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石穿》
“所以沈医生，我烂命一条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你很好，我很喜欢。”（此话出处略不明，侵删。）
…………
…………
男人一只脚刚踏进诊所开口便问，语气亲昵，
“沈医生，还没好呢？”
来人逆光，身姿挺拔，若不是两鬓那忽闪忽现的些许白发，旁人只会觉得他健壮年轻。
沈湛闻言从案桌上抬头朝他微笑，眉眼温和，声音含笑，
“还没呢，你先坐坐吧。”
来人看着他那因常笑而留下痕迹的眼角，内心柔软：这人怎么这般好，沉沉浮浮大半辈子，也温和不改。
想着就顺其自然出了神，目光一直也就忘了移开。
“怎么？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脱口而出：“有啊，帅气。”
“啧，老不正经。”
怕他无聊，沈湛又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先前来了个小孩儿，打针的时候嚎天嚎地，害我好一顿哄。”
“怎么不见你哄哄我？”
沈湛闻言微顿，随即笑开，
“好好好，现在就来哄哄你。”
话毕，起身坐到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捏了捏，再放在嘴边亲了亲，末了还问：
“陈先生，哄好了吗？”
陈砚没料到他真来和自己瞎胡闹，却是一怔：这人好似什么都会满足自己。
……
陈沈两人二十来岁时就在一起了，彼时陈砚是沈湛的患者，这医患关系可谓是来的巧不可阶。
那时候陈砚不住在这偏僻的小城镇，沈湛也不是小诊所里的医生。
沈湛待人接物虽温和随意，却也像众多有志青年那般对自己的理想寸土不让。
无论外界如何说心理医生这职业没有前途，他也始终在坚持。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的努力与坚持，让他在那不大不小的城市小有名气。
而陈砚，陈砚那时患有妄想症，重度。
经朋友介绍，陈砚找到了沈湛。
那时候陈砚不知道，沈湛乍见是他，用尽全身气力，才勉强挤出惯有的温和笑容，得体从容的道：
“你好，我是沈湛。”只是这尾音终究有些颤。
如果不是“很高兴认识你”这话用在医患之间显得很不怀好意，沈湛是一定会加上的。
初听“沈湛”二字，陈砚便觉得像是已经听了千百回。
可不是，高中三年前前后后那么多表彰大会。
只是他没上心，恰好又过了许多年，才至于不知这原是故人。
几番检查下来，沈湛才堪堪接受陈砚患有妄想症，且属精神分裂中的偏执型，是难痊愈型。
他也想不明白，怎么如此特殊的病，连个陪同的人都没有？
沈湛答应治陈砚，却撒了个慌，
“你需要静养慢疗，而且我得随时在你身边。”
其实是需要家人陪在你身边，但我私心里希望是自己陪着你。
劣质的谎言破绽百出，却出奇的成功。
沈湛觉得比起患有心理疾病的陈砚，他更像个变态，固执地把人锁在自己身边。
……
像极了烂俗偶像剧中编剧不厌其烦描写的暗恋梗。
只是他们的故事稍有偏差，除去是两个男主角外，也并不是一般不起眼的三好学生暗恋光芒万丈的优等生。
沈湛暗恋陈砚，高中时两人都算得上名人，不过出名的方式不同罢了。
沈湛稳居年级第一。
陈砚却屡上通报批评名单，原因无他，打架斗殴、喝酒抽烟、旷课逃学他都能轮流着占。
沈湛是无论如何也没想明白，当年那个虽然肆意妄为，活得自在逍遥的少年会患有如此严重的心理疾病。
高中三年沈湛一直觉得，他虽然打架斗殴，看着凶狠，却一定满心良善，不然那巷子胡同里流浪的猫猫狗狗何至于那般亲近他？不然他怎么会因为毫不相识之人大打出手？
当年那个即使狂妄的不可一世，阳光下仍旧笑的张扬迷人的少年郎居然会变成如今这满身戾气的模样。
上天何苦如此待他？
除了心痛，再无他想。
……
那几年的治疗，说举步维艰也不为过。
陈砚的情况与他最初的判断有偏差，复杂却又更有痊愈的希望。
复杂在偏执并不是他病症的全部，还有焦虑、抑郁，只要偏执并不处于主导，那么妄想症就有更大可能痊愈。
治疗过程中陈砚意外配合，对沈湛堂而皇之登堂入室的行为也视若无睹。
而沈湛更是倾尽毕生所学，一门心思的扑到了陈砚身上，一扑就是四五年。
随着沈湛的深入研究，发表的相关病症论文得到了众多同行的认可，无心插柳之中倒是让他一时名声大噪。
陈砚在他的治疗下，焦虑、抑郁的症状消失了，偏执也大有减弱。
……
那几年，要说陈砚不好奇沈湛能给他治那么久的病还任劳任怨的原因。
是不大可能的。
于是，在他无意中听到沈湛推了一个患者时，人家刚一挂电话，他当即就半开玩笑的问了，
“呦嗬，沈医生，我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你还这么全身心对我？是不是看上我了？”
语气恶劣又扎心。
沈湛一怔，随即一贯温和带笑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苦笑，
“终于发现了吗？我以为你…发现不了啊。”
无奈又心酸，随后又补充道：
“不过看上你的时间倒不是这几年啊，你全好了我告诉你如何？”
这补充的话说的异常轻快，也不知是伪装的太好还是如何。
话一落，倒是换陈砚愣在了原地。
暗恋本就是一场兵荒马乱，单向的苦涩尤其，哪能像说得那般轻松？
……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等你好了就告诉你”起了奇效，陈砚眼里的阴戾、沉闷居然像是被黑暗中的一抹晃动的强光搅得不剩几分。
余下是那几点暗沉，倒是本身气质使然。
后来发病的次数显然越来越少，陈砚自我感觉痊愈时开口便问，
“那啥，沈湛，你你是不是高中时候就看上我了？”
称呼变了，语气中带了些不好意思，倒是稀奇。
沈湛一听到“高中”二字浑身一震，语速都放缓了，
“你知道？我高中……”
话没说完对面就打断了，
“我不知道，我猜的，你别说我自作多情啊。我只是想起高中时候那个稳居第一的学霸就和你同名，应该是你吧？后来我就出国了，只能就高中那时候遇到的你。”
“是啊，高中时候就喜欢你了。”轻呵出声，微顿，又补充到：
“到现在…喜欢你十五年了。”
说着便直直的看着陈砚，眼里的爱意坦坦荡荡。
陈砚一时有些呆住了，莫名欣喜的同时更多的是惊诧，自己的人生烂到如此地步，何德何能配得上如此一个光风霁月、温柔如斯的人喜欢这么多年？随后是庆幸，庆幸自己没有放弃这条烂命。像是要抢答般的开口，
“所以沈医生，我烂命一条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如何？”
调笑似的说完，便屏息等待他的回答。
“你很好，我很喜欢。”
你不是一条烂命，你勇敢且无畏，赤诚而热烈。
……
陈砚没有问为何沈湛会喜欢那时不学无术的他，喜欢这种玄乎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却也要命。
沈湛也没问陈砚那些年经历了什么，到底是多么磨人的苦痛硬生生的将昔日那如烈日般耀眼的少年折磨的满眼阴狠，满身防备，不成人形。
……
陈砚有问过：
“沈医生，我值得你如此相待吗？”
沈湛眼角带笑，声音温和而真挚：
“陈先生，能与你共度余生，是我莫大的荣幸。”
你知道吗？陈砚，多少次我都在庆幸，我没有放弃心理医生这个职业。
……
相伴大半生，今日不过是许多日子里沈医生没有及时回家，陈先生去诊所接他。
而我这个局外人来给你们讲这个平凡又不平常的故事。
……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唯陪伴，无限美好。
那些不为人知的苦难过后，或许会风光大好。
敬生命，敬挚爱。
by棠绿 2020.0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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