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章：昆仑之巅----（信仰）
昆仑之巅，月圆。
天地无它，唯有冰雪。
还有一个小亭。
亭中，一个中年红衣美妇，艳如西王母，在喝酒。
她虽然独自喝酒，但她不是独自一人----她对面还坐着一个老头。
还不算太糟的老头，严格上来讲他也勉强算得上老头。
老头不喝酒，也不喝茶。
他喝的是空气----冷空气，还夹着雪花。
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年龄相仿，不搂不抱不亲不摸，而是一个人喝酒，另一人喝空气，这不是冷漠是什么？
冷漠冷漠，冷冷的寂寞。
杀人喝血的心都有了。
红衣美妇没有动手，她只是微微皱眉，道：“施……，哦，现在应该叫你玄海了，你为什么不喝酒了？”
喝酒之人看到不喝之徒，一般都是这种瞧着总不顺眼、难免眼白多过眼黑的样子。
对他们来说，喝酒是一种《信仰》，不喝酒的人都是异教徒。
爱是一种信仰，很狂很热；恨更是一种信仰，更狂更热。
【信仰，是一种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
对于不同信仰的人，那白眼翻得更是用尽绳命的辉煌了。
但是，白眼只是表象，内里掩藏着别的期望。
当然，对于不解风情的老直男，直言恐吓都没用，掩藏的期望那更是个空气了—有味道的空气。
小老头玄海扫了一眼万丈悬崖下的茫茫白雪，道：“有两批顶级杀手正在追杀我，我要是喝酒，那真是老寿星喝砒霜浇辣椒呀。”
红衣美妇瞪圆了一双美目，仿佛看到他额上长出牛角一样，道：“施玄极，你以前可是日杀千人、夜灭百家的不世魔尊呀，区区两批所谓的顶级杀手就吓住你了？如果不是你亲口所说，我玉灵光一定不会相信！”
此时如有任何一个江湖人士听到这句话，其脑袋一定会嗡嗡作响，整个人风中凌乱径直掉下山崖喂了狼去。
施玄极，三十年前江湖“四大魔尊”之一，人称“一剑一魔”，亦是九华山剑魔岩的主人，当年是何等风光何等威风，没想到三十年后变成了一个连酒也不喝、被两批杀手追杀而跑到昆仑之巅的玄海居士；玉灵光，江湖三大禁地之昆仑玉梵宫的主人，江湖地位之尊崇，并不在施玄极之下。
这两个遗世高人相会于昆仑之巅，真不知道是为了何等可怕之事。
以前的施玄极，现在的玄海，再度轻叹一声，道：“区区两批杀手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均来自当今最强势的三大杀手集团。”
玉灵光也不禁微微变色：“天杀、无血盟、笼月十三影？”
玄海道：“不错，正是天杀和无血盟，我暂时还没惹上笼月十三影。”
玉灵光望向崖下，道：“笼月十三影极其神秘，五年前突然崛起。他们只接大单，但无一失手。无血盟成名已久，十分凶残，什么活都接，只要钱够多。天杀的历史更悠久，也更可怕，他们只杀大人物，每次都把对方满门杀光，不留活口。”
她收眼望向玄海，续道：“天杀一直稳居第一，无血盟和笼月十三影在争第二。你可倒好，一下子就招来两拔，当真是好事成双，麻烦成对呀。”
玄海略微皱眉，道：“我一把老骨头差点就要搭在里面了。”
玉灵光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怎么就惹上这两路煞星了？这些年你不是闭关苦修吗？”
玄海微微苦笑道：“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来了，而且我觉得雇他们的是同一个人。”
玉灵光呵呵笑道：“那到底是谁呢？”
玄海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是从京城来的，其他的当真猜不出。不过如果我一直不死，这个仇家很快就会出现了。”
玉灵光轻轻摇首，道：“在天杀和无血盟的追杀下，想不死谈何容易？你如果一昧被动挨打，总有疏忽的一天。”
玄海点头道：“我也知道这样不行，所以我来找你……”
（江湖套路001：人在江湖飘，有个老相好还是相当必要的）
玉灵光双目突然变冷，截断他的话，道：“四十年前，你第一次上昆仑山找我，是来看看我到底是二十岁还是五十岁；三十五年前，你第二次上昆仑山找我，是来告诉我你要和别人进洞房；三十年前，你第三次上昆仑山找我，是来告诉我你这辈子不会再见我了。没想到今天你又来找我……”她长叹一声，恨恨地道：“如果三十年前我知道派出两路杀手就能逼你在大雪天也要上昆仑山来找我，那就好了。”
爱之越深，恨之越切，说的可不是眼前这种情况？
再好的老相好，如果多年不走往，只能是拿来翻脸用的。
玄海低下了头，低声道：“灵光，都三十多年了，你还在恨着我？”
玉灵光双目射出寒光，一字一顿地道：“不恨，我一点都不恨！”
玄海茫然地道：“如果不恨，那你为何如此咬牙切齿？”
玉灵光恨恨地道：“我是恨我自己瞎了眼。天下这么多有情有义的男人，我当年为何要看上你这个冷血之徒？”
（女人定律001：女人骂自己，实际上七拐八弯的，最后骂的还是男人！）
男人总是对自己狠一点；女人没那么傻，天生就会对自己好一点。
千万不要和女人比狡猾，尤其是吵架的时候。
玄海弱弱地道：“第一次见面时，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已订了亲事了吗？”
玉灵光怒道：“你说的时候嬉皮笑脸的，谁知道你当时是说真话还是假话？”
（女人定律002：男人说男人的，女人理解女人的。万一不吻合，那就是男人的不对了！）
玄海理亏，嘟囔道：“你们女人可真奇怪，说假话不行，说真话也不行。无论男人说什么话，你们总往你们自己希望的方向去理解。如果后果不如意，就全一股脑怪到男人头上。”
他无意中道破了这个世界最绝密的几大真理之一。
玉灵光怒气更盛，双目尽赤，道：“是你打了如意算盘，想两边都占。当年我不明白，几十年后我还不明白吗？你还当我还是当年那个脑子进水只爱听甜言蜜语的小姑娘吗？”
玄海也怒了，道：“当年分明是你想做正房，想让我把我的发妻贬作妾甚至打发走，我不听你的，你这才翻脸的。”
玉灵光银牙咬碎，斥道：“我堂堂一个玉梵宫主，身份尊贵，凭什么要做别人的妾？就算我不要脸，玉梵宫还要脸吧？！”
玄海无语。玉梵宫是武林三大禁地之一，江湖地位不在昆仑派之下。堂堂玉梵宫主去做别人的妾，确实是不敢想象。
当年他也是陷入两难之中，发妻无错，玉灵光也无错，错就错在自己不该在那个时候遇见她。
这些年，她不好受，他又何尝好受？
沉默了良久，他突然想起某天在某客栈公共茅房的墙上看到的一首诗，抬起头，对玉灵光深情无比地道：【“每当我听见忧郁的乐章，勾起回忆的伤。每当我看见白色的月光，想起你的脸庞。明知不该去想不能去想，偏又想到迷惘。是谁让我心酸，谁让我牵挂，是你啊……”】
玉灵光吓得不轻，道：“你发什么癫？你的文采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好？”
玄海没想到这也能行，继续吟颂道：【“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玉灵光突然反应过来，冷哼道：“听说最近出来一个姓张的流浪歌手，唱红了好几首歌。好象也包括你这首吧？”她面上更不好看了，讥笑道：“你不如直接唱吧，不是更有意思吗？”
玄海老脸一红，小声道：“你明知道我不会唱歌。”
玉灵光讥笑更重，道：“你不知道唱，我可知道，不如我唱两句给你听。”她说到做到，直接唱道：【“我爱你，是忠于自己、忠于爱情的信仰！我爱你，是来自灵魂、来自生命的力量！在遥远的地方，你是否一样，听见我的呼喊？爱是一种信仰，你却信了别的教……”】
她的声音哽咽。
玄海心里也很难受，道：“灵光，都是我不好，你不要这样。”
玉灵光叹道：“对我来说，爱是一种信仰。可以你却没有信仰，随时跑路。可是……”她脸上又升起怒色，厉声道：“当年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也不拦你，你今天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武功越高，脾气越收。玉灵光已多年未生气，今日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女人定律003：一个女人无论多老，碰到年轻时的老情人，脾气也会回到年轻时）
只可惜男人不爱往后看，只想往前冲。
玄海虽然理亏，一再退让，但无奈此时已无路可退，嘴硬回怼道：“什么叫不拦？要不是我手上还有两下子，当年早就被你一剑捅穿七八个窟窿了！”
玉灵光冷哼道：“别的男人，拿着金山银山求我，我都懒得提起剑。”
玄海这可不乐意了：“我可没那么贱。”
玉灵光没想到这男人还如此不客气，怒火更盛，拍桌而起，厉声道：“你是不贱，你比谁都厉害都威风都有尊严，今天你为什么还要上山来找我？”
玄海脾气也上来了，也怒冲冲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也不是来找你的，你拍什么拍？”
两个修长的身影对峙，衣袍外鼓，暗气潜流，小亭立刻变得压抑无比。
小小的亭子，实在是装不下两个绝世高手。
玉灵光冷笑道：“不要告诉我你是来看雪景的。”
玄海道：“我是来找一个人，但那人不是你。”
“是谁？
玄海一字一顿地道：“西-门-绝-望！”
玉灵光一下子把所有的怒火收起，目光冷如冰，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们这里也没有这个人！”
然后，她转身欲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西门绝望”这四个字竟让一个暴怒的玉梵宫主立刻收起怒火而急欲离去，端的是不简单。
（男人定律001：跟女人死磕是死路万条，转移话题才是王道！）
她的身后，玄海悠悠地来一句：“你越是急着走，就越证明西门家族的那个小子正是在你昆仑山玉梵宫。”
玉灵光霍地转身，声音变得阴森，道：“施玄极，你到底想做什么？”
玄海淡淡地道：“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见一见西门小子。”
玉灵光的脸变得如冰一样白，道：“三十五年前，你跟别人成亲，从此你在我心目中就已经死了。我玉灵光从没亏欠你什么，你凭什么来我玉梵宫无事生非？”
玄海望了一眼远处巍峨耸立的玉梵宫楼宇，道：“三十丈之外，才是你的玉梵宫。而这，是解心亭！”
老男人一耍起赖，那可真不赖。
玉灵光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抛下一句话：“那你就在这亭中等个天荒地老吧。”
她心中难免悲凉一片，她原本想和这个可恶的人天荒地老的呀。
玄海道：“我不但知道他就在你们玉梵宫中，而且还知道他在跟你们合作……啊！”
原来是玉灵光去而复返，一连击出九道掌风直袭玄海面门。
说不过，就打。
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就这两个事。
打又分两种：真打和假打。
目前明显属于前者。
玄海右手负于身后，左手接连击出九掌，每一道掌风形成剑气，正正迎中玉灵光那九道掌风。
他这九掌，轻柔飘逸，如天外流星，无迹可寻，端的是神妙无方。
但在绝顶高手眼里，这不是掌法，而是剑法。
最后一掌未接实，玉灵光已借势翻回三丈之外，身形未定，颤声道：“施玄极，你居然练成了‘心剑虚魔’？”她的双目之中尽是惊诧之色。
五百多年来，九华山剑魔岩一直以剑法闻名江湖，每一代都有一两个天才剑客扬名天下。
四百一十多年前，剑魔岩第四代传人莫一行以一百招击败当时天下第一剑客牧野垂，世人这才第一次听说了剑魔岩不传之秘“心剑虚魔”的大名。
二百三十多年前，剑魔岩第十六代传人莫为天争逐武林盟主，再一次将“心剑虚魔”带到世人眼前。从那以后，世人以为这门极其玄奥的绝技已经失传。
没想到，这施玄极闭关多年，居然大功告成。
玄海苦笑道：“为了修成它，我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他双目中老泪湿眶，悲声道：“我出关之前，我唯一的孩子被人杀了。”
玉灵光道：“谁杀的？难道是西门小子吗？”
她心中涌起极其复杂的感情，既为这老小子难受，但又隐隐有些解恨。她心中一楞，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凉薄？难道由爱生恨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她为自己感到一丝悲哀。堕入情劫，自己竟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
玄海摇头道：“不是他，是一群来自朝中的人。”
玉灵光眉头一皱，道：“也是他们雇两大杀手集团来杀你？”
玄海道：“很有可能。”
玉灵光道：“所以你要找西门小子帮忙，帮你报仇？”
玄海点头道：“是的。”
玉灵光不解地道：“你为什么对西门小子这么有信心？你认识他？”
玄海歉然道：“我不认识他。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但是，我知道，天下只有他一人能帮得上我。”
这五年，江湖中名声最响的，是四个青年高手：四大家族之一的西门家族的小族长西门绝望、三大杀手组织之一的“笼月十三影”的四当家白月光、“四大魔尊”中的“紫竹魔尼”的关门弟子梅尼、来历不明神秘莫测的青年高手妙笔花生。
纵是如此，西门绝望真不知是何德何能，能得到“四大魔尊”之一的施玄极（玄海）无上器重，认定为其复仇大业的唯一合作人。
玉灵光怒气又腾起：“你不告诉我，我更没必要帮你了。”
玄海再怎么老直男，也知道如果再不来点甜头，对方可真要走了，他趋前两步柔声道：“灵光，你念一下旧情可以吗？你以为当初我很开心吗？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从昆仑山回九华山这上万里路，是如何走过来的吗？”
他倒没有说假话，那是他这辈子最难的一段路程。
玉灵光长叹一声，道：“可惜，我有我的信仰，你却信了别的教！你风光的时候，可想过我在这万里冰封的昆仑之巅是如何想你如何伤心的吗？你落魄了，却才想起我来。甚至比这不如的是，你想起的不是我，而是要利用我去找一个对你有用的人！施玄极，你真令我失望呀！”
她一横心，一咬牙，转身欲走。对于这个男人，她的心早已死尽。本以为今日可枯木逢春，谁知他却不是为她而来，她怎能不心寒？
玄海那可恶的声音又响起：“你告诉西门小子一声，我在这解心亭等他。见不见我，由他自己决定。”
玉灵光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言不发。
可恶的老头又补上一句：“反正你也左右不了他。”
玉灵光的脸更臭了，走得也更快了，一眨眼就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她左右不了西门绝望，更左右不了这个可恶的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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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章主题曲：《信仰》】
作曲：陈耀川作词：易家扬、陈耀川原唱：张信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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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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