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上官云飞

慈恩寺是皇家寺庙，长安的四大译经场之一，建于贞观二十二年，是当时还为太子的高宗皇帝为追念他的母亲文德皇后而建，大慈恩寺是长安城最著名，最宏丽的佛寺，玄奘层在这里主持寺务，领管佛场译场，创立了中国佛教宗派之一。

        自安史之乱来，各地节度使拥兵自重，百姓生活艰苦，却阻挡不出佛寺的盛行，普通人求天下太平，学子求仕途昌顺，女子求姻缘圆满，各有各的愿望，各有各的追求，故而，在这个漩涡暗藏的外表是鼎盛虚弥的生活。

        这一日，慈恩寺迎来了一年中最大的人流，整座寺庙规模宏大，位于晋昌坊内却占据半坊之地，有十多个院落，各式房舍近两千多间，寺院山门内，有钟，鼓楼对峙，依中轴线上依次是大雄宝殿，法堂，大雁塔，玄奘三藏院，寺内藏经阁藏经众多，浮雕画壁更是叹为观止。

        一进入山门，便能看见大雄宝殿前川流不息的人群，人头济济，摩肩擦踵，此时正是仲夏，酷暑难耐，汗流浃背的人们不胜其苦，且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前挤着，只望能烧上一柱香，礼拜一次佛，求个来年事事顺，日日生活富足。

        往日辉煌庄严的大雄宝殿在这样的形态下也难免沾染了一丝人气，不再有那般冷肃威严，在人潮汹涌中，唯有回廊外拐角处，一簇簇白兰花悄悄绽放，照眼鲜明，三个女子坐在那里乘凉。

        “小姐，这年的译经会来的人好多啊”，红萼坐在一旁，远远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语气里难掩一丝兴奋。

        “是啊”，旁边的绿影也难得的开怀，失了往日的几分稳重，眸光亮亮。

        唐歌靠坐在回廊上，一手搭在栏杆上，轻轻拄着下颌，懒懒的欣赏着风景，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纯白色抹胸长裙，只腰间系着一根蓝色丝带，长长的裙子直到脚底，曳下白雾朦胧，十几岁的少女亭亭玉立，身材逐渐发育，越发显得她曲线玲珑，连旁边绽放的簇簇白兰都不能夺取她丝毫的颜色。

        唐朝女子服饰开放，特色鲜明，没有过多的拘束女子，相反，广大的女性在这样的风气下更加的懂得利用衣服来彰显自己的特点，掩盖自己的缺点，且在仲夏之际，衣服自然以舒适凉爽为主。

        唐歌今日本不想来此，奈何整日待在唐府里也甚是憋闷，两个小丫头从小伺候前身，貌似出府的机会几乎没有，况且，慈恩寺主持了悟大师精通佛法，能知天命，测人生，看天象，预生死，从他那里，或许能够知道回去的方法呢。

        故而，今日唐歌便领着红萼，绿影来参加者一年一度的译经会，译经会稍后便会开始，广场前已经有佛家子弟引领众人按位置坐好，聆听大师广传佛法，她对那些经文逃避还来不及，更不想去听，反正时辰尚早，不若这会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走吧，我们去后面看看”。唐歌起身，绕过长廊，向大雄宝殿后方走去。

        人流全部挤在前殿，便显得后边的寺院安静了许多，三人一路穿行，待走过法堂之后，入目的便是一座四方楼阁式砖塔，塔身四四方方，颇有古印度佛寺的建筑风格，又有着浓厚的大唐特色，这是天子命能工巧匠耗费多年所出的结晶。

        浮屠即塔，远远望去，只见万里晴空下一座土黄色四房高塔耸立其间，令人望之便油然生畏，浮屠共有七层，每一层均是由砖土铺就，然则这样却丝毫不失大雁塔的巍峨，反而令其显得越发沧桑古老，带着神秘不可抗拒的令人臣服的力量，塔前一座玄奘大师手持法杖的铜像，那得道高僧神情和善，用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看着众生，众香客在神像前驻足，神情虔诚无比，殷勤的目光中又有着澎湃的崇敬，仿佛多站一刻便能多沾染一些得道高僧的佛法智慧。

        唐歌也像寺中其他人一样，静静的注视着玄装法师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然她眼中并没有世人那种近乎痴迷的崇拜，她只是在默默的感叹，在这座庄严又慈和的神像前，心中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敬叹——他人只知道玄奘大师得佛祖庇佑，从那遥远的国度取来真经供后人瞻仰，却不知，这样的成果却是一人翻高山，越荒漠，在那人迹罕至，凶灾难测的林中穿梭，独自忍受一切一切，历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一个人，到底有多大的信念，才能有那般勇气。

        红萼绿影瞧见小姐这副神情，沉静安稳，一双眸子静如深潭，平静无波，周身自有一番尊贵气度。

        良久后，才听见唐歌轻叹一声，红萼见她这般神情，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有心事？”，怎么瞧着有股子悲伤的意味？

        “没什么，只是瞧着这佛像有些感触罢了”，唐歌淡淡开口，同时拂去心头升起的淡淡感伤，是的，至少大师取到了经文，实现了自己的理念。

        “去吧，我们先去看看大雁塔，再去寻了悟大师”，唐歌唐歌红萼绿影向大雁塔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在佛像另一面，男子听见唐歌的声音后怔了片刻，而后急速行到佛像前，却只瞧见了一抹白色裙角。

        上官云飞怅然了好久，而后自嘲的摇了摇头，清眸中有掩饰不及的悲伤，他一定是听错了，怎么会有清殇的声音，清殇，早已不在了。

        “家主”，此时妙儿的喊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妙儿便行到了上官云飞神情，服了一礼道：“家主，大师已经在禅房中等您”，虽说妙儿是一路跑过来的，然她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晕红，呼吸亦是平稳，步伐沉稳有序，一看便知是江湖一流高手。

        上官云飞淡淡嗯了一声，有些失神，妙儿见关心道：“家主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天气如此炎热，家主身体又不好，可不能出事。

        “无事，先去大雁塔走走”，上官云飞并没有直接去寻了悟大师，只因为他还有心事，刚才的声音好像是说要去大雁塔？

        妙儿虽然想说：了悟大师是不可怠慢的，但是家主的想法她无论如何是不敢左右的，于是也跟着上前，向着大雁塔的方向走去。

        唐歌三人行到大雁塔前，大雁塔基座皆有石门，门楣门框上均有精美的线刻佛像及砖雕对联，几人在底层南门前，只见门洞两侧嵌置碑石，其中刻画着一些经文，进入塔内，便看见一根通天明柱之上，悬挂着四幅长联，描绘的应当是唐代的历史，人物，故事等。

        门洞前负责护卫的僧人已经告诫过唐歌几人，只可在底层观看，因为从第二次向上，没有方丈允许，是不许外人踏步的，且上面暗器机关等设有很多，不过，唐歌在听见僧人们说有机关暗器的时候眸底倒是闪过一道流光，嘴角微微勾了勾—嗯，有时间可以来这练练手，看看这些“机关暗器”威力如何。

        唐歌见无法上的二楼，且时日已经不早，有心想去寻那了悟大师，心思一转便问道：“小师傅可知道了悟大师在何处歇息？”，一句话，声音悦耳，清晰明丽的传进了刚上台阶的男子耳中。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便叫上官云飞定在了那里，无比熟悉的声音，一模一样的语气，他掀着袍子的手在不自觉的抓紧，直到变得苍白，衣服也被他抓出了褶皱，一双总是笼罩着江南朦胧凄冷的烟雨眸子微微睁大，破开了眼前迷雾，想要看清楚眼前的人。

        一抹纯白色身影慢慢走进，一模一样的眉眼，一抹一样的笑容，乃至，一抹一样的声音，他看着记忆中的她走来，一颦一笑，与十年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那是用锋利的刀子刻在自己心头的面容，至死都不会忘却，一霎百年，一霎轮回，直到此刻，那从来清濛烟雨的湖面顿时淋漓雨下，眸底粲然有光——清殇。

        唐歌问了小师傅后出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个男子，或者说紧紧盯着自己的美男子，一身天蓝色襤袍，腰际是一条玉制锦带，上面缀着几颗晶石，只一侧挂着一块方形古佩，如瀑长发用一根丝带箍在头顶，只插了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名贵玉簪，

        装饰不多，然让人觉得就该是这般一样，多了显得繁琐粗俗，少了便显得寒酸小气。

        比这衣服更吸引人的，是那男子的脸庞，剔透清灵的脸庞，俊美至极的五官，微锁愁绪的眉宇，烟雨朦胧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见他，便让人响起那江南雨季湖面上，小舟轻泛，微雨连连，只不过那微雨似有变大趋势，仿佛酝酿着一番风暴。

        唐歌盯着上官云飞，为这美男子一时失神，只不过看着他越发颤抖的身影，越发苍白的嘴唇，还有那青筋暴露的修长手掌，她心下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上官云飞一个大步踏上了台阶，而后狠狠的将唐歌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抱住，似是要将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混到骨血中，再不分开。

        “清殇，清殇”，他将头埋在唐歌颈侧，灼热急切的声音响起，带着从不掩饰的激动和欣喜，失而复得，悲喜交加，让人听着便一阵鼻酸，然还没等上官云飞激动完，腹上便被人狠狠击了一拳，那一拳力道十足，直接将他推出几步之外，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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