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落月屋梁（1）
思恋在夜里翻涌，爱的人也不复相见。
苏望之也不顾不上苏鸿儒，出门说要散心，独自一人在楼下的花园里瞎逛。
“我没钱……”
稀稀疏疏的声音在花园黑暗处的角落发出来，好奇心的驱使下，苏望之偷偷往那一边走过去。
一开始只是一个人小声地哀求，随着哀求声音越来越大，另一个人明显不耐烦，骂了一句，动手便开始打人。
苏望之把手机的闪光灯一开，冲里面照。
钟意琛狼狈的躺在地上，任由那人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闪光灯在黑暗里极其刺眼，打人的那人明显再一次被惹怒，眼神像是要吃人看着闪光灯照过来的地方。
随意把钟意琛旁边一撂。
“妈的！照你妈呢！”
冲上去就要给苏望之两拳。苏望之知道自己躲不过，只能自认倒霉的把眼睛一闭。
“你想干嘛！”
苏鸿儒中气十足的声音挡在了苏望之面前，把那人直接推开。
“报警。”
那人见状，撇了一眼苏鸿儒便想走，苏鸿儒拽着他的胳膊，明显没有要放他走的意思。一旁的苏望之将具体位置报出，这人便急了眼。
“救命！救命！有人挟持未成年！”
声音打破小区夜晚的寂静，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站在阳台想看看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钟意琛稍显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见来人是苏望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警察不过多久就来到现场，只见警察一来，一开始打人的那个人就开始胡言乱语起来，警察当然也会跟他多废话，全都带回了警局。
“谁报的警？”
“我。”
苏望之举了手，走到警察面前。
“这些人跟你什么关系，发生了什么要报警？”
“他是我爸，他是我同学，这个打人的我不认识。”
听苏望之说自己是打人者，那个人又跳脚起来。
“你别瞎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打人？”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一瞬间整个调解室都是两个人的争执声，一旁的警察当然不会纵容两人一直这样无厘头的争吵下去，拍了桌子，让两个人安静。
“你们当这里什么地方！菜市场？家里？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警官，看一下摄像头不就真相大白了。”
小区的摄像头还是很好调用的，更何况距离案发时间也近，发生了什么一清二楚的摆在眼前。
打人者也不装了，吊儿郎当的坐在位置上，用这样的态度挑衅着在座的各位。
警察看他这样子，用手中的笔敲了敲桌子，皱着眉。
“你搞搞清楚，搞这幅德行给谁看，前因后果讲讲清楚！”
“能怎么样？我问候问候老同学不行啊。”
说到这，坐在苏望之旁边的钟意琛愣是从头到尾都没抬过头。
“他是你以前的同学？”
“嗯……同班。”
“你就任他这样欺负你？”
这句话明显让那人听见了。
“呵……”那人冷哼一声继续抖着翘着二郎腿的腿。
“管徐，你是你吧。”
“是我是我。”
“你知不知道今天你干了什么？你这算寻衅滋事！”
“那又怎样我未成年！”
“未成年就能为所欲为了是不是！你家长呢！”
“死了！”
听到这两个字，苏望之手明显抽搐了一下。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搪塞警察的话，但她曾经也同他一样，干这些不着调的事情来诠释自己的人生。虽没有他干的这么垃圾，但在苏望之曾经的自己来说是一线之间的事。
“你以为警察查不出来是不是？”
“真的死了！我爸欠债自杀，我妈跑了，不算是死了算什么？”
从门外刚进来的一位女警对着男警的耳朵说了什么，打消了他刚刚的质疑。
“你家里有你奶奶在是吧。”
“你要干嘛！”
“不干嘛！你现在惹事了要叫家长懂吗？”
“不需要！不需要！你们要干嘛就冲我来，不用别人！”
“我不追究了……”
一旁一直没有抬头的钟意琛突然抬头。“我不追究了。”
“你有……”苏望之没忍住骂了他一句，但很快被一旁的苏鸿儒的咳声制止。
“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钟意琛的面前，拉起了他的领子大喊道：“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
“你不要他的同情，这么有尊严的人，怎么会趁没人的时候要他的钱啊。”
苏望之看着面前这个正在发疯的人，挑衅的勾起嘴角戳他伤处。
还没等管徐作出下一步举动，他便被警察按在位置上。
话算是一阵见血，弄的他额头青筋暴起。
门外，钟意琛的父母急匆匆的赶到警局，进来时，连忙检查钟意琛身上有没有事。
“宝宝没事吧！”
这样的亲昵，无疑暗暗戳中了在场的两个人。
“我没事……”钟意琛对父母报了平安，转头对警官“我没事，我们能回去了吗，很晚了。”
“不能，你没事了，不代表这件事能结束。他还不能走。”
他说完拿着手里记录的板子指了管徐。
众人只能等管徐的奶奶到场。
过程很简单，就是管徐威胁钟意琛，要他给钱。因为是未成年，再加上钟意琛本人不追究，立不了案，口头教育。
警局里，一个头发苍白，佝偻着腰，步履蹒跚的老人被女警接了进来。
“奶奶……”
管徐收敛了刚刚的脾气，满脸愧疚的面对面前的老人。
老人的脸满是沧桑，已经不能看清她的面部表情了。她艰难抬起手，朝管徐的脸上打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
“你啊！给人家道歉！”
管徐也不反抗，被打完就给钟意琛道歉。
但老人家一下就突然跪了下来，吓得在场的人都要去扶。
“警官啊，他是好孩子……他就是这几年变成这样的，你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别留案底，不然他就真的废了……”
管徐止不住泪，在一旁要扶管奶奶起来，可老人就是不起，一直求，求完警官又求钟意琛一家人，不断的道歉。
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放下自己的所谓尊严，满心满眼的道歉，只为给自己的孩子求出一个还有一线希望的未来。
好一会儿才被人劝着起来。
“奶奶啊，不会留案底的，你放心，我们就是口头警告，你让他以后安份点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又改过的机会。”
“对对对，他是好孩子。”
出了警察局，苏望之跟苏鸿儒走在最前头，但苏望之还是会回头看向管徐和奶奶。
她摸了摸口袋，朝管奶奶那里走过去。
“奶奶。”
管徐瞪了她一眼，说道：
“你要干嘛！”
乘着管徐瞪自己的时候，苏望之悄悄将口袋里的两百块钱塞到了奶奶的口袋里。
“天黑了，你个子高，我怕你扶不稳，帮你扶着奶奶走。”
“不需要！”
“小管！不要凶人家！”奶奶佝着背，又把苏望之挽着的胳膊牵到手里。“他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为我这个老太婆操心，快回去吧，时间晚了，你家里人要担心的。”
苏望之目的也达到了，见奶奶不需要自己牵着也快步回到了苏鸿儒身边。
“如果哪天我也这样了，你会帮忙扶着吗？”
“你可以花钱让别人来。”苏望之又看了他一眼“要是你老了破产没人管，再轮到我也不错。”
这个世界上最期盼苏鸿儒破产的应该就是小时候的苏望之，这样也不至于自己的生活一直是一个人。
周六下了一场大雨，雷声大作，吵得苏望之睡不着觉，她坐到电脑桌前，将耳机一带放在音乐企图盖过窗外大雨和雷声。
家里许久没有响的门铃倒是不知道是被哪个没带电梯卡的邻居按响，但带着耳机的苏望之沉浸在音乐世界，无暇顾及门铃响了几遍。
从公司匆匆赶来的苏鸿儒看着拎着行李箱的林壑蹲在楼下的大堂。
“小林啊，没人给你开门吗？”
“没有……”
苏鸿儒看了看手表，看时间还没到十二点，想着苏望之肯定是还没醒才没给林壑开门。
“先上去吧。”
苏鸿儒看林壑就拿了两人行李箱不经疑惑。
“就这些东西？别的呢？”
林壑只是低着头，没有开口说话，苏鸿儒已经因为苏望之习惯了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
房间内的苏望之还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肯离开，这时候钟意琛给自己发了条微信：我妈问你要来家里吃中饭吗？
苏望之想着这个点苏鸿儒肯定不会回来，外面又是狂风大雨的懒得让顾姨来，就没有推辞钟意琛。
不过离中饭时间还有段时间，她也没急着收拾自己。
门外，苏鸿儒帮着林壑把行李放进苏望之为弟弟留着的房间。
“林壑啊。”
“怎么了苏叔叔？”
“这个房间是我女儿给她弟弟留着的，里面的陈设都是她亲自弄的，你……”
“我不会乱动的，您放心。”
苏鸿儒看着行李箱里的东西也是少的可怜，不忍道“她这几年，怎么对你的。”
“挺好的。”
林壑低着头，收拾着零星的东西。
苏鸿儒看了看手表，快到中午开会的时间，从包里拿了钱塞给林壑。
“拿着，等会吃饭，记得把那丫头叫醒就行，她知道怎么办，我还要开会，先走了。”
他根本没给林壑回旋余地，说完就转头大步流星的走了。
林壑看着手里的钱，有些发愣。
环视着整个房间，完全不像没人住的感觉，一个正常男孩房间该有的都有。
林壑继续整理行李箱里的东西，把几件校服和衣服整理出来正要打开衣柜，一股熟悉的味道散出来，是他妈妈以前一直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
脑海里不经想起以前那些快乐的时光，但对他来说，也犹如上辈子的事情。
衣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男孩的衣服，从小到大，丝毫没有一个空留的地方放他的东西，但他也不恼，把衣服又整整齐齐的叠回行李箱，把行李箱放在衣柜旁。
零零散散的收拾也差不多到了饭店，只见屋外的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独自在玄关换鞋出了门。
林壑没有认出她，呆呆的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下着的雨，听着雨声。
他也是没有家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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