宫门两旁皆摆放了菖蒲艾盆。长公主按照惯例丑时就回了宫，她只带了一个叫冬雪的丫鬟。
“那不是靖王么？”冬雪指着站在角落里说话的两个人道。
只见李禹恒带着夏秋辰走了过来。
“姑母回来啦！望啸本想忙过这两日就去长公主府拜望，我昨天让下面的人送了些香囊粽子雄黄，姑母觉得如何？那个香囊啊，我可是挑遍了整个皇都才选出来的，腿都要跑断了。”李禹恒道。
“望啸送的我都喜欢。”淳安长公主心不在焉地答道，目光却落在了他身后穿着银色飞鱼服的夏秋辰身上。
夏秋辰在昏暗的光线中向长公主毕恭毕敬地行礼。
这模样真是好生俊俏，幽都城里传的风言风语她最近也听到了些。长公主并非孤陋寡闻的乡野村妇，龙阳之风这些年在本朝也很盛行，特别是在幽都这个地方，但长公主知道这些人总好不过一两年，又各自娶妻生子。今日宴会她必须请求皇上和太后为李禹恒跟冯盼儿指婚，李禹恒太需要东北边境的三十万军马了，但看眼下这情形，这小子未必会乖乖同意。
长公主朝夏秋辰点了一下头就走了。
“这里有你和韩胜盯着，我去景园去看看，所有的地方和物件我亲自检查一翻才放心。”夏秋辰说。
李禹恒靠过来，往他腰间挂了一只精致的香囊，道：“小心点。”
夏秋辰抿嘴笑道：“啰嗦！”
夏秋辰提着灯笼把景园仔仔细细察看了个遍，包括所有的犄角旮旯。高德帝于日旦时带着一行人，声势浩大地乘着二十艘游船来到湖中心的景园。鸿胪寺的人里里外外早就忙起来了。柳林的树梢上挂了若干只葫芦，里面都放有一只鸽子。锦衣卫的强弩队分散在柳林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卯时，太阳在天际露出了笑脸。高德帝率领着群臣拜了天地又拜了东方，然后神情庄重地插柳，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王孙贵族习武的子弟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一声锣响，二十八匹枣红色的马从不同方向朝柳林飞奔而来，又一声锣响，赛者们纷纷搭箭上弦，往各自的葫芦射击。刹那间，鸽子纷纷从击破了的葫芦里振翅飞出。书记官们一脸专注的望着这些鸽子。比赛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皇后的侄儿罗玉清独占鳌头。
“皇后呀！你们罗家也有如此一等一的人材，你竟然都没有跟朕提过。”高德帝道。
皇后也觉得脸上有光，内心得意的狠，但还是谦逊地说：“清儿是运气好，再加上那些哥哥们都让着他。”
“真本领就是真本领。皇后是怕别人说我们任人唯亲么？潇洒不羁六公子，可不是虚传的，刚杨铖宣说他还抚的一手好琴哪。文武双全，我大齐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高德帝赏了罗玉清一颗夜明珠，一对玉佩，还有一把弓箭。
行宫内御前的带刀侍卫全是锦衣卫的人，五步一人，都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百里挑一的高手。
一群眉间点了胭脂的宫女进来上水果，其中有一个夏秋辰瞧着有点眼生，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站住！”夏秋辰厉声道。
只见这个小宫女拔出头上的银簪子，飞身往长公主刺去。说时迟，那时快，夏秋辰手腕一扬，一只飞镖就扎进她手握簪子的手臂，只听当啷一声，她手中的银簪子掉到了地上。夏秋辰紧接着又一个空中翻腾，一脚踢翻了她，一拳又挥了过去，打出了她藏在牙缝中的毒药，连带着两颗血淋淋的牙齿。
“拿下。”朝胜一声令下，两把绣春刀架住了宫女的脖子。韩胜正欲问她话，却见她嘴角流血，这也是一个狠人，竟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快看看长公主有无大碍？”高德帝急切地喊道。
“皇上，皇姐安好，无须担心。”长公主气度从容，没有一丝惊吓的样子。“但今日之事，倒让皇姐挂念一些事情。”
“皇姐请讲。”高德帝道。
“靖王乃皇上第二个皇子。其他皇子均在十五岁后就指了婚。早些年靖王跟随冯大帅在东北边境，都说指婚多有不便，等其归都再说。现如今人在跟前，求皇上给靖王做主。”
“阿恒可有意中人？”
“冯至甚女儿冯盼儿，与靖王青梅竹马，知己知彼……”
长公主话还没有说完就让太后打断了，道：“淳安啊，阿恒跟冯盼儿究竟是青梅竹马，还是情同手足，也该该问问他们两人才是。”
李禹恒虎虎生风地跑进来，并带来一个坏消息，湖边的草地里发现了一具被毁了面容的女尸，经宫女辨认，是宁权的胞妹宁嫔，前年入的宫。
李禹恒进来的时候，眼神不易觉察地在夏秋辰身上做了一下短暂的停留。
“湖边是你们禁军把守的吧？”高德帝问道。
“是的。”李禹恒跪地叩首。
“在湖边巡逻的禁军有多少人？“高德帝问道。
“码头十八个，湖边走动的六十二个。”李禹恒道。
“哎，好好的一个端午，乱成什么样子了。”太后叹道。
高德帝听了太后这话竟犹如吞下一只苍蝇那么难受。
“可有仵作验过尸身？”高德帝问道。
“有。宁嫔全身淤青，死前遭过毒打，七窍流血，说明是服了毒。光着脚，草地上也有拖拉过的迹象。”李禹恒回复道。
长公主沉思了一下道：“宁嫔一向性子冷淡，从不邀宠，今日这个祸事可是因何而起，跟刚刚刺杀我的宫女，究竟有无关联，要查清楚才是。否则我皇家威严何在？”
“韩胜，刚才的行刺的宫女先关进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这事立即去办。”高德帝道。
李禹恒想到了北镇抚司的肖玉和，刚想说不妥，却见夏秋辰朝他暗暗摇头。
冯云鸿出列跪道：“皇上，正如长公主所说，这两事兴许有所关联。宁嫔身边的宫女也应该一并看押起来。”
“太傅考虑的周到。韩胜，这事就全交给你了，小心看守，我给你三日时间，要供词要结果。”高德帝道。
“皇上，微臣还有话说。”冯云鸿道。
“太傅请讲。”高德帝道。
“皇上，靖王今年二十三岁，没有哪个皇子二十三岁既没有正妃也没有侧妃。这实在不合我大齐规矩。民间传的也不太好听。”冯云鸿道。
太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道：“阿恒呀，长公主说你与冯至甚女儿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真有此事，也算得上人间佳话了。”
李禹恒再度叩首，道：“谢皇祖母和姑母关爱。只是我浪荡惯了，怕辜负了冯小姐，然后伤了冯帅的心。”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你又不是没心没肺的孩子，娘亲去逝一年未到，今日宫中又乱成这等样子。皇上，这事，宜来日再议。”
高德帝咳嗽了两声，指着李禹恒又道：“但今日宁嫔一事，禁军难逃其责，先摘了靖王禁军总督的腰牌吧。这几日靖王就呆在王府禁足。”
李禹恒交出腰牌时像是一只耷拉着尾巴的狼。
高德帝身体欠佳，又恐再生祸端，取消了赛龙舟。在行宫稍作休息，便乘游船按照来时的路线回了皇宫。
晚上夏秋辰得了个空便回了靖王府。李禹恒刚刚洗了澡出来，身上还散发着澡豆的香气，他见着了夏秋辰，黯然无光的眼睛里一下子又亮了起来。李禹恒拉过夏秋辰搂着，俯身跟他额头相抵。
“我这两日估计没时间回府。”夏秋辰道。
“我想你怎么办？”李禹恒道。
夏秋辰像是不谙世事的孩子，让他这么一句情话就彻底打动了，他眼睛里亮晶晶的，犹如天空中闪烁的星子。他手掌摸了一下李禹恒敞着的胸口，道：“放在这里想就可以。”
他抓住了李禹恒的衣领，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他的唇，却让李禹恒一手捞住了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夏秋辰被吻的娇喘吁吁，道：“快来不及了……我还有话说……”
李禹恒这才罢休。
“皇帝让你禁足，实则是为了保护你。现在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你稍微不慎，就会落入别人设计的圈套。你只要在府中老老实实地呆着就好，不用担心我。”夏秋辰道。
“今天听太后那个意思，要扶胡凤喜一把。”李禹恒道。
“她想扶胡凤喜起来，天下哪有这等便宜又舒服的事。我自有对策，你等着看戏就是。”夏秋辰道。
“那你在北镇抚司注意安全。”李禹恒说完又狠狠地吻了下去，在夏秋辰又推又拉中将他吻的花枝乱颤。
肖玉和在锦衣卫的诏狱跟夏秋辰做了交接工作，他被调去了仪鸾司。
“恭喜师兄贺喜师兄！”夏秋辰道。
“师兄恭喜你才对，镇抚使大人。最近跟韩指挥使好的都可以穿一条裤了嘛！”肖玉和道。
夏秋辰剪去了快要爆裂的烛花，道：“我比不得师兄情深意重，人家都道棒打落水狗，可你却把这只老狗护的这么好。等着他带你去司礼监么？”
“你……”肖玉和怒不可遏。
夏秋辰摸了摸腰间的香囊，笑了一下，旋即又变脸道：“我希望师兄不要给我清理门户的机会，同室操戈，这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做的出来。师兄这一年就没有夜不能眠的时候么？”
他说完冷眼看着肖玉和。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紧随而来的是落在屋顶的一记响雷，炸的肖玉和差点魂魄出了窍。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像是很多豆子砸在屋顶，劈里啪啦的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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